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066章

    第066章

    跳级是不可能的, 能不被留级就已经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了。当然，这不是说来弟的成绩不够好, 而是在一群半大孩子里，她这个年纪上小学二年级已经算早的了。再一个

    来弟深深的怀疑, 李桂芳刚才那话就是纯粹哄她玩的，就算她真的顺利跳级并且小升初考试成绩优秀，回头李桂芳依旧可以反悔, 反正就算这样，她也莫得办法。

    分分钟认清楚现实的来弟，只能苦着脸继续坐在门槛上发呆，偶尔瞄一眼正在认真复习功课的三个姐姐们, 间或还幽幽的叹一口气, 为自己的悲伤命运哀叹。

    见来弟这样, 李桂芳完全屁不疼，原本该干啥现在还干啥。何小红很是有话要说，她其实早以前就想提这个事儿了, 那就是来弟看着完全不像是用功念书的样子, 可一想到来弟上学期期末考试那成绩, 她又不得不暂时闭嘴，觉得不如等这次再看看，万一上回是赶了巧呢

    倒是之后没多久回家的苗解放误以为小闺女又被队上哪个熊孩子欺负了, 很是哄了她几句, 还告诉她, 要是有人欺负她了, 立马告诉爹。

    来弟你妈欺负我了。

    然而，真话说不得，那就没啥好说的了。

    四五月间，李桂芳跟她娘家嫂子一起去了好几趟县城里。她俩比队上其他人多了个心眼，盘算着县城周边的公社生产队又不止他们这一波，虽说各家出产的东西不一定一样，可总得算下来却是差不离的。也因此，她俩没去县城郊外的自由市场，更不曾跑去县城里走街串巷的叫卖，而是径自去找了李兰香。

    李兰香眼下在县纺织厂当临时工，要是县城本地人不一定看得起这区区临时工，可对于乡下地头的人来说，也算是很了不起了。托李兰香的福，李桂芳和她嫂子将自家产的东西一股脑的卖给了纺织厂家属区的人，单样赚的是没其他人多，可胜在数量大又省心省力，喜的李桂芳眉开眼笑的，还额外从县城里买了些稀罕吃食带回家来。

    难得李桂芳大方一次，买的都是城里孩子才会吃的零食，不过数量仍是不多，属于偶尔尝尝味道，不可能让家里每个孩子都吃痛快的。

    苗家五个娃儿，其实没有哪个是格外贪嘴的，经由李桂芳均分成五份后，一人拿一份，姐弟五人都和和气气的，并没有人闹别扭。

    当然，这里头还有个原因就是，苗飞跃到底年岁还小。均分成五份的零嘴，给毓秀她们是尝尝鲜的，搁苗飞跃这边还是可以吃个舒舒服服的。可他是舒服了，何小红又不乐意了，原因在于，在李桂芳多年以来坚持不懈的教导之下，苗家五个娃已经学会了兄弟姐妹之间要和平友好的共处，有啥好东西也要学会分享，然而

    李桂芳忘了教孩子，要跟爹妈分享。

    这实在是怪不得李桂芳，她又没念过书，也没人教她这些玩意儿，仅有的教育理念全部来自于多年前唐老师的那一次家访。再一个，在她看来，大人心疼孩子，把好吃好喝的省下来给孩子吃那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观念这种事儿，本身就是因人而异的，也不能完全说李桂芳想错了，再说就算她错了，也没人纠正她。这直接导致了在日常生活中，苗家姐弟五人会分享吃食，却从未考虑过爹妈。

    苗解放不在乎，何小红在乎但有口难言。

    这一年，对于其他人来说，是变化颇大且收获更大的一年。可对于何小红而言，日子仍然难捱得很，尤其随着家里要忙活的事情越来越多了，李桂芳还隔一段时间要进县城一趟，很多琐碎的家务活儿就只能留给了她。尤其随着盛夏的到来，小升初考试近在眼前，李桂芳直接在家里宣布，让毓秀姐妹仨好好复习备考，谁也不准让她们分心。

    本来，能干如盼娣已经完全是个劳动力了，她比何小红干活麻利太多了，一人就能将家里收拾得妥妥当当的。招娣虽然不如盼娣，但她力气也不小，只是脑子不太行，可干些重复性的工作却是没问题的。毓秀不太做家务事儿，她更多的是照顾自己和来弟，但起码她完全不需要别人来操心。

    可眼下，毓秀姐妹仨在李桂芳的“懿旨”下，集体罢了工，这就直接导致很多琐碎的活儿全部压在了何小红身上。

    不然，谁做呢家里谁是闲着呢

    哦，来弟和飞跃是闲着的。

    可那有啥用呢这俩不添乱就得了，直接不用指望。

    从五月中下旬开始，何小红的生活就一下子陷入了黑暗之中，睁眼就是一堆的活儿，做到闭眼都做不完。尤其小儿子苗飞跃也大了些，三四岁的孩子本身就是很活泼的，真的是一个眼错不见他就能变成泥猴子。何小红舍不得打骂他，可好声好气的说教又没啥用，最后只能咬牙给他一天换个几身衣服，以及每顿饭之前都要站在院门口扯着嗓子喊上半天，才能把孩子喊回家吃饭。

    身体累，心更累。

    何小红完美的诠释了什么叫做身心俱疲。

    偏生，在这节骨眼上，来弟还搞了事儿。

    确切的说，来弟觉得这事儿吧，赖不到自己身上，纯粹只是凑巧罢了。

    她入选了少先队员，还当上了班里的学习委员。

    凑巧是真的凑巧，但要说来弟全然是无辜的也不尽然。细究下来，原因倒也容易理解。这不，来弟当初是年后春季开学时，突然被李桂芳塞进去的。这情况就跟当初的招娣是一样的，只不过招娣完全跟不上，最后就留级一年，跟妹妹盼娣和毓秀一起重念一年级。而来弟就顺利多了，尽管比班上其他同学少念了整整一学期，可她期末考试就是考了双百分，还是最为完美的那种。

    一年级下学期的期末考试是双百，那时来弟的班主任就在心里记了一笔，只不过当时成绩出来都六月底了，早就过了少先队员的评比，这事儿谁也没提。

    等到了二年级上学期开学后，来弟依旧保持着作业完美无缺，期末考试再夺双百的好成绩。班主任老师就已经有了决断，在下学期开学后，就有意识的做出了一些安排。

    出身烈士家庭，学习成绩优秀，有这两点就已经够了。

    于是，二年级的来弟成功的在儿童节前夕，加入了少年先锋队队员。她本人倒是不觉得有啥，主要是缺乏代入感，可想着又能看到何小红的黑脸了，她高高兴兴的上台演讲，讲得就是她奶奶平日里是如何教育她的，着重强调了老苗家的家庭氛围、使命传承。

    简单的说，是来弟的班主任先做出了选择，之后来弟又配合得很，成功的在入选少先队员后没几日，夺权成功，升职为学习委员。

    其实，红领巾也好，学委也罢，对于来弟而言都比不上何小红的黑脸。

    何小红确实受了不小的打击，尤其在看到苗解放几乎喜极而泣的表情时，她气得差点儿把自己的胳膊给掐紫了。假如说，来弟学习成绩好还能说她自己用功或者聪明，可评选上少先队员呢还能不是借了老苗家的光想也知道，学校里的老师很大程度上是看在来弟是烈士家庭出身的份上才选的，要不然凭啥呢就光凭一个学习成绩那为啥甄卓凡当初那么难才评上

    意难平

    从五月开始到六月底，何小红整颗心都是反复煎熬的。

    想当年，毓秀轻而易举的就加入了少先队，已经让她心态失衡了，她坚定的认为毓秀是占了老苗家的便宜。而如今，来弟又是这样，离了烈士家庭出身这个荣耀，她们就算成绩优秀又咋样学校里又不是没有其他学习成绩好的学生

    为了证明这一点，何小红还曾经跟来弟套了话，问她老师为啥要选她，还问原先的学委难道成绩不好吗

    来弟当然知道何小红是想套她的话，所以万分配合的道“因为我爷爷是革命烈士啊我是烈士的小孙女，当然要加入少先队啊本来的学委成绩也挺好的，可她爷爷不是烈士啊”

    真实的原因当然没那么简单，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想也知道就何小红这个身体情况是绝对不可能跑去学校里问老师的，她要是真的会去问，那还拽着来弟问个屁啊所以，来弟一点儿也不怵，编排起谎话来溜溜的，力争气死何小红。

    效果非常显著，何小红哪怕没被气死，也被气了个半死，愈发的认定自己先前所思所想，毓秀和来弟就是占了他们老苗家的便宜

    还是大便宜

    就在毓秀她们忙着小升初考试时，何小红被气得食欲全无，整个人恹恹的，看着像是病得不轻。可李桂芳却说，何小红那是懒病犯了，不搭理她就好了。

    托李桂芳这句话的福，何小红真病了。

    而此时，众人心心念念的小升初考试终于到来了。当然，同时进行的还有其他年级的期末考试，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其他年级的学生没考好最多回家挨揍，而六年级学生要是没考好，保不准就要回家种地了。

    又三天后，成绩出来了。

    毓秀又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名，这回不是他们小学了，而是整个公社范围内。

    确切的说，苗毓秀同学是以第一名的好成绩考入了公社初中。为了嘉奖好学生，他们小学校长特地亲手书写了一份喜报，张贴在了校门口。虽说这时已经放假了，可来回看到的人还是不少，通过口口相传，还有不少闲人特地跑来瞧一眼。而除了喜报外，作为班主任的唐老师还个人出资奖励了毓秀一套文具。

    盼娣也不错，她名次倒不是特别好，可成绩却是不赖，门门功课都上了九十分。之所以会这样，还是因为老师不想逼死学生们，这次出的卷子相较而言难度稍微降低了一些。可就算这样，能考出这个成绩也算是不赖了。

    招娣就比较惨了，险险的低空飞过。照她这个入学成绩，只怕升入初中以后也是垫底的存在。可这会儿说这些已经迟了，再说苗家其他人也看出来了，招娣这孩子像极了当年的苗解放，她真的不是读书的料。

    李桂芳对孙女们还是比较宽容的，事实上她所有的严苛和刻薄全给了糟心儿媳。

    看到仨孙女小升初的成绩后，李桂芳自然是着重表扬了毓秀，随后故意跳过了盼娣，安慰招娣道“挺好的，比你爹当初强太多了，我还以为你这回笃定要再留级一回了。行了，就这样吧，回头我带你们仨去县城里逛逛，一人买一样东西。”

    “我呢”来弟强势出镜，努力踮起脚尖将手里的成绩报告单举得高高的，“我双百啊我第一名啊我这学期戴上了红领巾，还当上了学习委员”

    李桂芳沉吟了一下“那行吧，我奖励你两毛钱。”

    来弟实力懵圈，凭啥到她姐姐们身上是进县城买礼物，轮到她时就变成了奖励两毛钱

    打发叫花子呢

    “要吗”李桂芳问。

    “要”有总比没的好，来弟很没骨气的妥协了。

    每年到了这个时候，哪怕地里的活儿再多，当爹妈的还是能够抽出那么一丝丝空挡来收拾孩子。

    毕竟，再忙也不能忘了打孩子。

    考的好就舒坦了，兴许没啥奖励，但起码不会挨揍。要知道，这年头打孩子那都是实打实的，被当老子的拿棍子抽到起不来的都是常有的事儿。哪怕打孩子并不能改变任何现状，也不妨碍先打了再说。

    一时间，队上被打哭的娃儿呈几何增长。

    其中就包括了甄伟这倒霉孩子。

    甄伟考得很不理想，原先在于其实从上学期起，他就脱离了毓秀她们的学习小组。这并非出自于他的本意，而是甄家大房和二房闹了矛盾。

    矛盾的起因还是甄兴华调职回乡一事，乍一看这事儿好像跟甄家大房没多大关系，可要知道，以前甄兴华因为常年在外极少回家，每次回来都会大包小包的拎一堆东西。尽管那些东西里多半数都是给周萍和俩孩子的，可也有一小半是往甄家老屋那边拎的。周萍有一点还是不错的，她哪怕性子再软和娘家再混账，可她对于孝顺公婆一事并不反对，打从心底里觉得她男人多给孝敬是应当的。

    也因此，一年到头甄家老屋都能得到不少好处，吃的喝的用的穿的都有。

    对于物资紧张的那些年而言，单单甄兴华每年往父母哥嫂送的那些东西，就差不多够一家人嚼用的了。这还不算正常的孝敬，也就是十多年前分家时定下的每个儿子每年都该给的粮食和钱。

    可惜，这一切随着甄兴华的调职回乡彻底泡汤了。

    想也是，他人都回来了，那自然也没了心里亏欠。再一个，以前他是每到一处就想办法多买些稀罕玩意儿，眼下他既然不出院门了，那还买啥啥都没了。

    按说从道理上来说，完全是甄家大房占了十来年的便宜。可有时候，便宜占多了，占习惯了，就真的特别容易习惯成自然。一旦某一天，便宜没了

    甄伟就是被他爹妈给坑了，强制勒令他没事儿少往他二叔那边跑，有空也该帮家里多干活儿。正好，家里多添了不少鸡鸭，他妹妹甄美倒是能喂鸡，可赶鸭子这种事儿实在是超出了甄美的能力范围。因此，这个光荣而又艰巨的任务就顺理成章的交给了甄伟。

    在毓秀等人忙着复习备考期间，甄伟就这样成了小鸭倌。

    万幸的是，就算考砸了，可甄伟的成绩还是比招娣要好一些，反正升入初中是绝对没问题的，顶多也就是在心心念念的毓秀跟前丢了大脸。

    甄伟很伤心，深以为就他这个破成绩，真的没脸见毓秀了。

    为了打听到毓秀的想法，他还悄悄的摸了两个鸭蛋找上了堂妹甄珠探听最新情报“珠珠，我问你，最近毓秀有提到我吗她是不是瞧不起我的成绩”

    “没提你。”甄珠直接忽略了第二个问题，伸手就要去拿那俩大鸭蛋。

    “慢着你老实跟我说，你到底有没有在毓秀跟前说我的坏话你能不能给我留点儿脸啊”

    甄珠迟疑了，她低头认真的思考了片刻，很是纠结的抬头反问道“我是想给在毓秀跟前留点儿脸，可你”

    “咋样好好说话，想清楚了再说”

    你在她面前本来就没啥脸意识到说了这话会失去两枚大鸭蛋，甄珠硬生生的把到了嘴边的话又给咽了回去，强行改口道“你那么棒，哪里还需要我在毓秀跟前替你说好话呢你放心，我知道你喜欢毓秀，我跟你保证，但凡有男同学敢接近毓秀，我一定揍他”

    顿了顿，甄珠又添了一句“除了我哥，还有毓秀的弟弟，这俩我不敢揍的。”

    最终，甄珠如愿以偿的得到了甄伟给的两枚大鸭蛋，高高兴兴的回家给自己加餐去了。

    可惜她的好心情并未维持太久，这不已经放假了吗暑假啊，还是小升初的暑假，没作业也没任何负担，就连她哥都暂时放了她一条生路，只因为她小升初考试还不错，起码都考到了八十分以上。

    如此美好的暑假，还能发生什么破坏她好心情的事情呢就连讨厌的甄美都因为忙于剁鸡食喂鸡打扫鸡窝，很久很久没出现在她跟前了。

    然后

    何小红逮着了个机会将甄珠堵在了村口。

    “珠珠啊”

    一声高昂且饱含深情的唤声，成功的得到了来自于甄珠的白眼一枚。可随后，何小红却是连珠炮似的开始教训起了甄珠，数落她为啥家里的条件那么好就是不肯好好学习，教育她只有用功念书将来才能考上大学成为干部，甚至还拿毓秀当做经典案例，让甄珠跟毓秀学，争取在初一赶上毓秀，在初二超过毓秀，在初三全方面碾压毓秀

    甄珠

    你对我是有多大的误解啊

    “我凭啥跟毓秀比”甄珠都懵了，心说她这回考得是不赖，都上了八十分呢，有史以来最好的成绩了。可毓秀呢语文九十九数学一百分。其实要不是因为语文有作文，毓秀考双百都是没问题的。甚至于，难度再提升一些，毓秀还能考出绝佳的成绩来。可她

    关键吧，她为啥要想不开跟毓秀比呢

    “你为啥不能跟毓秀比她能考第一，你也能”

    “我”甄珠有点儿懵，她真的不明白何小红是哪来的自信，“我觉得我可以跟胖弟比一比，兴许运气来了，我还能考得跟胖弟一个样儿呢”

    “不你要跟毓秀比”何小红异常激动的抓着甄珠的手，逼着她发誓，上了初中以后一定会比毓秀更优秀，“珠珠，在我心目中，你可比毓秀聪明多了”

    甄珠很认真的思考了一番，她觉得吧

    何小红这是在骂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