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林斯顿，一座用红砖和石板砌成带新哥特式城堡里。
steven望着躺在床上的老者。
老者一头银丝早已全白, 皮肤布满风霜的沟壑和各种老年斑, 他双眼紧闭, 蜷缩着睡着，瘦弱的身体几乎与一个初生的胎儿无异。
但steven望着他的眼神充满了崇敬和仰慕。
这是他的老师，drdarry。物理世家比约克家族的第四代传人，他的曾祖父曾在拿破仑麾下服役，后来专攻科学，是率先研究光电现象的物理学家。
比约克家族出过十多位物理学家, 拥有三块诺贝尔奖牌，drdarry就是其中一块奖牌的拥有者。
他在70年代来到普林斯顿, 成为高等研究院的33位终身教授其中一位, 直到今天。
他已经八十多岁, 由于早年的奔波和劳碌的工作，他的身体早就垮掉了。
但天才的头脑永不褪色。
他每天会醒来八个小时, 其中七个小时用来计算他研究的问题。
有时候steven怀疑, 如果一直没有完成他的求索，他是不是会一直这样顽强的撑下去，永远不会死去
作为最没用的弟子，steven不能理解老师的执着。
steven默默的望着老师, 发现他那耸拉的眼皮颤了颤, steven没有做声。
但drdarry还是缓缓睁开了他那双睿智的眼, 望了一眼墙上的挂钟。
就算没人喊, 他也不会多睡一秒钟。
drdarry很快发现站在床边的steven, 语气里有点严厉“steven，你怎么在这里你的课题做得怎么样了如果你有什么要问我，打电话给我的护工。不要白白浪费你宝贵的时间”
steven说“我是您的弟子，也是你的助手，我等待您，照顾您，是应该的。”
drdarry早已习惯这个弟子如此了，但他还是瞪了一眼steven“等你老了就会后悔没有听老师的。年轻人总是不知道时间的可贵走吧，既然来了，和我一起去解决今天那可爱的问题。”
说着他艰难的坐了起来，开始穿衣服。
steven赶紧上前帮助，他犹豫了一下，说“老师，aaron想要拜访您。”
drdarry眉头一皱，手上动作不停“他来干什么我最近的时间非常紧张，让他去找别人吧。普林斯顿又不是只有我一个物理学家。”
steven说“他已经在会客厅等了您半个小时了。”
虽然电话里他对aaron很严厉，但这时他又替他说情，想了想，他复述了昨天aaron说过的话“aaron说，这次您一定会见他的，他带来了很重要的论文。”
drdarry迅速穿好了衣服，站了起来，由steven扶着出了房间。
护工候在门外，赶紧扶住了他另一只手。
drdarry边走边说“他是这么说的”
steven看了一眼老师的神色“老师你要是不想见他，我让他走”
drdarry不耐烦的皱起了眉，但仍然摇了摇头“让他把论文留下，告诉他，因为今天有你帮忙，所以我的任务可能会提前10分钟完成，那么我将有10分钟时间阅读他带来的论文。”
“当然，这只是可能。如果进展得不顺利，那就要等下一次了。”
steven一下就紧张起来，结结巴巴的说“好、好的。”
事实上，aaron已经在会客厅等了两个小时了，护工不肯把他的到来报给drdarry。
还是因为steven的来到，他才有机会进去。
这也是他提前给steven打电话的原因。
rev d hys的创刊者是比约克家族的弟子，drdarry的师叔。
因为这份香火请，drdarry才成为了期刊的审稿人。
但是随着他年龄的渐渐增大，drdarry对审理别人的研究渐渐失去了兴趣，更关注自己的研究。
每一个物理学家都认为自己研究的才是最伟大的，最具有意义的方向。
别人的不是。
但在aaron看来，他手上的这篇论文真的非常重要，他需要得到drdarry的意见。
aaron在会客厅里不安的踱来踱去，他把桌上的咖啡喝得一滴不剩，现在已经有些尿急了，在紧张之下，这种感觉非常强烈的刺激着他大脑的神经。
这种时候他肯定不能去卫生间，aaron无比苦恼，几乎想失态的双腿夹在一起。
还好这时drdarry的护工来了，他带来了一个不算好的消息。
“drdarry让你把论文留下，如果他有时间就会看的。”
aaron追问道“大概什么时候”
护工答“今天，或者一个月后。”
rev d hys是季刊，以杂志来说，并不在意等这么一个月。
但aaron私心迫切想知道这篇论文论述得到底是不是正确的，他才会这么急巴巴的亲自上门，并求助于steven。
只有drdarry这样的大佬才在物理界具有绝对的权威性，别人都不行。
唉，只能等晚上打电话问steven了，如果顺利的话，今天就可以得到回应，如果不顺利的话
aaron感觉自己等得和尿急一样急。
一晃几天就过去了，邓老师和萨老师把复查成绩单递了上去，与阅卷组分别核实，然后再次统计分数。
颁奖大会如期到来。
楼七坐在青松中学大礼堂第五排，前面四排做得基本都是老师和领导，各省领队、竞赛委员、特邀代表还有高校代表纷纷落座。
她朝后望了一眼，竞赛队员们两百多张脸上，都露出一样紧张又期待的神情。
楼七不由也莫名有点小紧张。
虽然早已知道自己考得不差，但是成绩复核以后，到底谁能坐上第一把交椅，还未可知。
竞赛走到今天，说她不想拿第一，那肯定是假的。
在初赛的时候，她算是一路突击，作为黑马杀出重围的。
但别人看来无法企及的成绩，楼七自己却一直并不满意。
如果把人生比作一个游戏，作为一个打通关不知道多少次的玩家，虽然很多年没接触到现代知识了，但居然都没有考过第一次玩这个游戏的文野。
楼七虽然嘴上不说，其实心里一直卯着一股劲。
不服输，有时候是一种对自己的道德。
楼七就不肯服输，在她想要付出的领域。
这次改分听说李灵山和王尔嘉都获得了不少加分，而他们一中苏淮和文野得分都很高，不知道复核以后会不会再加分。
楼七的眼神微微落在苏淮放在大腿上的手指上，他指节微微的敲着。
“紧张吗”楼七问。
苏淮笑了一下“没有。我在想夜宵吃什么明天就回去了，今天总得吃点特色菜吧”
他微微皱着眉，苦恼道“我们去吃海鲜面或者豆腐鱼蟹酿橙说起来，这时候吃蟹的季节还没过呢”
楼七不由自主答道“都吃。”
苏淮还在苦恼“那去哪家呢哪家好吃啊”
“唔。”楼七摸了摸下巴，感觉这是个很重要的问题啊。
楼七顺利的被带歪，一直等到主持人上场，她才回过神来，这是颁奖现场。
全场传来一小阵哄闹声，显然是因为主持人的到来激动地。
楼七看着两个主持人优雅的拿起了话筒，来到了舞台中央。
她盯着他们，手指微微的蜷起。
主持人宣布“颁奖大会正式开始”
“现在，我们宣布下面由好可爱歌舞团带来当代舞剧好日子”
楼七“”
不知道为什么颁奖典礼为什么要乱入歌舞表演。
但反正他就是有这么一个环节。
可能是领导喜欢吧，好日子也挺吉利。
毕竟还曾经有领导因为火车音乐节接洽了一个叫“丢火车”的乐队，觉得不吉利，而拒绝邀请他们。
感觉好像没啥区别
楼七有点麻木的想道。
无聊的看着舞台上载歌载舞一个整整一个多小时后，主持人终于进入正题。
“下面宣布三等奖获得者”
三等奖有一百个，名字就念了好几分钟，再上台领奖合影，半个小时又过去了。
二等奖也有一百个，半个小时又过去了。
楼七坐得屁股有点痛了，她看到文野在座位上拧来拧去。
他被邓老师抓住坐在身边，没能坐到楼七身边来。
楼七的另一边坐着杨凡凡，她身体往前倾，紧紧地盯着主持人。
杨凡凡因为前段时间出了车祸，压线进的决赛。
这段时间她状态恢复的比较好，第一次出分的时候她在五十名左右，恰好又压了国集的线。
因此排名对她来说，非常的关键。
终于轮到了一等奖，“一等奖第八十名s市一中，贺归。”
“一等奖第七十九名，青松中学，李密。”
“一等奖第五十名”
“s市一中，杨凡凡。”
杨凡凡听到主持人的声音，就像脊椎被抽了一样，软趴趴的往座位上一靠，嘴里喃喃道“艾玛，我这是什么运气。”
楼七也觉得她的运气有点厉害，去抽彩票保证没有问题。
杨凡凡握起了拳“还差得很远我要更加努力才行要三月份才正式选拔参加国际竞赛的选手，我还有时间”
“上台领奖了。”楼七提醒她。
杨凡凡这才发现自己太过紧张，一时忘了去领奖。
她走后，楼七笔直的坐好。
她、苏淮、文野的名字都还没有被念到。
“一等奖第二十名，学勤中学，南雪。”
南雪也算厉害了，一点都没有被影响到。
楼七记得她理论成绩排在七十多，没想到决赛还逆袭了这么多。
看来以后还会见到她
南雪从后排走过来，经过楼七身边的过道，冲这边笑了一下，不知道是冲她笑还是冲苏淮笑。
可巧陆远航就坐在过道另一侧，那边也是他们学勤中学的人。
他趁南雪看着这边，没注意的时候，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委屈道“你不是说考得不好吗你居然骗我。”
上面还在继续念“一等奖第十九名，问渠中学，罗智敏。”
陆远航觉得好冤啊
那天考完的时候，是谁说没考好的
这些人一个个面容悲戚，神色悔恨，痛心疾首的哭诉自己没有考好，说得煞有介事，只差没冲进去再继续做卷子了。
结果，到最后，就他一个人当了真
他本以为这次铁定能拿一等奖，国集也很有希望，结果最后
特么他一个人拿三等奖，他们这些人都是一等奖
要知道，三等奖就是个参与奖，对于学勤中学这种大学校来说，拿三等奖是很丢人的。
骗子都是骗子
陆远航悲痛的哭了。
“一等奖，第十名，茂才中学，薛克勤。”
上面主持人的声音越来越缓慢，楼七的心脏跟着他缓慢的声音快速的跳了起来。
她低声道“还没有念道你我的名字。”
苏淮却不甚在意这件事，笑眯眯说“你还记得吗”
楼七愣住“什么”
“不要忘了哦。”
楼七突然想起，自己当初说过什么来着
说他拿了国家一等奖要给他奖励的。
现在苏淮是铁板钉钉是一等奖了。
真的是
在这种天才面前，楼七有时候也会自惭形秽。
他才学了多久啊
从她在众人面前答应要带他拿省一等奖开始，他就把这件事情当做了自己的事情，放下别的一切，非常努力的去学习。
但是这最多也才过了一个多月吧。
楼七虽然知道苏淮聪明，但也没想到他会走到这一步。
要知道杨凡凡是从初中开始就准备竞赛的，而苏淮的初中全部都是荒废过来的。
不愧是当年就能和文野比肩的天才。
如果他要不荒废那段时光，现在的成就会更大吧。
话说回来，当时她好像还跟某人打赌来着，苏淮拿了省一等奖那个人要输给楼七几十万。
她叫什么来着
楼七给忘了。
感觉几十万就这么长着翅膀飞走了。
楼七“”
“一等奖第五名，s市一中，文野。”主持人的声音顿住，他又念了一遍“一等奖第五名，文野。”
然后含笑看着文野，等着他上去。
领导有吩咐，前五名要给他们更多的镜头和时间。
文野板着小脸上去了。
楼七低声道“我们都进了前四名。”
她既为自己高兴，又为苏淮高兴。
苏淮轻松道“你猜你是第几名”
台上主持人继续念道“一等奖第四名，问渠中学，王尔嘉。”
镜头对准了王尔嘉，王尔嘉本来就是一个很冷漠的人，这时候他的脸色更冷了，就好像刚刚被从冰箱里取出来的冰棍，带着森冷的寒意。
显然，获得第四名并不叫他高兴。
恐怕前面十名，没拿第一的，只有苏淮才会这么轻松和高兴吧。
他好像还挺容易满足的。
“一等奖第三名，青松中学，李灵山。”
楼七顺着椅子的缝隙，看到前排青松中学的萨老师明显叹了一口气，然后瞪了旁边的一眼邓老师。
而他身边的邓老师脸色特别。
邓老师他确实挺的。
这一次竞赛，他们一中成了最大的赢家
他飘了，他真的飘了。
打牌输给这样的学生也没什么嘛，那是应当的
看到没，他的学生，一等奖第一名第二名全都包齐了
邓老师一点不介意再输给他们几次。
楼七收回了视线，虽然其实马上就要念道名次了，但她还是说道“我想拿第一。”
她又重复了一次“我想拿第一。”
“喔。”苏淮想了想，“你拿第一，那我岂不是第二了，为了安慰我受伤的小心灵，你是不是得弥补些什么”
楼七瞥了他一眼“贪心。不是说好送你礼物了吗”
“一码归一码啊。”苏淮耍赖。
楼七被他逗笑了“那你拿第一呢”
苏淮理直气壮道“那为了恭喜我，你不应该送上一份心意吗”
楼七简直哭笑不得“合着不管谁拿第一，都你占便宜是吧”
“你听我狡辩。”苏淮说，“这怎么能说是我占便宜呢，这”
他还在冥思苦想要说个什么理由。
台上主持人看了一眼提词器，眼睛都瞪大了，夸张道“oh y d，物理竞赛前所未有的盛事，并列第一”
他大声的念了出来“并列第一s市一中楼七，苏淮，并列第一。”
他的声音就好像是油锅里贱入了一滴水，全场都沸腾了起来。
大家不顾现在还是颁奖典礼，议论声一浪高过一浪，直接盖过了主持人接下来的声音。
物理竞赛从来没有出现过并列第一，而且这两个第一名，居然还是同一个学校的
由不得人不诧异，羡慕，甚至嫉妒。
这将是载入竞赛史册的一天，属于s省的辉煌，也属于两个获奖者的辉煌。
苏淮早在主持人出声时就愣住了，他什么都听不到了，就像一颗冬天里的小白菜，迟钝的，傻傻的说“什么”
看着苏淮这个呆呆的样子，楼七只觉得一股细细的暖流，有欣悦，有爱怜，有酸涩，有无奈，就像一颗野草的种子一样，从心脏的内部，一点一点生根，发芽，迅速扩大，最后破土而出，在脸上绽放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她笑说，仿佛看好戏似的“小白菜，现在两个人都拿第一了，你说该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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