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白宿的拍板,公司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事实上,阿炎在听见选角是张氏兄弟的时候,眼睛就立刻亮了起来。
刚进组的前几天,阿炎甚至亲自跟了过来,慎重道:“白宿,这是个不错的机会。”
如果不是刚好出现了一模一样的01,恐怕这个角色的机会未必会落到白宿头上。
“我知道,”白宿看似混沌,头脑却异乎寻常的清醒。“对我,对01都是个机会。”
对于白宿来说,这是他离开华宇之后的第一个自我选择,他想试着成为一个真正的演员,而不是一切作品都只为人设服务的明星。
而对于01来说,大制作、主要角色,又贴合01自身形象,这是一个再好不过的起点。
从接到剧本开始,白宿就连拉带拽地催着01读剧本、背台词,理逻辑,讲戏。
他自己不是正经科班出身,但基本流程还是门清的。
“你对01倒上心,”阿炎笑着说,“还说你俩不是兄弟。”
不是亲人,谁会这么真切地为另一个人做打算。
“是我把他带到这圈子的,”白宿的睫毛颤了颤,语义不明。“……我得对他负点责任。”
说话间,单拍01的场景刚刚停下,他到底是头一回演戏,纵然有那么一阵子的演艺课程,也只学了个囫囵。
白宿在家里同他来回走了好几回过场,但终究不比现场,被卡了好几次才算过去。
白宿一眼看过去就明白,这小子怕是压根就没入戏。
01下来的时候倒也没什么丧气,下来脸上还带着几分嬉笑:“一会是不是咱俩的戏?”
白宿点了点头,上下打量着01的扮相。
造型师这次打造出来的形象实在惊艳,明明是同一张脸,01的眼下点了一颗泪痣,一身绯色衣袍、金玉缀饰,确是张昌宗跋扈艳丽的姿态,却不显得矫揉造作,反倒张扬不羁如一团火焰。
相较之下,一身暗红色的白宿反倒沉郁温柔,神秘优雅如深渊来客,没有多余的装饰,只有一条金绣的抹额。
将完全相同的两人,清清楚楚地区分开来。
“蹲下点,”白宿说,“我仰着头累。”
01笑着俯下身来,与他平视,慢慢勾起一个笑容:“有话说?”
白宿的目光闪了闪,轻声说:“你叫我一声阿兄试试。”
这是剧里的称呼,01没憋住笑,喊的很是没正形:“阿兄。”
白宿皱了皱眉:“认真点。”
01这才略微正色,低低地喊了一声:“阿兄。”
白宿沉默了片刻,又把人拉到近前:“再依赖我一点。”
“依赖你?”01挑了挑眉。
白宿先是捏住他的袖边,紧接着把人拽到了自己的面前,凑在他的耳边轻声细语了什么,似乎是在说戏。
01侧耳听着,眸色渐沉,嘴角勾了勾,语气里却仿佛撒娇:“听你的,阿兄。”
白宿似乎这才满意:“跟我对对词。”
两个人拿着剧本一句接一句地对了起来,阿炎在边上瞧着,依稀想起了剧本上这一对反派的设定。
六郎张昌宗性情乖张、妖姿艳丽,深受女帝的喜爱,且将自己的兄长张易之引荐给了女帝。
张易之看似儒雅风流,精于炼丹之道,却比他的弟弟更为心机深沉,且热衷于权势阴谋,野心膨胀至疯狂。
这兄弟两人,明面上是张昌宗更为嚣张,可实际上,张易之才是最为贪婪的人,贪婪到连自己的兄弟都要紧紧握在手中。
她原本担忧以01的强势,懒散随性的白宿演不出这样的神韵,可如今瞧着这两人的模样,竟隐约瞧出了一点影子来。
没过一会,拍到兄弟两人的对手戏,01的状态果然不同,在白宿面前仿佛是张牙舞爪的野兽收了爪,一下一下地扫着尾巴。
他卧在白宿的身边,有一搭没一搭地把玩着手中的玉佩挂穗:“那术士果真这样说?贵不可言,合当位出宰相,直当为天子……”
他话只说了一半,就被手掌覆了嘴唇。
“我难道会骗你?”
白宿垂了眼睑,发梢落在01的锁骨上,是与他眼眸同样浓重的墨色。
他抚摸上这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面孔,神色极尽温柔,目光却晦暗莫测,连声音都充满了蛊惑。
“六郎,你好好想想,这前朝后宫,再没有比你我更亲近的。纵然万人唾骂,你我也是同谋共犯,既然如此,你还怕什么?”
“这江山万里,盛世太平,怎么就轮不到我们兄弟来享用?”
“六郎……”
他那最后一声,是捂着01的嘴,俯身在他耳边呢喃低语出来的。
这是01头一回瞧见白宿这样的状态,仿佛被贪婪和欲望浸染,分明衣冠整齐纤尘不染,却像是被无数双手拖拽着,堕入了无尽的淤泥深渊。
太刺激了。
01冒出的想法居然是这样的。
他觉得自己脑子可能坏掉了,但仍旧是不断被这种姿态所吸引,眼神中带着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狂热。
“我听阿兄的。”他倒还记得台词。
“卡——”
白宿还没从这状态里脱离出去,那边导演语气中多了几分激赏:“你俩过来看看,这条拍的不错。”
白宿略微松了口气,从状态中脱离出来,导演一条过,就说明他这段时间努力的方向没错。
他头一回自己对一个角色投入这么大心力,还要连拖带拽地拉着01上路,心里实在是没什么底。
“感觉怎么样?”白宿问01。
“你太色情了。”01勾起了嘴角。
“嗯?”白宿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表演跟这两个字搭上边。
“色情。”01重复了一遍这个字眼。
在01眼里,白宿这个人,只要跟欲望搭上边,似乎就变得色情起来了。
就算没搭上边,01自己也能想的很色情。
试镜时白宿演的张易之他也见过,瞧着是有几分算计,虽如白宿本人一样寡淡,他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如今乍一变了这样浓墨重彩的角色,他又是离得最近的观赏者,难免受到冲击,到现在耳边都是那惑乱人心的一声“六郎”,仿佛自己真成了那个一心依赖着兄长的张昌宗。
有这么个兄长,张昌宗死的不赔。
01在脑海中下了断言。
白宿没忍住,踹了他一脚:“你想什么呢你?”
01这才回过神来,瞧了白宿一眼:“……演戏挺有意思的。”
尤其是跟白宿一起演戏。
白宿难得翘起了嘴角,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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