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0章 第 400 章

    林醉好不容易从伦沄岚口中得知了墨珣的乳名, 却也并没有什么用。

    首先,“玉狸”这个乳名也没什么好笑的;

    再者,按照伦沄岚的说法, 墨珣根本就忘记了这个乳名, 就算林醉当着墨珣的面喊, 墨珣也根本不知道林醉是在喊自己。就算林醉跟墨珣说了,“玉狸”是墨珣的小名儿那又有什么意义

    这还不如直接编个瞎话,说墨珣的乳名是“狗蛋”呢那样,指不定还能看到墨珣窘迫的脸

    林醉顿时泄了气,也不再提什么乳名的事了。

    等墨珣从安福院回来, 阿豨也已经被姆爹带去睡觉了。

    林醉本来也要睡着了, 但因为跟墨珣说好了, 所以就一直强打起精神等着墨珣回来。

    然而, 完全躺在床上实在很容易睡着, 林醉只得半靠在床头, 闭目养神。

    洛池见了, 劝了林醉两句,但也实在是劝不住,只得时不时注意一下林醉又没有睡着。

    所以,等到墨珣回来的时候, 看到的就是歪着头靠在床头上的情景。

    “夫人这是”墨珣看林醉像是睡着了一样,禁不住眉头一皱, 压低了声音, 问了在外间守着的洛池。

    岂料, 墨珣的声音刚发出来,林醉就发出了声响。

    这下可好,也省得洛池再跟墨珣多说什么了。

    “困了怎么不睡”墨珣进了里间,不悦的声音传道了林醉的耳朵里。

    林醉不言语,只等墨珣到了跟前才小声道“等你。”

    墨珣完全发不起脾气了。

    墨珣心中的那点儿小小的不悦很快就被林醉的话给抚平了,但林醉总这么任性确实不行。

    墨珣正了正色,又跟林醉介绍了一下坐月子的哥儿如果一直坐着会对腰部造成怎样不良的后果。

    于是,林醉又被墨珣放躺了。

    “阿豨的大名已经定下了。”墨珣看着听话躺在被窝里的林醉,道“叫师衔霖。”

    墨珣又跟林醉说了一下具体是哪两个字,而后便得了林醉一句,“夫君费心了。”

    在越国公面前已经认输了的墨珣

    沉默片刻,墨珣才解释道“我刚才去跟祖父和爷爷商议的时候,祖父拿了一张三尺全开的宣纸,写了满满的名字。刚好衔霖这个名字,我之前也想过,所以就定了。”

    墨珣这么说着,略带歉意地低头看向林醉,“没有事先跟你说”

    林醉微微笑着摇了摇头,“不碍事。”知道墨珣有将阿豨的事放在心上,这就够了。

    林醉是绝口不提“玉狸”了,反正墨珣也不知道。而且,按照林醉对墨珣的了解,像乳名这种事,墨珣说忘记就忘记了,肯定不会去问伦沄岚的。

    跟林醉说完了阿豨的事,墨珣便起身,“好了,你早些休息吧。”

    林醉“嗯”了一声。

    本来还不觉得困,但经了墨珣这么一说,林醉忽然觉得一阵困意袭来,让他禁不住伸手掩口打了个呵欠。

    墨珣见状,本是想再“教训”林醉一下,但看到他这么困也就不再多耽搁他的时间了。

    原先满腹的话语,最后也只变成了一句“睡吧”。

    越国公事人逢喜事精神爽,虽然没有四处宣扬,但越国公府里新添了人口,倒是很多人都知道了。

    如果不是因为今年撞上了宣和帝驾崩,越国公恐怕还会大摆宴席,请同僚们一起来看看他的可爱的小曾孙。

    墨珣忽然从“少爷”,被喊成了“老爷”,第一时间还没回过神来。等怀山又喊了一遍,墨珣才挑挑眉,认下了这个称呼。

    这突然老了一辈,就跟墨珣突然从九渊元君变成六岁小墨珣一样,是需要适应的。

    “这样一来,喊林醉,岂不是要喊 夫人了”墨珣想了想,还是要问问清楚。

    “是。”怀山不等墨珣继续问,就顺着墨珣的话继续道“因为小少爷降生了,如果再称老爷为少爷,就不合适了。”

    墨珣道理我都懂,但我还是得适应一下。

    墨珣听完了怀山的话,立刻点了点头,算是了解了。

    伴随着边关的战报,大周的年号终于从“宣和”变成了“牵复”。

    大周与雅砻的战争如火如荼,战争早早就已陷入胶着状态,已经不是大周这边单方面说要和谈就能将这场战争避免了的。

    因为时间拉锯得太长,不管是大周还是雅砻都露出了疲态。

    但大周比起雅砻来更吃亏的一点就是粮草补给跟不上,雅砻人骁勇善战,在草原上根本难逢对手,又习惯了游牧生活,不论是行军还是补给都比大周来得快速便捷。

    但大周总归是人多势众,前头刚丢了个城池,隔天重振旗鼓就夺了回来。

    雅砻本是想趁着宣和帝身亡的时候速战速决,一举拿下大周,直捣怀阳,却不料宣和帝本就动了要与雅砻打仗的心思,一直在练兵。

    就宣和帝在位的这段时间,根本就没有放松过练兵一事,甚至还就前朝大周与雅砻的各个大战小仗进行了逐一复盘、分析。

    雅砻跟大周的习惯不一样,而且,宣和帝是早就准备跟雅砻打仗了,自然早早就谋划好了。

    而雅砻那会儿正在内讧,几个王子都在争夺王位,根本无心关注其他国家的事。

    也正是因为如此,才让宣和帝有机可乘。

    墨珣在雅砻的那段时间也曾了解过在诨右图上位之前,雅砻其他几个王子的情况。

    原先,墨珣以为宣和帝就已经挺能生的了,却没想到雅砻大王更能生。或者说,是雅砻的社会秩序如此。

    在雅砻,哥儿身份、地位低下,叫墨珣看来,与物品无异,可随意买卖、赠送。而且,就连已经生过了孩子的哥儿都能拿出去跟人换

    在诨右图的兄弟一共有四十六名,而其中,能够继承王位的汉子就有二十几位了。

    宣和帝要从这二十几位里挑出一个庸才不难,然而,怎么让这个庸才心甘情愿被宣和帝所驱使并顺利登上王位才难。

    宣和帝挑人的时候,应当确实做过一番考量。所以,挑来挑去,挑到了诨右图。

    就在两军僵持不下,心里都开始打退堂鼓的时候,大周一场蓄谋已久的内乱终于爆发了

    诨右图的脑子不算灵光,否则,也不会被宣和帝挑中了。但好赖也已经是雅砻的大王了,自然也希望雅砻能够称霸中原。

    而且,诨右图手下也有一群谋士、大臣,自然会跟他提建议。这个时候,大周国内已是自顾不暇了,又怎么顾得上雅砻呢

    若是不趁大周一团乱的时候一举将大周拿下,待到日后,大周腾出了手来,那雅砻可就遭殃了。

    就诨右图之前得到的消息,从去年开始,大周就已事灾祸频发,雅砻却仍是没能趁机啃下大周这块肥肉。

    当时许多人都在质疑诨右图的决断,只觉得诨右图应该早早打仗,不该跟大周僵持不下。

    如果当时就直接大军压境,那现在,大周早已经收归雅砻的版图了。

    诨右图时常能听到这样的话,心中愤慨非常。但时机已经错过,再懊恼过去已经没有任何作用了。

    此刻,见大周人内讧,先打起来,雅砻也不打算再像之前那样,搞个什么“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或是“坐收渔翁之利”,只有早早动手,将大周彻底打散才没有后顾之忧

    所以,原先还打算鸣金收兵的雅砻就跟闻到了花蜜味道的蜂蜜似的,誓要趁此机会一举拿下大周。

    雅砻的武士仿佛打了鸡血似的,一扫先前的疲态,不但不退,反而还发力一连攻下了大周两座城池。

    鸿薪王才到边关不多久,刚刚掌握了解了边关的一些情况,就被连丢了两座城池

    一时间,便让鸿薪王在边关士兵的心中,威信扫地。

    其实,原也不关鸿薪王什么事他以往也没有领兵打过仗,对边关的一应事务都不甚了解,抵达大周边境之后,大多数时候都还是在熟悉事务居多打仗的事,鸿薪王几乎没有插过手。大多数的决策也都是几个军师、幕僚连同将军们定下的。鸿薪王也只是在一旁听着,最后应允罢了。

    然而,不论真实情况如何,丢了城池,总得有人站出来为此事负责。

    鸿薪王被牵复帝任命为征西大元帅,本就是军队的最高统帅,出了事,当然要由这个大元帅来担着。

    尽管鸿薪王离京之前就已经事先跟牵复帝表示过自己没有带兵打仗的经验,牵复帝也是应得好好的,可一旦出了岔子,不罚鸿薪王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如果换成是以前,出了这样的岔子,直接就会将鸿薪王召回京里,另外再派人过去。然而,再派谁去又是另一个问题了。

    大周境内的反贼打着“匡复伦常”的旗号,将去年发生的一系列天灾都归咎与周室荒淫无道。

    当墨珣听到“周室荒淫无道”的时候,亦是想了许久,最后才意识到,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叛军的话还是有一定道理的。

    宣和帝笃信术士本就是一种荒诞的行为,尤其是采买“人畜”这件事就更是令人发指。

    “淫”如果选秀也算的话,那确实也是了。

    然而,叛军的佐证却与墨珣所想的截然不同。这个荒淫无道并非单指宣和帝一个人,而指的是整个周姓宗室。

    周行王以“锦缎挡风、铺路”的事,在宣和帝还在世的时候也曾被御史写了奏折弹劾。

    但当时宣和帝不过是将周行王叫进宫里,问明了情况,呵斥了一顿,再说上一句“下不为例”,就将此事揭过了。

    周行王被宣和帝骂了一顿之后,还真就没再干过这么明显的、会招来民怨的事。

    但是,没有在百姓面前摆阔,却不代表周行王没有继续过他的奢靡生活。

    周行王的王府虽说与其他王爷的是同等规格,但却以玉石铺地,从王爷的居所,整个院子都以白银为砖。府中珍宝无数,更有传言称周行王的家当比整个大周全年的财政总收入还要多。

    墨珣没去过周行王府,不知道是不是真有玉石铺地、白银为砖,但周行王挪用国库三百多万两已是实情。

    再加上,周行王平日里出手阔绰,时常给一些朝臣送十分贵重的礼物;其父妃在宫中也因为经常给宫人、内监赏赐而多有“贤名”

    宣和帝对这些事睁一只眼闭眼的,顶多就是将周行王叫去说上两句,根本就没有实质上的惩罚。

    也正是因为如此,周行王才会变本加厉。

    宣和帝身为周行王的父皇,不好好管教自己的儿子,到了后来,就有的是人要将周行王架到火堆上烤。

    墨珣宣和帝的棺材板要压不住了。

    牵复帝不是宣和帝,他只是周行王的四哥,而且还不是一个父后所出。所以,只要周行王不给周室抹黑,不谋朝篡位,他是死是活,日子过得是好是坏,牵复帝都懒得管。

    这一次倒好,叛军直接拿周行王说事,而周行王以往摆阔、炫富的行径可谓是大张旗鼓。被御史言官口诛笔伐也不怕,反正最后都有宣和帝替他兜着了。

    牵复帝在知道叛军拿周行王作筏子的时候,脸都黑了。

    从牵复帝接手皇位以来,摆在面前的就是一个烂摊子。蓟州地动的烂摊子还没料理完,跟雅砻又打起来了,现在可好,国内开始叛乱,直接拿周行王说事

    自阿豨降生之后,墨珣的好心情就一直都没有被破坏过。饶是雅砻大军压境、国内叛军突起、皇室遭到百姓质疑这些事从短时间看来,都与墨珣没什么关系。

    墨珣作为大理寺丞,既不用去征西,又不用去平叛,每日无非就是上朝下衙罢了。

    而越国公年事已高,在牵复帝面前有不是什么得脸的,也不至于会被委以重任。

    伦沄岳自不必说,在国子监呢

    只是,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在这种情况下,墨珣本也不可能做到明哲保身。

    叛军打着“星变地震,乃人道失常。为恢复伦常,需得匡正人伦之事”的旗号,暗指生灵涂炭、民不聊生、百姓流离失所,全都是因为周室穷奢极欲导致的。暗指周室行为已触怒上苍,不再为天下正统。天下应由能者居之

    原先那些叛军是准备趁着大周何雅砻打仗的时候直接将昌州攻下来的,但昌州毕竟是京城所在,戒备森严,常年有军队驻扎。就算各州省派兵增援雅砻,昌州这边的守兵都是不动的。

    两军对战的时候,经常能听到什么“擒贼先擒王”,而“王”作为主帅,是一个国家和一个部队的象征,如果连“王”都被抓了,那这个国家和部队的士气就已经泄了。

    所以,京城的守军不动,布防甚至比起之前更森严了

    墨珣本想着,叛军也是大周人,怎么都得先一致对外,等到外敌赶跑了,再来解决内部问题。却没想到,这些国内的叛军竟与诨右图想的一样趁着牵复帝现在两边都顾不上,将块肥肉吃掉。

    在得到这样的结论之后,墨珣当即便意识到这些叛军根本不成气候。

    这就跟趁机发“国难财”一样。

    哪怕叛军已经潜伏在大周多年,但就他们领头人的这点儿眼界,想来也是翻不出什么风浪了。

    牵复元年,牵复帝派兵镇压叛军,仅在云州、昌州等地,便已打了大仗小仗数十次。叛军在大周军队面前,节节败退,最终退守至崇州,以待休养生息。

    在得知了这样的消息之后,牵复帝在太和殿内连着喊了几声“好”。

    然而,国内的战斗取得胜利的同时,边关战事又吃紧了。

    牵复帝的脸上才刚带了笑,就很快又被另一个传讯士兵的话给弄没了。

    “启禀皇上运送物资、粮饷前往边关的军队在天水遭遇叛军突袭黄将军遇袭身亡,与此同时,我军此役共损失了一百二十六名士兵。所幸物资、粮饷尚在。许副将军请求皇上尽快派兵增援。”士兵不敢耽搁,尽量把话一口气说完,省得话说一半把人憋死。

    牵复帝脸上的笑容尽数褪去,很快就被愤怒所取代。他猛地一拍扶手,直接就站了起来,“那些叛军是疯了不成动军饷”

    “边关守不住,他们以为凭他们那样一群乌合之众能跟雅砻打”

    墨珣远“观”牵复帝的反应,似是恨不得将脑袋上的冕冠扯下来摔在地上。

    “疯了,疯了”牵复帝气急败坏,恨不得就此尥了蹶子、罢了早朝,不干了。

    从牵复帝接手帝位开始,就没发生过一件令牵复帝顺心的事。

    全都是宣和帝留下的烂摊子

    单单宣和帝留下的烂摊子倒也罢了,牵复帝既然即位,收拾收拾烂摊子也没什么。

    可偏偏还要给他的好皇弟周行王擦屁股

    说到底,不还是他的好父皇惯出来的

    百官见状,齐声喊道“请皇上息怒啊”

    牵复帝索性一屁股坐回龙椅上,把眼睛一闭,似是在控制自己的情绪。

    牵复帝在还未登基之前,从来都不是这样急躁的性子。

    就刚才那副气急败坏的模样也是罕见的。

    别说墨珣了,就是以前就熟知牵复帝的大臣也都惊讶极了。

    想来也是因为事情一桩接一桩,打得人措手不及,这才使得一直性格不错的牵复帝成了这副模样。

    其实,在刚才牵复帝发脾气的时候,墨珣莫名地从他的身上看到了一丝宣和帝的影子。

    墨珣不得不说,这个皇位可能有毒。

    “启禀皇上,臣以为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派兵增援押送粮饷的将士们,务必要保证粮饷安全送往边关。”

    牵复帝虽然没有睁开眼睛,但还是“嗯”了一声。

    孙子兵法有云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然而,从两军交战开始,已过去一年时间,原先运往边关的粮草自然是不够的。

    待牵复帝缓过了劲儿,这才张开双眼,看向站在前头的年太尉,“太尉以为派谁去合适”

    “臣以为不如就近调兵,调动天水士兵押送。”

    “禀皇上,臣以为年太尉所言不妥。”兵部尚书当即站了出来反驳“叛军在天水企图截断我军粮饷,如果直接调动天水士兵,等押送粮饷的队伍一走,那天水岂不是直接就落入了叛军手中”

    牵复帝一琢磨,可不就如兵部尚书所说的那样明明知道叛军在天水,还把天水的兵都调走这不等同于是把天水拱手让人吗

    天水乃一军事要镇,运往雅砻的粮饷尚且要从天水经过,如果此处被叛军夺去,那后果必将不堪设想

    如果京里再发生什么异动,边关的士兵想要赶回来救驾都难

    牵复帝颦眉,“那些叛军不是退守崇州了吗怎么会在天水埋伏”

    崇州在蓟州的南方,而天水在昌州的西边啊

    牵复帝这么一问,朝臣们立刻各抒己见地讨论起来。

    “是不是败走崇州之后又转道去的天水”

    “不大可能。”一位大臣沉思片刻,而后道“从崇州到天水少说也要小半个月。”

    “对”另一位大人也说“这么多叛军赶路,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觉的”

    “难道是兵分两路”

    “这倒是有可能”

    牵复帝听了朝臣们的猜测,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气又上头了。他猛地攥紧龙椅的把手,咬牙切齿道“这些叛军难道是想覆国”

    墨珣听着牵复帝的话,觉得事故有点儿不对劲叛军,可以引申为叛国之军。既然叛国,可不就是有着覆国的心思

    正如,牵复帝之前所说,墨珣也觉得这群叛军不过是乌合之众,在叛军心中恐怕只有眼前的既得利益才是最重要的。

    也就是因为大周和雅砻开战了,否则这些人还不知道要在阴暗角落里藏多久。

    说句难听的,可不就是搅屎棍一般的存在吗

    墨珣眼瞅着牵复帝嘴角抽了抽,好半天才憋出一句,“愚昧无知”

    看来,牵复帝是跟墨珣想到一起去了。

    因为在宣和帝那段时候养成的习惯,朝臣们本想安静听牵复帝骂完了,然而,牵复帝就只是吐了两个词就不再说了。反而是很快地从愤怒中抽离出来,冷静而自持地问道“爱卿们且拿出个章程来。”

    牵复帝快想法子

    “天水离庭州近,不如就从庭州调兵吧”

    牵复帝点头,“还有别的意见吗”

    牵复帝这么一问,朝臣们就都安静了下来。

    其实这件事也没什么别的意见,许副将要增援,要么给,要么不给。

    “既然如此,就先从庭州调”牵复帝仔细想了想,觉得粮草事关重大,还是得多派些兵将保护。“先调五百兵丁增援。”按照刚才报讯士兵回报的死亡人数,翻了四倍。

    其实,牵复弟何尝不想张口就调他个五千精兵然而,庭州恐怕连一千都调不出来了。

    与雅砻开战的时候,各地调兵开拔,前往边关,现在各地只留驻军,再无其他。

    而国内并不太平,不可能将驻军调空,只能这么扣扣搜搜地调个五百先顶上。

    与调兵的圣旨一同颁布的还有另外一份,让沿途的州省派兵护送,确保粮草安全送到征西大元帅手中。

    意思就是,押送军饷的军队抵达庭州时,由庭州的驻军将粮队护送至榆州,再由榆州驻军一路护送至朔州

    与此同时,剿灭叛军的事刻不容缓瞧不上归瞧不上,但却也不能留着他们给自己添堵。

    “皇上,现在恐怕暂时调不出兵来围剿叛军了”

    按照战报上所述,叛军战败之后退至崇州,而偷袭运粮军队的也只是小股,那么进一步推断崇州可能是叛军的老巢了。

    据数次交战来看,叛军人数不少,多是原蓟州灾民,没有受到过军事训练,根本就是一盘散沙。

    只是恰巧碰上了这次大周与雅砻开战在前,他们才得以打了朝廷一个措手不及罢了。

    而叛军之中的领头人,名为钟外。

    据悉,其曾为戴月山的山贼二当家。戴月山的山贼屡次被朝廷派兵围剿,却因为占据了良好的地理位置而屡攻不下。

    但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戴月山的山贼最终还是被朝廷剿灭了。

    当时造成了一定的轰动,而这些山贼,除了在打斗中身亡的,其余人全都被押解进京,斩首示众。

    当时也逃了一些,只是因为人数不多,朝廷又派人寻了几次,没找着。再后来,朝廷也没有收到有关这些逃脱的山贼作乱的消息,这件事也就慢慢不了了之了。

    “”牵复帝抿着嘴,直勾勾地盯着兵部侍郎,等着他给一个解释。

    牵复帝毕竟年轻,性格也与宣和帝截然不同,没有宣和帝的积威,朝臣们适应了一段时间,倒不会像怵宣和帝那样怕他。

    “现在如果要派兵围剿叛军残余,只能调动昌州和建州的驻军了。”兵部侍郎为牵复帝分析起了眼前的局势,“建州驻的是海防。现在大周内有叛军,西有雅砻。如果建州驻军一动,指不定东奴见了,就跟着动了心思”

    到时候牵复帝才是真的焦头烂额。

    昌州的驻军动不得,蓟州就在昌州旁边,眼下才刚把灾民迁回去如果从昌州调兵,京城岂不是岌岌可危

    牵复帝

    兵部侍郎话音刚落,立刻得到了其他大臣的支持。

    “启禀皇上,臣以为兵部侍郎所言极是。叛军既然已经败走崇州,想必短时间内已经成不了什么气候”

    “他们逃到崇州的消息才刚刚摆到朕的御案上,就刚才,朕马上就听到叛军去劫粮饷了”

    什么成不了气候,成不了气候还杀了一百多个士兵

    牵复帝气都不打一处来,“如果不将他们剿灭,难道要朕成天提心吊胆的”

    “自朕即位登基以来,整整一年了,唯一听到的一个好消息就是将叛军击溃可是一口气还没喘上,就听到他们又去抢征西大军的粮饷”

    “皇上息怒”

    太和殿内立刻跪倒了一片,直让牵复帝不要气坏了身子。

    牵复帝别开脸,不去看满朝文武,只一个人坐着生闷气。

    正如牵复帝自己所说的那样,从他即位以来,就没听到过什么好消息。

    朝中一派寂静,许久之后,牵复帝终是缓和了语气,“还有什么事要奏”

    朝臣们跪在地上,用余光左右看了看,似乎都没什么事了。

    一直没人吭声,牵复帝这才不耐仿地摆摆手,“没有就退朝吧。”

    墨珣牵复帝真是好惨一皇帝。

    待“皇上起驾”的声音传出来之后,墨珣跟着其他同僚又等了一会儿,等到太和殿内的大臣们出来,墨珣才跟着大伙儿一道走。

    宫里的“黑气”已经随着宣和帝驾崩而烟消云散,原先被宣和帝养在后宫之中的那些术士早在宣和帝驾崩之前,就已经被宣和帝安排好了“出路”。

    与中亨帝牵复帝的皇考的安排不同,宣和帝不单单是将那些术士赐死,而是按照自己精心收集到的各种秘方、丹方、术法,逐一在他们身上试了个遍。

    宣和帝倒了临死之前,身体已经没什么感觉了。但他只要心情不好,就会想起这些术士,就会想法设法折磨他们。

    这本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宣和帝自然只会交给自己的心腹去做。

    而齐公公与马公公,自然是宣和帝的心腹没跑了。

    那些术士在得宠的时候,自然是不将像齐公公与马公公这样的阉人放在眼里的。甚至还明着说阉人不干净,如果触碰仙丹,便会使仙丹失去效用云云。

    本来阉人就少了个物件,自己心里清楚便罢了,哪里听得了人提

    更何况,那些术士仗着炼制出了丹药就在两位公公面前耀武扬威。

    齐公公和马公公两人可不是什么大善人,善人可爬不到宣和帝心腹的位置,也活不了这么长时间。

    那些术士无法再为宣和帝有用的丹药,那便等同于是在宣和帝心中失去了其应有的价值。

    宣和帝此人锱铢必较,一旦付出,便定是要看到收获。

    就拿雅砻的事来说,宣和帝苦心布局多年,却被天灾给就搅了局。如果换做是其他人,可能就等上一等,好歹将这个流年熬过去再说,可宣和帝一刻都不愿意多等,直接就跟雅砻撕破了脸

    这些术士亦是如此,宣和帝前期投入巨大,但这些术士的后续产出却无法满足宣和帝的需求,在宣和帝心中自然就与死人无异。

    将这些术士交由齐公公与马公公二人处置之时,两人也曾探过宣和帝的口风。只有知道了宣和帝的底线,他们才能更好地“办事”。

    齐公公与马公公两人一合计,觉得宣和帝的话有点儿模棱两可,不过,听着就像是,只要留那些术士一个活口就行。

    既然如此,那些术士不是向来瞧不起阉人吗

    那就先净身吧。

    反正宫里负责给人净身的老内监手脚麻利,一刀下去也不定会见血。

    一般人被净身之后多是用香炉灰、猪胆这些来止血,但这些个术士,干脆就拿烧红的铁一烙,也一样止血的。

    齐公公将自己的想法说给马公公听了之后,马公公听了立刻点头赞同。

    几个年轻术士见他们要对自己处以宫刑,当即破口大骂起来。

    言语之中诸如“阉狗”、“阉贼”一类的词。

    若是以往,两位公公听到“阉”这个字的时候,定是会心中不忿,敢怒不敢言。

    但今时不同往日,这些术士已经没了宣和帝撑腰,且马上要被净身了两位公公再听到这样的字眼,只会觉得心里舒坦。

    “放心,你们马上也要跟咱家一样啦”齐公公已经憋了好些年头了,今日终于得以释放天性,自然是要亲眼看着他们被去势才肯罢休。

    这些术士一口一个“阉狗”,得罪的可不仅仅只是齐公公和马公公两人。

    等到全都净身完毕,术士们也就再没有气力骂人了。

    齐公公瞧得乐呵,又因为担心他们对宣和帝还有用处,便命人给他们灌了汤药,且把命吊着。

    后来,宣和帝倒又见了他们一次,服了他们新炼制出来的丹药之后,根本没有什么感觉,只当他们是为了活命,随便拿面粉搓了丸子谎称仙丹,便也直接下令,将他们处置了。

    而这个处置原是要由禁卫军动手,偷偷处理掉的,但齐公公与马公公两人主动将这件事揽了过去。

    禁卫统领一合计,觉得卖齐公公与马公公一个好也没什么,但必须保证处理干净。

    马公公知道禁卫统领是担心宣和帝要查验,便跟禁卫统领打包票,说是处置的时候可以有禁卫军在旁观看。

    后来,前去查验的禁卫军向统领复命的时候,带着满脸郑重其事,绷着一张脸,仿佛受到了惊吓一般对统领说“千万不能得罪内监。”

    禁军统领深以为然地点头。

    当初礼部给新帝了几个年号,而新帝直接就挑了个“牵复”,取的也是“牵引回正道”的意思。

    异星见,天失其常。

    地震,地失其常。

    这一年间,出了这么多的事,可不就是“失常”了吗

    “牵复”就正正好了。

    而且,京里人口失踪的案子,可不止怀阳府尹在查,当初的赤几王,现在的牵复帝也查过。

    怀阳府尹是直接被宣和帝勒令不要再往下查了,但牵复帝毕竟在宫里宫外都有人手,一查就查到了宣和帝头上。

    这个“牵复”,也算是为了这件事取的。

    牵复帝的想法与越国公一样,“宣和帝用活人炼丹”,那是个明摆着的亡国之兆。也正是以为宣和帝不仁,上苍才会连降灾祸。

    宣和帝已经驾崩了,这件事也就只能随着宣和帝的驾崩而长埋地下。

    周行王生活作风奢靡的事都能被人拿来做文章,更遑论是宣和帝数十年来以活人炼丹,纵容人贩子拐走孩童这样骇人听闻的事。

    本来朝廷就已经岌岌可危,在百姓心中的信誉就不剩多少了,这样的一件事再被爆出去,根本不需要叛军做什么,百姓一人一口唾沫星子就能将皇室淹死。

    而昭瑾翁主的事,牵复帝也查了个一清二楚。

    尽管心里是同情五翁主的,但身在皇家就是有这样或那样的身不由己。

    昭瑾在前往雅砻和亲的路上落水,那个时候就不该再回京。不拘他是躲起来隐姓埋名,还是偷偷给宸侧君递消息都好,只要不回京,命都还保得住

    不过,德音王因为昭瑾翁主向牵复帝投诚、企图揭露宣和帝的恶行,从而令宣和帝遗臭万年的事,牵复帝并不知情。

    毕竟,德音王并没有向牵复帝提到过昭瑾翁主的事,也没有在牵复帝面前表现出选宣和帝的憎恨。

    牵复帝是一个集体利益高于个人利益的人,这点就与宣和帝有着很大的不同。

    宣和帝会为了求长生而冒天下之大不韪,而牵复帝也会为了维护大周的统治而将宣和帝炼丹的事隐藏起来。

    如果德音王一开始就向牵复帝透露出自己的想法,非但不会得到牵复帝的信任,令牵复帝以为德音王对自己推心置腹,反而会令牵复帝心生警惕,对德音王处处防备。

    德音王从决心为五翁主报仇开始,就已经没有在去想过什么大周江山,什么周室百年基业了

    只是,德音王虽然知道这整件事,但宣和帝从发现怀阳府尹在查的那个人口失踪案与自己有关开始,就已经将人证、物证尽数销毁了。

    空口白牙,德音王还真不敢保证自己说出来会有人信。

    而且,人口失踪这个案子,在宣和帝驾崩之后不多久就已经结案了。

    除却卖给了宣和帝的,其他被零散卖掉的那些孩童倒还能找着。

    实在找不到的,干脆就推说是那些人贩子见卖不出去,直接将人杀了烹食。

    凌迟处死的时候,已经给他们灌了药,将他们都灌哑了,自然不可能在百姓面前说什么。

    而且,群情激愤之际,就算这些人贩子再说什么,也没人会信的。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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