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务所内, 江烽正认真阅读着一份文件,这时有员工敲门走进来道:“主任,外面有人想见您, 但不是客户,说是有很重要的私事,这是他们递过来的名片。”
“私事?”江烽挑眉, 犀利的眉眼让员工心头一跳, 但其实细看的话,就能发现那双隐藏在轻薄镜片下的眸子并无焦点, 根本完全还沉浸在别的事情中, 直到片刻后, 他才将注意力回转过来,钢笔在厚重的文件上一拍,向员工伸出手:“来, 拿给我看看。”
员工连忙上前弯腰将名片双手递了过去,江烽接了, 随即仰头靠在椅背上转到侧面, 正对着落地窗,头也不抬道:“明天记得穿正装来, 衬衫扣子系到锁骨以上。”
员工闻言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脸红地捂住自己的胸口,支支吾吾地问道:“那……这些人……?”
“让他们进来吧。”
“哦哦,好。”员工连声答应,然后慌张地退了出去。
在她走出去后, 江烽两指夹住名片,随手一甩,名片落进了垃圾桶。
齐氏影业。
他露出冷笑,怎么,那个什么裴菡刚在微博上内涵完他弟弟,然后被群起而攻之,结果转眼给她撑腰的齐家人就找上门来了,这算是欺负人欺负到家了吗?他倒要看看这家人能张扬跋扈到什么地步。
想着,听见外面的脚步声,江烽便双腿交叠朝后一仰,做足了目中无人的姿态,等办公室的门被推开,齐家老少三人走进来,他刚要出言嘲讽,却见为首的老太太一看到他便忽然捂住了嘴,眼眶转瞬便积蓄满了泪水。
而站在她旁边的老爷子也同样激动,红着眼敲着拐杖道:“像啊!真像!”
“………”
这……?这难道是什么新型的碰瓷方式吗?
正惊疑不定着,老太太突然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吓得江烽立马起立,绕过办公桌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对方。
“您……?”江烽蹙眉。
“好孩子,我没事……我没事。”老人松开他的衣袖摇了摇头,手掌撑着桌面似乎稍缓冲了下情绪,然后颤颤巍巍地从兜里掏出一张照片来,拿给江烽看道:“你的名字是叫江烽,这上面是你妈妈和你弟弟没错吧?”
江烽低头看着那张年代久远的照片缓慢而迟疑地点了点头,心中的疑惑更深了——难不成找茬还要查家谱吗?
“那就是了。”老太太破涕为笑道:“你长得又这么像老大,我是绝对不会认错的。”
说着便又掏出一张照片,上面是另一家人的合影,老太太指着上面的小女孩道:“这是我四十多年前走失的小女儿,也就是你的妈妈……孩子,我们……我们是……”
下面要说的话已经昭然若揭,江烽却仿佛陷入了沉思,垂眸看着那张照片良久不语。
老太太见状几番欲言又止,最后只得回头望向齐老爷子求助。
“咳!孩子……”齐老爷子清清嗓,上前两步刚要开口,江烽便抬起头来,表情看不出喜怒道:“只凭这两张照片的话,也不能说明什么,你们也许认错人了。”
话落,便返回到办公桌后坐了下来,视线重新落在文件上,但并没有继续读下去的打算。
“我知道这个消息对你来说太过突然,尤其是这些年来你和你弟弟两个孩子相依为命吃了这么多苦 ,好不容易渡过了最难的时候,彼此事业有成……这时候再冒出两个老头老太太跑过来认亲,任谁都会抵触,但你要相信这些年我们一直都在寻找你妈妈的消息,从来都没有放弃过,只是造化弄人啊……要不是我动个小手术住了院,可能这辈子都碰不到你们兄弟俩,更不会知道原来咱们竟然生活在同一个城市里,关系离得这样近……”
齐老爷子说着顿了顿,回头看了眼齐烨,后者正努力地缩在角落里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见到齐老爷子的眼神才反应过来,缩头缩脑地上前把一份文件递了过去。
“这是亲子鉴定的结果,你要不相信可以看看,上面的机构公章都是真实的。”齐老爷子把文件推过去,见江烽接过来开始翻看,他又道:“DNA的比对样本是我们想法子弄来的,你也别怪我们擅作主张,实在是不先确认,我们也不好意思来打扰你。”
“孩子……我们也不指望你一下能接受,只盼着你能给我们个弥补过失的机会,咱们可以慢慢的往来接触,毕竟这么多年你和你弟弟都吃太多苦了,要是我们能早点找到你们,也不至于让你妈妈,让薇薇……”齐老太太说到这猛地收了声,因为她见江烽翻动文件的动作忽然僵硬下来,便自觉失言地克制住情绪,抹了抹眼泪招呼起齐烨道:“对了,小烨应该和江燃那孩子认识,他是你舅舅的儿子,跟你岁数差不多……小烨,快过来——”
“我想这就不必了。”江烽放下文件,办公室内的气氛霎时为之一静:“鉴定我看完了,对于我们之间存在血缘关系这点,我不会否认,我也可以理解你们的苦衷,但是有些事错过就是错过了。”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齐烨,后者顿时一激灵,心虚得左顾右盼。
江烽却权当作没看见,接着意有所指道:“无论亲情友情还是爱情,其实都讲究一个缘分,若是没这份缘分,再亲近的血缘也可能反目成仇。”
“孩子……”齐老太太闻言似乎备受打击,苍老的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江烽避开她的视线,沉静的侧脸上似乎隐约透露着几分于心不忍,齐老太太见状摇晃了下,齐烨连忙上去扶住,同时咬牙叫嚷道:“你不就是对我有意见吗?有什么火气就冲我来吧!……是!我承认!我是以前在江燃和周辅深好的那会儿,经常带头给他难堪,还帮着裴菡在网上挤兑过他,可是那时候我又不知道他其实是我弟弟……”
刚开始齐烨还趁着那股子胆气喊得响亮,但越说他就越没有底气,尤其是见爷爷奶奶同时用又惊又怒的目光望过来,更是让他无地自容,简直想穿越回去狠狠给当时犯浑的自己一个大耳刮子。
“燃燃可没有你这样的哥哥。”江烽站起来,高大挺拔的身材顿时把本就矮他半头的齐烨衬得更加气势不足:“这二十五年来,为他遮风挡雨的哥哥,从来就只有我一个人。”
“我……我也……”齐烨本想说今后我也能做到,但一想到已经被扭送至精神病院的周辅深,他就觉得江燃与他心目中需要保护的那种可爱无害的弟弟形象相去甚远,于是一时半会儿间实在迈不过这个坎。
可他不迈,就有人拿着鞭子赶着让他迈。
齐老爷子是第一个发难的,他举起拐杖就朝齐烨身上抽过去,大骂道:“你这个混蛋东西!就知道你这些年在外面没学好!竟然还帮着外人欺负你亲弟弟!看我不打死你这个小兔崽子!”
“哎呦我天……爷爷,我哪知道他是我弟弟啊!?”那一棒子砸在背上特别实诚,齐烨顿时鬼哭狼嚎地蹦了起来。
“你还敢躲?你想气死我是不是?”齐老爷子追着他打:“不是你亲弟弟你就可以随便仗势欺人了吗?以前你爸你妈都是怎么教你的!”
“我不跑了我不跑了,爷爷你轻点!”齐烨也怕真将老人气坏了,只能蹲在原地抱着脑袋,大声喊道:“我知道错了!我真知道了!今天裴菡在微博上又@我,我都没搭理——”
“你本来就不该让她借着你的名头在外面胡作非为!她算咱家哪门子正经亲戚啊!竟然还欺负到了我亲外孙头上,这算什么事!赶紧跟她断绝往来,听到没有!不许再让她沾咱齐家的边!还有你以后也必须跟你弟弟赔礼道歉!伏低做小!直到他原谅你!知道了吗!”齐老爷子怒斥一通犹不解气,又狠狠一棍子打在齐烨身上。
“哎呦!我……我知道了!”
“怎么会这样……“齐老太太则是伤心过度,倚在桌沿边喃喃道:“这孩子到底吃了多少苦……都是我老太婆的错,我们对不起薇薇啊……”
看她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还有眼前上演的闹剧,江烽也不知心中究竟是何心情,他长出一口气,低沉开口道:“你们也不用太过难受,我和燃燃现在过得很好,从前再苦再难,也已经撑过来了,至于被人挤兑使个绊子这种事,以燃燃的性格更不会记挂太久……对于他来说,不值得回忆的事,不值得铭记的人,他向来很快就能抛在脑后。”
……
……
余烬世界内。
在训练完毕后,KTS众人便被江燃驱赶下线,早早回宿舍休息去了,留下江燃一个人站在游戏内,他暂时还没有下线的打算,于是便将服务器切换到正常的游戏大区,然后整个人瞬间被白雾包裹,再睁开眼时他已经随机降落到了一处波光粼粼的湖岸边。
因为周围并没有玩家的身影,还有湖泊的形状也不甚熟悉的缘故,等江燃迈出两步,发现湖水里本该是他倒影的地方映出一只庞大的暖黄色身影时,他才陡然愣住,随后终于发现这里是纳喀索斯湖的下游。
是[心有灵犀]的效果啊。(见第18章)
脸上浮现出难以捉摸的神色,江燃走近湖面,垂头看着倒影里的鸡崽。
假如真的有这样一个堪称理想版周辅深的存在,那么也许长久地相处下去,他可能真的会沉迷其中,不能自拔。
——但是只可惜,一切都是幻象罢了。
江燃蹲下来,伸手想要触碰湖面,本来想象中鸡崽也会跟他做同样的动作,但意想不到的是,鸡崽居然往旁边蹭了蹭,然后歪过头来瞅着他。
“卧槽。”江燃吓了一跳,忙站起来退后两步,身躯却陡然撞进一堵厚重宣软的绒毛里,他顿时悚然一惊,脖子僵硬地缓慢回过头,就见一只鸡崽正在歪头静静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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