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一对糖人

    木兰歌坐在晚风吹拂的长廊里, 最下方的河面上泛着粼粼水光, 倒映出夜色下华灯如昼的烟雨阁。

    阁内乐声悠扬, 乘着清风踏过水波, 散在璀璨一片的夜空中。

    杭州是这样一个繁华的地方, 也是这样一个能让她发自内心觉得心安, 觉得快活的地方。

    街道上那些小贩的叫卖声不绝于耳，木兰歌走下去, 从一个摊贩那买了两大碗雪泡豆儿水, 古代冷饮种类繁多，名字也很好听, 像是姜蜜水, 荔枝膏，木瓜汁, 紫苏饮等等, 而这些味道各异材料也不尽相同的饮品若是放到21世纪大概也会有一个统一的名字, 叫做肥宅快乐水。

    百花楼的大门永远都是敞开的，里面坐着一位带着温暖笑意的男人, 永远在欢迎着所有进入小楼的人。

    哪怕是心怀歹意的豺狼, 他也愿意用最和善最宽容的态度去对待。

    “诺, 冰冰凉凉的雪泡豆儿水, 我刚从大街上买过来的。”

    木兰歌一屁股坐下来, 然后将一碗豆儿水放到了花满楼面前。

    男人笑着接下, 两人便开始边吃冷饮边聊天, 木兰歌吃的很快, 碗里剩下的一些冰全都化成了水，她微微坐起身子，开始有一下没一下的戳着碗。

    “可是遇见了什么为难的事情”花满楼很容易就发现了她的纠结情绪，这人吃冷饮的时候，动作都带着股说不出的文质优雅，不像木兰歌，吃的又快又莽

    兰歌盯着花满楼碗里还剩了三分之一的豆儿水，慢吞吞的开口道，“花满楼，你明日有事吗”

    花满楼轻轻摇了摇头。

    木兰歌继续道，“那你能陪我去个地方吗”

    “当然可以。”花满楼的回答几乎没有丝毫犹豫

    “你都不问问要去哪”得到花满楼的答复后，木兰歌的心情一下就u了很多，她努力控制着嘴角不住上扬的弧度，但那明显带着愉悦之情的声音还是把她的小心思出卖的非常彻底

    “那我们明日要去哪”花满楼配合的问了一句

    “我不告诉你。”木兰歌笑的像只偷了腥的小狐狸，“要不，你猜猜”

    花满楼笑了道，“我恐怕猜不出来。”

    “那就没办法咯。”木兰歌站起身来，看了眼窗外的夜色，“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家啦。”

    花满楼点了点头，“路上小心。”

    “知道啦。”

    木兰歌怀揣着愉悦的心情往楼下走去，走到大门口时，她突然停下脚步，小声说了一句，“花满楼，明天见啊。”

    这句话说的非常小声，又是在楼下，花满楼肯定听不见的，兰歌自顾自的说了这么一句，然后蹦蹦跳跳的走远了。

    白如玉盘的月亮高悬在空中，清辉洒落大地，也替百花楼铺上了一层莹白的光泽，花满楼嘴角含着笑意坐在窗边，手里还捧着碗没吃干净的豆儿水。

    小镇临水而建，最热闹的，也是紧挨着岸边的这条街道，户户开门经商，叫卖声不绝于耳。

    如今刚过晌午，木兰歌和花满楼一起去到镇上的一间酒楼里吃饭，她点了三菜一汤，菜品都是当地的特色菜，兰歌喜欢偏甜或者偏辣的味道，巧的是，花满楼也挺喜欢那种带点甜味的菜品，对此，木兰歌感觉非常因缺思厅。

    可能是这个人温润如玉的气质太深入人心了，兰歌完全没办法把他跟喜好甜食这一特质挂上钩，但发现后就真的觉得挺可爱诶。

    “糖葫芦，卖糖葫芦咯，酸酸甜甜的糖葫芦。”

    两人刚一踏出酒楼，木兰歌就听到了不远处的叫卖声，她直接走过去，掏出铜钱买了五根红彤彤的糖葫芦，然后递了一根给花满楼，继续朝着目的地走去。

    那是一间看起来非常普通的小瓦房，大门上贴着已经开始褪色的福字，兰歌深呼了一口气，上前敲响了房门，片刻后，一身着麻布衣，面容沧桑的女子走过来打开了门。

    她看起来大概三十多岁，面容隐约可见曾经的秀美，头发用一根廉价的发簪固定在脑后，衣服上还带着几处明显的补丁，女人站在大门口看着门前的一男一女，神色难掩疑惑。

    年轻女子穿了一条浅蓝色的长裙，裙摆处绘有一片片小巧的白色花瓣，最外层罩着轻纱，空灵又典雅，花瓣点缀在一片闪烁的深蓝中，轻纱下方还坠有小小的配饰，她的一头长黑卷发长至腰际，耳边别有淡蓝色的羽毛状耳饰，手腕上戴着的翠玉镯成色通透，在日光下反射出温润的光泽。

    “你好。”木兰歌友善的笑了笑，“我叫木兰歌，受你丈夫的嘱托而来。”

    屋子的占地面积并不大，小小的庭院里能看见好几个放着脏衣服的木盆，院子一角被栅栏围起，里面养了几只老母鸡。

    木兰歌跟着妇人走进房间，花满楼就留在院子里陪欢儿玩耍，小姑娘今年刚满九岁，手上拿着兰歌刚刚递给她的糖葫芦，笑的特别开心。

    “哥哥也喜欢吃糖葫芦吗”欢儿看着花满楼手里的糖葫芦，有些好奇的问道

    花满楼温柔的笑了笑，“不，这些糖葫芦都是我替你准备的。”

    小姑娘惊喜的瞪大了眼，犹豫了一会儿后还是重重摇了摇头，“欢儿已经有了哦，我有两根糖葫芦，一根自己吃，一根给娘亲留着。”

    她们母女俩过的显然很拮据，但是在妇人的精心呵护与教导下，欢儿已经成长为了一个乖巧又懂事的孩子。

    “大哥哥，你为什么不看着我”欢儿拿着两只糖葫芦，打算等到娘亲出来后再和她一起吃，花满楼半蹲在她身前，眼睛无神的注视着某方，并没有把视线放在她身上

    花满楼淡笑道，“因为我是个瞎子。”

    小姑娘哎呀一声，忍不住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可是，可是大哥哥看起来一点都不像瞎子啊。”她抬起小脑袋看着花满楼，眼神亮晶晶的，“哥哥好厉害”

    花满楼嘴角含着温和的笑，伸出手轻轻摸了摸欢儿的小脑袋，“你以后也会变得跟哥哥一样厉害的。”

    吱嘎一声，内屋的房门重新打开了，欢儿一脸雀跃的跑过去扑到母亲怀里，木兰歌看着眼前这幅温馨的画面，嘴角开始抑制不住的上扬。

    “娘亲，你怎么哭了”小姑娘突然有些着急的问道

    “娘亲没事，娘亲娘亲就是太高兴了。”妇人微红着一双眼亲了亲女儿的额头

    “娘亲，你看，这是姐姐给我买的糖葫芦”欢儿献宝似的把手里拿着的糖葫芦递了过去，“我们一起吃”

    “好好好，一起吃。”妇人侧过头对木兰歌感激的笑了笑，兰歌回以一个柔和的笑容，又把视线移到了花满楼身上，“花满楼，我们走吧。”

    收拾好复杂的心情后，妇人重新坐在了院子里的小板凳上，开始仔仔细细的洗着那些脏衣服，丈夫去世后，家里没了经济来源，欢儿还小，她没办法把孩子一个人放在家里，所以这些年一直都是靠着给别人洗衣服以及做刺绣来补贴家用。

    “如果真的有需要的一天，你可以带着这封信来杭州的逢缘酒楼找我。”

    妇人转过身，看着正在院子一角认真喂鸡的女儿，脸上终于有了发自内心的笑意。

    人总是要努力活下去的，她想，以后的生活肯定也会越来越好的。

    街道上摊铺林立，各式各样的小玩意儿看得人眼花缭乱，途径其中某个买糖人的小摊时，木兰歌顿时走不动路了。

    摊子上立着许多形态各异，看起来栩栩如生的糖人，男老板手上动作不停，很快又做好了一个小猴模样的彩糖人。

    木兰歌看着那些糖人，慢慢抬起头凑近了花满楼耳边，一双眼睛闪闪发光，像是夜空中无尽的璀璨星光一齐被点亮。

    她压抑着声音里的小激动，对着花满楼道，“花满楼，那些糖人好可爱啊，我们也买两个吧”

    女孩说话时吐出的热气一股脑涌到了花满楼耳朵上，他的耳朵尖微妙的动了动，很快就红了一大片，可惜木兰歌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那些糖人上，根本没发现对方的异常。

    “恩，那就买吧。”

    捏糖人显然是项技术活，古代这些师傅的手艺肯定也比现代那些人要厉害的多，毕竟这种技艺一代代传下去，总会慢慢变得生疏的。

    木兰歌让老板按照自己跟花满楼的模样捏两个糖人，说完话准备掏出钱袋的时候，花满楼已经拿着银子递了过去，她笑了笑，也没坚持一定要自己付钱了。

    最初三个人一起在川蜀一带游玩的时候，木兰歌跟花满楼还会因为谁付钱这种事稍微争执一下，不过到了后来，两人就都默认了一个准则反正大家都有钱，那就谁的动作快谁付钱咯。

    捏人的难度比捏动物什么的要难上许多，木兰歌守在小摊前，目不转睛的看着老板捏他们，直到最后，她从对方手上接过那两个栩栩如生的糖人时，脸上都是难掩的惊叹之情。

    “捏的好好啊，跟我们还特别像”

    兰歌今日穿着蓝裙子，花满楼也是一袭蓝色长衫，乍一看还真有点情侣服的意思，老板抬头看了看他们，理所当然的就想歪了。

    “糖人应该互相拿对方的才对啊，这位小娘子，你应该把你的糖人跟你家官人的交换一下才对。”

    木兰歌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她装模作样的看了看四周，然后啊的一声跑到了旁边一家买点心的铺子里。

    “花满楼，你快来这里有卖桃心酥的诶。”

    “哎，小姑娘脸皮薄，没办法，我都理解的哈哈哈。”

    男老板自以为看穿了一切，脸上挂着和善的笑。

    花满楼没说话，只是安静的握着手中的糖人，嘴角微扬，眉间流转着沉静的温柔。

    “花满楼，你快来啊”

    木兰歌站在铺子里，出声喊了一句。

    花满楼低下头弯了弯嘴角，顺从的走了过去。

    这一刻，风烟俱净，辽水无极，当真是个好天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