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我, 看着镜头,燃燃, 好孩子……”
“你……别、别拍了……”
克制隐忍的呻|吟,面容在手掌遮挡下依旧泄露出的情|欲味道, 统统在江燃的瞳孔中倒映出来。
他面色陡然变得惨白, 此景此景之下, 直面自身过往那些荒唐所带来的耻辱感更胜平常。
曾经他肯为周辅深心甘情愿的低下头颅, 敞开身体,在那座没有任何外人踏足仿佛与世隔绝的巢穴里, 随时随地的任由征伐占有, 从双唇中吐出惊人的话语, 即便江燃知道那与真正的自己相去甚远, 可为了周辅深他不介意,甚至觉得一切都值得。
可当时过境迁, 爱意消退,他却只在那个视频里看到了一个冲昏了头脑, 委曲求全的自己,那些艰难生涩的迁就附和,都是他四年中所有意难平的一个微小缩影, 而周辅深呢,他又从中看到了什么?
江燃偏激的想——他是不是把这当作一件引以为傲但又不能诉诸于众的成就, 每当寂静无人的时候就会翻出来反复回味?
指节被攥得噼啪作响, 在屏幕中的画面进展愈发激烈的时候, 江燃脑内理智的弦终于崩断——他按住沙发背整个人猝然暴起, 落地砰然一声,紧接着便毫不停顿地挥起拳头,几乎是不留余力地,狠狠朝周辅深脸上砸过去。
‘咣当!’平板摔在地上,断断续续的□□声响仍在从其中传出来,江燃本来还欲上前的脚步登时僵住,但瞪着周辅深犹不解气,眼眶发红道:“你他妈真是从里到外都烂透了!”
说完他也不再理会周辅深,蹲下来捡起平板,想要把视频删除,可刚从播放界面一退出来,入目那一长排翻不到底的视频文件霎时让他气血上涌,脑内嗡嗡作响,他颤抖着手指想要把文件夹全部清空,可那副曾在世界舞台上征战过,获得过无数荣誉的双手,现在却很笨拙地、连操作一套短暂而简单的删除程序都显得艰难。
而那边周辅深也没有制止,他还维持着头颅被打得侧偏过去的姿势,凌乱的黑发垂下来遮挡住表情,恍惚还是无动于衷的模样,但身躯却在江燃那句话落下的时候细微一震。
直到所有视频被清空,江燃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才发现周辅深正抬起手掌悬停在嘴角边缘,像是在遮掩着什么。
那具身躯轻微颤抖,江燃冷漠地瞧着,转瞬就明白他在笑。
这状况着实离奇诡异,倘若放任何一个正常人身临此景,都会下意识感到心生畏惧。
但是江燃并不害怕,反倒是愤怒占了顶峰,他双目灼灼地盯着面前的男人,看着周辅深逐渐忍不住笑意,仰起头露出那张依旧完美无缺的脸,神情明明只是那种常见的,在听到引人发笑的事后忍俊不禁的样子,但结合情景却悚然带着一丝癫狂。
“……燃燃怎么……怎么还在说这种话呢?”周辅深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稍稍平复了下外露的情绪,忽然间神色一敛:“我的确烂透了,但燃燃肯定不是第一天知道,当初选择我的人就是你,不是所有人都有后悔人生选择的机会,多数人都要为自己犯下的错误而负责终生,这就是成年人的世界。”
听他大言不惭地讲出这种说教的话,江燃居然觉得自己也有点想笑了,可他克制住了,站起身道:“这世界有些人总是把对自己有利的游戏规则记得牢牢的,并将之吹捧为真理,不容被压迫的人觉醒,而你就是这种人,周辅深。口口声声说自己想要挽回,但低头只不过是迫于形势,实际你永远不会反省。”
说到此处他嗤笑一下,像是自言自语:“就你这样也想让我原谅?下辈子我都要躲你远远的。”
话落,江燃也不理会周辅深有什么反应,若无其事地便迈步走向餐桌。
在他身后,周辅深就如同风雪中的雕塑,身躯僵硬无比,半晌听到刀叉碰触的声音,才缓慢地转过头,他看见江燃举着银质的刀具,伸出柔软的红舌舔掉上面沾着的番茄酱,那幅画面是那般岁月静好,只一眼就让周辅深想象到在完全失去他的生活里,江燃肯定也会这样当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继续柴米油盐、细水长流的过完这一生。
不,其实这样的事情已经发生了,在他们准备离婚那阵,江燃至多也就失魂落魄了一段时日,而那短短的几个月在他漫长的人生中是如此微不足道,就像那条老院里突然失踪的狗,江燃即便怀念、悲伤,但当时该做的事、该打的比赛甚至是当天晚上要做的饭,江燃都一样没耽误。
江燃有句口头禅周辅深一直记得很清楚,那就是:‘不这样那还能怎么办?日子还过不过了?’
每每听见,周辅深都会焦虑、烦躁,因为他发现自己抓不住江燃。
种种幻觉漂浮在周辅深恍惚的视线中颠倒游离,等他回过神来时,他已经站在江燃面前,手臂撑着桌面,俯身逼近对方,哑声诘问道:“燃燃才是,不是说要给我机会吗?”
“你用得着吗?”江燃边咀嚼着,边抬头看他:“不用争不用抢,自己送上门的东西对你来说还有意思吗?”
周辅深一愣,随即想起这是自己之前所说的话,他喉结耸动,低下头状似痛苦道:“你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江燃不为所动,把平板往前一推:“你跟我说过这些视频你早删了。”
周辅深垂下眼盯着黑掉的屏幕:“我这种烂人说的话你也信吗?”
咣啷一声刀具掉在盘中,江燃毫不犹豫就是一耳光对周辅深抽过去。
“……燃燃打吧。”周辅深没有闪躲,挨完巴掌又继续道:“这里的文件只是拷贝的其中一份而已,你应该也不奇怪吧?我跟你阳奉阴违是一天两天了吗?……但只要你现在点头,答应和我复婚,这些你看不顺眼的地方我全部都能改。”
“你在做梦吗?”江燃冷冷道:“盘子裂了,我为什么要冒着风险赌它将来会不会修好,我直接换一个不行吗?”
“不用说这种气话,你还有很多时间来考虑。”周辅深阴沉沉地盯着他,然后用手指轻触点亮了桌面上的平板屏幕,几下操作竟是倏然调出了一副监控画面,转到江燃面前道:“这栋别墅每间房间都有监控摄像,不过不要误会,我也是为了燃燃的安全考虑,这样你就能明白,无论何时何地,我都永远陪在你身边。”
在目光触及那些监控画面的瞬间,江燃就感到一阵窒息,他一下子回想起方才在玄关看到的那个摄像头,原来……竟然不止那一个吗?
还有周辅深说他‘有很多时间来考虑’是什么意思?江燃心底突然升起一丝紧张与惶恐,他抬起头,就见对方回以他一个安抚的微笑。
江燃沉着脸色移开视线。
见他安静下来,周辅深似乎满意了,用筷子夹起一块肉放到江燃面前,瓷白的盘子上映出殷红的倒影:“燃燃尝尝这个。”
……
……
一晃过去近五六天,日子都平静得如同盛夏的海面,波澜不惊。
江燃昏沉地从柔软的床垫上爬起来,拉开窗帘,远处海天一色的美景并未使他豁然开朗,而是无端带着一丝厌倦。
他本以为这段被禁锢的日子很快就会结束,江烽很快就会发现他失踪,但事实却是他枯等了好几次日升日落,外界却一点消息也未曾传来。
给牙刷上挤上牙膏,江燃就像只困在笼中百无聊赖的家雀,漫无目的地在浴室里踱着步子。
自从那天过后,周辅深便把平板电脑里的社交软件全都卸了,再次下载需要权限,所以江燃也无法得知外界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是不是早就闹开了,只是他困在这里还不知道,周辅深每天应该只是在强作镇定吧……
洗漱完江燃走下楼,客厅里电视里正在播放着新闻,周辅深则在岛台前切着番茄,仔细看的话,就能发现他手上除了那天玻璃碴子割破的伤口,又增添了许多细小的新伤,有热油烫的,也有刀不小心切的,而也许正因为如此,他此刻的动作格外缓慢细致,不光力求稳妥,就连切下来的每个番茄瓣都是同等大小的,
江燃以为他是要拿来摆盘才弄得这么好看,可谁知转眼周辅深就将之投进了榨汁机里,过了一会儿又如法炮制的去这么切胡萝卜。
“………”
江燃深吸了口气,告诉自己别看别管,于是目不斜视地绕到餐桌前坐下来,听到电视里在放新闻:
“……最近本市发生一起重大恶性入室抢劫案件,一对90后夫妻在市郊别墅度假时惨遭三名歹徒毒手,身中数刀,全身都有殴打痕迹,被人发现时已是第二日中午,在送往医院途中不治身亡……目前该作案团伙……”
嗡嗡嗡——
榨汁机开始转动,江燃注意力被打断,转过头去,就见鲜红的汁液在玻璃壁中翻滚着,周辅深好整以暇地站在岛台后,对他微笑道:“早上好,燃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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