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近日身子不太好,所以皇帝准备带着皇后还有几个孩子去天清寺替太后祈福。
越昭已经很长时间没见过无白了, 皇帝并未禁她的足, 但越昭明白, 自己不能再设法溜去天清寺, 因此这段时间里,她通常只会去京内最享誉盛名的酒楼里包下一个房间, 而后沉默的看着天清寺的方向。
皇宫太大了, 也太远了, 她站在高高的城墙上都看不见灵佛塔。
无白跟天清寺的其他和尚不同, 他是佛子,是下一任住持,所以其他和尚都住在东西两院,只有他随着寺内两位德高望重的长老居于灵佛塔中。
灵佛塔一共有九层,里面收藏有大量的佛经典籍,无白的住所在第二层,越昭想,他的房间应该是非常简单的,就像他给人的感觉一样。
“公主,皇后娘娘让您现在去一趟南院。”
“知道了。”
越昭淡淡应了声,站起来理了理袖摆便直接出了门。
她身后跟了两名婢女,因为越昭走的很快,她们也只能默默加快脚步。
院子里种了好几棵枫树, 都是枝繁叶茂, 偶有微风吹过, 带起一阵好看的红枫雨。
越昭面无表情的朝南院走去,走到拐角处的时候,她后悔了。
应该好好打扮一番再出门的。
无白还是穿了一身雪色僧袍,秋中的天气已经十分寒冷,越昭最外层披了件绒裘,所以她现在很想把自己的裘篷脱下来递给无白。
“昭和公主。”
无白的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和尚,三人朝着越昭合掌问好,越昭抿了抿唇,终究没忍住道,“天气这么冷,无白师傅还是多穿点吧。”
无白抬眼看了看越昭,眸子清澈,眼里却好像有了丝丝与往常不同的情绪。
越昭心下一跳,她本来就是极聪慧的人,只那么短短一眼,便能察觉出无白的改变。
欣喜之余,疑惑也开始不断浮现,她跟无白的交流一直很少,而且他们也已经有段时间没见过面了,难道在这段日子里发生了什么她不了解的事吗
“多谢公主关心。”
无白低垂着一双眼,越昭看不见他眼里的情绪,这句话又说的克制疏离,她有些失望的叹了口气,只以为自己刚刚那一眼是看错了。
六个人面对面站在那,一时无话,越昭的心下有些无措,她已经习惯站在无白注意不到的角落里安静的注视他,偶尔能有一句交流便能开心好几天。
昭和公主绝对跟内敛沉静四个字沾不上什么边,可是她在面对无白的时候,好像也只能束手无策。
越昭不说话,身后的两名婢女也不敢出声催促,两个小和尚有些奇怪的歪了歪头,不甚明白现在这个场景是个什么情况。
越昭思多则乱,甚至没在第一时间发觉无白的纵容。
她不说话,无白也没有出声告辞,后来还是越昭自己觉得不好意思了,率先离开了原地。
离开的越昭没有看见,跟在无白身后的小和尚也没有看见,但偷偷依附在红枫树上的木兰歌看见了。
看见了无白那双深沉的眼睛。
他的眼睛里,有一望到底的纯净,同时却又暗藏着一个晦暗的世界,一个和尚居然会有这么深这么复杂的目光,木兰歌感到非常惊讶。
无白的身上已经发生了某种变化,而越昭没有,木兰歌笑了笑,暗自计划好了接下来的动作。
之后,她去后院看了眼小白狐,如今天色还早,木兰歌决定晚上再去搞事,所以在这之前,她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意先放松一波。
比如,回神侯府继续调戏花满楼。
下雨了。
雨声淅淅沥沥落在屋檐上,发出规律的轻响,无白端坐在蒲团上,慢慢进入了梦乡。
面前是一间十分典雅的屋子,檀木书架上整齐的摆放着佛卷,青衣僧人跪在佛像前念经,细碎的阳光从雕花窗桕射进来,照亮他的半边身子。
吱嘎一声,大门被人从外推开,守卫士兵神色恭敬地低着头,红衣女子迈步走进,一双凤眼流转着令人心醉的波光。
她实在很美,一身红衣更衬的她艳丽逼人,像一团火,一团霞,一团燃烧着的太阳,令人移不开目光。
“弥生。”
她神色温柔,语气里更是带着说不出的缠绵情谊,青衣僧人恍若未闻的拨动着手中的念珠,眉间那点朱砂却有愈发艳红的趋势。
心上人并未回应自己,女人也没生气,她安静的站在角落听僧人念经,一直站到金乌西沉,暮色四合,才动了动身子准备离开。
“陛下何时才能放我出去”
离开之际,弥生终于开口说话,女人停下脚步,低声道,“你应该知道我的回答。”
“陛下雄才大略,享万民爱戴,您是这个国家的太阳,是最耀眼的光,弥生的存在只会成为您的污点,陛下这样的人,不应该有污点。”
女帝勾唇一笑,模样看起来却有些哀伤,“你怎会是我的污点,明明是荣耀才对,”她抬起一双眼,神情固执又骄傲,“孤征战四方,一手建立了庆朝,经过近十年的治理,给了百姓这样一个太平盛世,孤不在乎后世之人如何看待孤,便是他们要指责孤罔顾纲常,耽于情爱,也必须承认孤的百年功绩,致上华丽辞藻赞美孤的盛名”她微微侧过身,视线轻柔又克制的落在了弥生身上,“我遇上你,是我的幸运,是你的不幸,但我不愿放手,我绝不放手。”
说完最后一句话,女帝没再停留,径直离开了房间,无白静静注视着那位青衣僧人,眼看着对方放下手里的念珠,无不叹息的唤了声“瑶华。”
“瑶华。”
他随着青衣僧人无意识喊出了这个名字。
“瑶华瑶华”
“昭和。”
夜已经很深了,无白一个人站在院子里,一窗之隔便是被囚禁在屋内的弥生。
皓月高悬于空,他的耳边忽然传来了一阵优美的乐声。
危冠广袖楚宫妆,独步闲庭逐夜凉。自把玉钗敲砌竹,清歌一曲月如霜。月光冰冷如霜,幽静的庭院中,站着一位亭亭玉立的少女,峨冠长袖,信步徘徊。
她轻轻哼着歌,低吟声和着玉钗敲竹的节拍,在寂静的夜空中飘荡。在这一片清雅、静谧的意境中,女帝一身雪白长衣,风姿高雅,无白静静聆听着这阵清朗婉转的歌声,没过多久,对方也侧头望向了他。
也是在这一瞬,她的面容忽然发生了变化。
秀美中透着一股英气,当得是光采照人,艳若春梅绽雪,神如秋蕙披霜,似霞彩纷披的夕照,亦似秋月洗净的湖山。
这张脸,无白是认得的,那是越昭的脸。
女人手执玉钗,对着无白微微一笑。
“弥生。”
她这样唤道。
默契当真是一种玄妙的东西,木兰歌都不能事先得知自己什么时候回到神侯府,偏偏她前脚刚落在院子里,花满楼后脚就到了。
他手里提了盏灯,在距离兰歌还有两步的位置停下了。
木兰歌向前一步,道,“我刚刚在天清寺发现了一个秘密。”
花满楼道,“愿闻其详。”
木兰歌调皮一笑,道,“可是现在已经很晚了,我想上床睡觉了。”
花满楼点了点头,“那便去睡吧。”
“但我也想把那个秘密告诉你啊。”
木兰歌眨巴了两下眼睛,看起来无辜极了。
花满楼垂首一笑,知道兰歌又是在故意欺负他了。
“那兰儿想怎么做呢”
木兰歌一脸笑眯眯的拉了拉花满楼的衣袖,示意他靠过来。
花满楼配合的弯下身,将耳朵凑近了兰歌嘴边。
女孩狡黠一笑,踮起脚,吧唧一口亲在了花满楼脸上,他神色一怔,眼中笑意蔓延更快。
“兰儿若是为了这个目的,以后大可直接告诉我,我自当配合。”
花满楼笑的十分温柔,模样更是一派正经,木兰歌眼睛瞪得老大,压根没想到对方会是这样的反应。
完了。
她觉得花满楼学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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