一声惊雷把沉睡中的人扰醒。
明亮的电光照在玻璃窗,紧接着豆大的雨滴滴答答砸向窗户,老房子的窗户未经修缮,关起来也不严实。
从漏缝中灌进来的强风弄的窗玻璃哐哐作响,叶河清懵懂地拉开灯,一见眼前的情况立马傻眼。
他趿拉着拖鞋下床,拖拖沓沓走向窗户,还没靠近,雨水丝丝缕缕地顺风飘进窗缝,迎面洒向脸颊,嘴巴也不可避免的灌进些许冰凉的气息。
他微微眯眼,嘴巴里呸呸几声,转身不要命似的朝门外跑。
老房子遇到特大暴雨,经常漏水。叶河清把客厅的灯一开,另外一间房门也由里面的人推开了。
“小照。”
叶小照脸色苍白,扶着叶河清的手,眉头轻皱,扫向卫生间。
水滴滴的声音清晰入耳,叶河清告诉叶小照:“雨漏进来了。”
叶小照叹气:“今年雨水未免多了些。”
叶河清让叶小照去沙发坐着休息,他把家里的塑料桶和盆都搁进卫生间漏水的地方接着。挲挲的时针无限延长深夜的枯燥湿闷,客厅四面的墙缝也隐隐渗透一些水,缓慢地沿着泛旧的壁面滴落。
叶河清左边瞅一眼,右边瞅一眼,脸上写着不大高兴。
叶小照没什么表情的脸色突然一软,抬手招呼他:“弟,别忙活了,过来陪我坐坐。”
叶河清这才不情不愿的过去,雨太大,不管他做什么措施防备,房子总是要漏水。
这间平顶楼修建的时间太长,从建筑到设施都格外陈旧,就像一台已经转不动的老机器,哪怕重新上油去锈,无异于东拼西补,白忙活,也因此房东不会掏钱找人过来重新修建。
樊城那么大,进城务工的外地人年年增多,他们不租,有的是其他人愿意租。
兄弟两齐齐出神,叶河清望着湿了一片的灰色墙壁,沉默之后,心里不是滋味地自责:“哥,怨我没本事让你住好房子。”
啪嗒——
一滴渗进天花板的水珠落在叶河清额际,冰冰凉凉的,他不由打了个激灵,叶小照伸手替他擦干净,然后对准他的脑门不轻不重地敲了一敲。
叶小照瞥见叶河清眼睛有点红,就说:“你现在讲出这些话才是要我的命,哥的身体已经这样,别的不求,能跟你一起生活就满足了。如果再说那些什么没本事的话,想气死我不是?”
叶小照缓了缓不稳的呼吸,嘴角自嘲地露出一抹苦涩的笑:“真要论起没本事,还有谁比我没本事。”
“哥,”叶河清抓紧叶小照的手不松开,“你不要说自己,是我刚才说错话了。”
“你知道就好。”叶小照细心地发现叶河清眼眶湿润,他耐心地给叶河清擦去眼泪,彼此深深注视,“只要我们一起过,就算去大街上抛头露面的睡觉,哥都没任何怨言,你再抱怨自己,就等同抱怨我,明白么?”
“……明白了。”
“哥,”叶河清闷闷地咕哝,“我在你面前总是哭会不会不好。”
叶小照摇头,他交给叶河清的道理不少,但叶河清不能领会的,他还得教。
“老人讲男子汉流血不流泪,什么德行?在我心里,只要是人,就有情绪。我宁愿你每天开心,受委屈哭就哭了,凡事都不憋在心上,避免憋坏身体。男子汉听着坚强,但是当起来太累,哥就希望你做个普通人,嬉笑怒骂皆随你心。”
叶河清眼睛红得跟兔子似的,脑袋伏低,抱着叶小照的腰轻轻晃动:“我只要哥哥的身体恢复健康。”
叶小照何尝不希望自己跟平常人一样健健康康的,因为他,把叶河清连累的承受了不该是这个年纪遭遇的艰苦。
一场暴雨持续至深夜四点,破旧的老房子四处湿哒哒的,雨水淌满在水泥地面,叶河清一早就起来拎拖把拖地,把家里的积水铲扫出门。
叶小照看了看时间:“你先去上班,剩下的等我过会儿弄就好,”
叶河清抓紧拖把:“哥,你昨晚都没休息好。”
“哥白天都闲着,什么时候不能休息?听话。”
叶河清听话了,乖乖把拖把交过去:“有一点累就必须马上休息。”
“知道了,你是哥哥还是我是哥哥?道理谁懂得多一点?”
叶河清腼腆地笑:“你是哥哥,哥哥道理多。”
弟弟做什么都好,最好的一点大概永远不会违抗哥哥。好到有时候叶小照会产生幻想,如果有下辈子,他身躯健全,面目英俊,弟弟是个姑娘,那他一定把弟弟娶回家,让他享一辈子的福。
“小照,我去上班啦。”
“嗯,路上当心。”
走到门外的叶河清转过身,伸手抱了抱叶小照的肩膀。他知道叶小照有事隐瞒他,但对方不主动说,他就不追问。
“小照,”叶河清眸子闪着不舍,“我出门了啊。”
叶小照失笑:“小崽子,再不出去要迟到了。”
上午起,客户的订单陆续增多。气候闷热,解暑的冷饮甜品销售热门,叶河清负责运送的订单没停过,工作用的手机从开工起滴滴响的没完没了,送完一单又来几单。
他跟老周哥轮流开车,送到客户地址,老周哥开车的话他就把外卖送上楼。
热汗浸得整个人湿淋淋,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叶河清嘴里没满怨过苦,年轻朝气蓬勃的脸上,透露一股不服输的劲。老周哥特别喜欢叶河清这种身体带着残疾,却心有韧性的人,他比大多人身心健全的人坚强,值得人欣赏和尊敬。
叶河清拉起挂在脖子后的毛巾擦汗,商量与老周哥换班开车。
两人说是安排轮流开车,但绝大多数的时候老周哥对他照顾有加,辛苦活老周哥都抢去干。
烈日炎炎,老周哥顶一头毒辣的太阳集中精神辛苦开车,他只需要安稳的坐着休息,到达地点,拎起外卖乘坐电梯把东西送到客户手上就可以了。
叶河清过意不去,直到医院给老周哥打来电话,老周哥的媳妇有事人得提前赶过去,他笑眯眯把活全揽自己身上,告诉老周哥先照顾媳妇要紧。
午后有个单子送去S大的公寓宿舍,客户的名字他留有印象,徐司礼。上次在别墅遇到的那位开朗阳光的大男生。对方似乎跟红衣男生是一伙的,叶河清下意识摸了摸裤兜,兜里微微鼓起两小点弧度,糖还在。
公寓宿舍楼环境清静,到了大门外才看清这栋楼是教师宿舍楼。他把单子的地址重新核对一遍,确认无误,才给徐司礼的电话联系过去。
徐司礼提前跟门卫交待过,于是叶河清拎着外卖一路畅通无阻的到了6606房。门一开,徐司礼露出招牌式的开朗八齿笑,接着惊讶地说:“你怎么流那么多汗,很辛苦吗?”
做这行没有谁不辛苦,叶河清把外卖交给徐司礼,没有正面回话。
徐司礼说:“外面热,要不你进来吹几分钟空调再走吧。”
叶河清想说不方便,这时里面另外一人出声:“在门口磨蹭什么,还吃不吃了。”
他认得这是红衣服男生的声音,徐司礼说:“霍桀,就是我哥,他们都在里面打牌,你要是进来不用拘谨。”
“谢谢你,我还得工作,先走了。”
叶河清冷冷清清地语气,像极他哥叶小照。徐司礼愣了愣,把外卖拎进屋后靠了声,脸上压抑着兴奋:“哥,我发现我真的被小瘸子吸引了。”
霍桀翻牌的动作没停,眼皮掀了掀。
“就刚才,他过来送外卖,我请他进屋吹空调,他拒绝我。那副表情和语气……”徐司礼眸光沉醉,“我真的又爱了,不信你们摸摸看,我心跳加速。”
陆飞雪一贯斯文,听到这话突然嗤笑:“应该是你昨晚通宵到现在引发的心率失常,吃完这顿睡觉去吧。”
徐司礼不甘心:“哥,我真的想追求他,你给我想想办法?女孩子都喜欢你,你认为他比较喜欢收到哪些礼物呢?”
霍桀对小瘸子喜欢什么礼物不清楚,但小瘸子吃他给的糖吃得还挺开心的。
叶河清今晚的单子送到八点半结束,最后一单他不太愿意送,订单是张旸那个疯子点的。他到了送餐的地址,一幢独立的小洋楼,门外就看到张旸踢踢踏踏的提着腿,一脸不耐烦。
他把车停在人行小道,外卖放下,小电瓶换了个方向,随时开走的架势。
“你的外卖送了。”
叶河清说完开车直接走,留下张旸面色铁青的在背后咒骂。
周末那晚,电瓶车给老周哥送单子,叶河清下了课,刚出校门,停在路边的一辆车就在身后的位置跟着他。
车窗下降,张旸恶劣地对他挑了挑眉,车喇叭按得作响,故意骚扰。
大学城夜晚出行的学生很多,车站周围十点前都挤满人,他挤不上车,张旸恶劣的行为纷纷招来路边学生的目光注视。
叶河清埋头跑了起来,他左腿不便,跑起来的姿势狼狈,甚至能听到张旸发出作弄的笑声。
远远的,叶河清望见视野中熟悉的五个六,他心头一跳,几乎下意识就往前方靠近。
霍桀给家里的老人发完短信,抬头,就见降下的车窗扒拉进一双白净修细的爪子,接着露出双亮晶晶的弯弯狐狸眼。
叶河清喘着气开口:“可以帮我一个忙吗,身后有人追我。”
霍桀瞟了瞟后视镜,正后方不紧不慢跟着辆车,再看小白花跑得满头汗的样子,头一偏,推开车门:“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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