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段语澈的中文再学得好一点, 就能明白他的意思, 可他只是以为曹烽在否认,至于曹烽心里装着什么当然是学习了。
这个答案段语澈还算满意,至少曹烽不会像周泽亮那样见色忘友。
晚上,游乐园的设施大部分都没有开放, 只有一些小项目, 旋转木马之类的, 还有很多人在排队。灯会的票大部分是赠票, 来了大量的游客,游乐园入门便挂着大量的花灯,进去后, 两旁是动物造型的灯,喷泉池里都飘着十数盏荷花灯, 再往前走, 湖面上还停泊着龙舟造型的灯,湖边有不少人在放飞孔明灯。
段语澈是第一次逛灯会,曹烽也是第一次来这么大规模的, 他也不敢认真看, 人太多了, 生怕弟弟走丢了找不到,于是便一直抓着他的手腕。
结果段语澈嫌他力气太大, 自己喜欢到处跑, 就摘了一只手套说“你别牵了, 我把手套分你一只, 你戴上,我就不用怕你走丢了。”
他戴的手套,两只之间缝了一根线,是可以挂在脖子上的。
曹烽戴上后,还能感觉到他的体温。
灯会逛起来很快,曹烽看他喜欢孔明灯,就买了一只和他一,也没计较明显不符合市场的价,孔明灯原理很简单,他花几块钱买个原材料,一会儿就能做出来。
放飞了孔明灯后,他们还吃了夜宵,这才坐车回家,曹烽一天的工资又花完了,还倒贴了不少进去。
“明天你是不是不上班了”到家,段语澈都没开灯,直接脱掉鞋,往沙发上一倒。
“不上。”曹烽打开了吊顶上的射灯,坐在旁边问他,“今天你累坏了,明天晚点叫你起床,明天想不想去哪里玩”
段语澈想了想“去超市吧,买点东西,本来说今天去的,谁知道你想去灯会。”
灯光很柔软,他的面容染上暖色,曹烽低头看着他,声音低柔“还想放孔明灯吗要是想,哥哥明天白天做几只,我们晚上一起放。”
“嗯那就做两只,你一只我一只。”对于曹烽的这些时不时冒出来的小技能,段语澈已经见怪不怪了,曹烽不仅可以修电视修冰箱修电路,还会织围巾做针线活,他甚至还能把梅子用小刀雕成花瓣的形状。
段语澈大约今天在肯德基坐了一天,早就累了,躺在沙发上不一会儿就闭上了眼睛,这一回,曹烽甚至没有叫他,很自觉地把他抱了起来,结果段语澈根本没睡熟,曹烽把他抱到床上,给他脱袜子的时候,段语澈又睁开了眼睛,望着他。
曹烽对上他的目光,声音很轻地解释道“哥看你睡着了,不想打扰你,继续睡吧。”
段语澈摇摇头,正准备起身“我还要洗漱。”
曹烽马上说“我给你拿漱口杯过来。”
听见他的话,段语澈躺在床上,索性也不动,有些怔怔地望着曹烽的背影。
段述民也这么照顾过他,前两年他刚回国第一次回老家那次出了那种意外,半夜段述民开车送他回家,他在后座眼睛红肿着睡着了。
那时候段述民老家的山路要更烂,开了足足有十一、十二个小时才到,车子开到了,他也没有叫醒自己,自己把他从后座抱了出来,抱到床上,还给他脱鞋。
这时段语澈才醒。
问他饿不饿,吃不吃东西。
他摇头,然后段述民给他拿来漱口杯还挤了牙膏,又打了热毛巾给他洗脸。
段语澈从来没有体会到过这种感情,他以前总是问妈妈,为什么自己没有父亲,别的孩子都有,他是不是不要我了。妈妈最开始讲童话故事骗他,说他和其他人都不一样,后来他懂事了,知道这些都是骗人的,但已经没有勇气再去问了。
热毛巾的热气熏在他的脸上,段语澈又很不争气地流了眼泪,段述民无奈地用毛巾给他擦掉。
现在,他看着曹烽在辛苦站着收银一天后,还照顾他,给他端了漱口杯和牙刷让他漱口,然后端了一盆热水,打湿毛巾给他擦脸,一下就想到了当时的段述民。
这种弥足珍贵的真心,段语澈看得很透彻,甚至有的时候,他比段述民还体贴自己。
曹烽看他一直发呆,以为在酝酿睡意,动作很轻地给他擦了脸后,问他“小澈,还有力气换睡衣吗我去给你拿。”
段语澈说换,在床上磨蹭着把毛衣和秋衣脱了,套上睡衣睡裤。
他换衣服的时候,曹烽就站在一旁,视线略带躲避,可是该看的他也全都看见了。
他忍不住地心想,弟弟为什么对自己这么毫无防备,既然弟弟是同性恋,那在他眼里,自己不就跟女人一样为什么还能这么坦然地在自己面前换衣服,是不是真的把自己当家人了
这个认知让他既觉得喜悦,又有一丝痛苦。
曹烽跟他说了晚安,给他关了灯,正要出去的时候,听见段语澈充满倦意的声音传来“曹烽你明天不要早起了,睡个好觉,要好好休息,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他的关心让曹烽大脑有片刻的空白,随即暖意侵占了他的四肢百骸,在这样的季节能感觉到火炉一般的温暖,应声“好。”
尽管话是这么说,曹烽仍旧起的很早,他有“一日之计在于晨”的观念,觉得无论早上做什么事效率都更高,他并未叫醒段语澈,开门看了他一眼,随即从冰箱里拿了一盒牛奶,去地下室画图纸,做孔明灯。
孔明灯的构造十分简单,一个小时不到,他一个初学者就做了两个出来,曹烽觉得不够好看,就又花了半小时,重新做了两个。
段述民打来电话,问他段语澈醒没有。
曹烽说还没,段述民说“今晚让他必须洗个澡,最好用柚子叶,你们去超市买柚子的时候看看有没有,没有就算了,明天就是初一了,我初二晚上动身回来,初三早上就到家。”
曹烽应声,段述民继续道“对了,小烽,你和弟弟的压岁钱我给你放在电视柜抽屉了,压在吸尘器说明书下面的,给你们俩的钱都是一样的,你记得在晚上的时候,把压岁红包给他装袜子里,挂在床头,压在枕头下面他发现不了。”小孩不是在国内长大的,没有那种概念。
“好的段叔叔,我都记住了。”
“对了,还有”
段述民交代了他不少事,然后才挂断。
到了晚上,段述民又来了电话,是打的家里座机,曹烽正在给段语澈剥松子,他调低了电视音量,接起电话,打开免提。
“小烽你们买了烟花没有烟花要小心点放,别烧到手了你们没有看新闻,烟花炸起来会引发火灾的。”
“买了。”段语澈抱着零食在一旁插嘴,“放都放完了,全是哑炮。”
曹烽“”
烟花是曹烽买的,他看便宜就买了,没想到是去年积压的货,已经上潮了。
段述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你们俩自己在家多注意点,关好门窗,春节期间也有很多小偷的。”
春节,许多人家都回老家过年,小偷会趁机入室偷窃。
段述民说了一些废话,两人听见有人在电话里的画外音,叫段述民去打牌,段述民又叮嘱了两个小孩几句,这才挂电话。
曹烽继续给他剥松子“叔叔很关心你。”
“他才不关心我,”段语澈继续吃他的浪味仙,“他要是关心我,就不会”说到这里,便是一个停顿。
曹烽看向他。
段语澈往嘴里丢了一个浪味仙,声音有几分凉意“我觉得他,好像有女人了。”
曹烽“”他完全想不到段语澈居然已经知道了,上次听他提,见他伤心,只不过以为他是猜想以后的事。
“真、真的吗”他心里一颤,却表现出佯装不知的模样,假装非常惊诧,“是什么时候的事小澈你是怎么发现的”
“他经常不回家啊,以前也忙,但没这么夸张,哪里会不回家,还神神秘秘打电话,台风天都要跑出去接人。”其实破绽很多,自从他发现了以后,开始观察,就看出了很多的不对劲,“曹烽,你还记得有一回我们坐车回家,哦,就是台风假那一天,我发现他的外套上有女人的香水味。连小张也帮他撒谎,骗我说还在工作,谁不知道银行下班早啊还当我什么都不懂啧。”
他说完看向曹烽,好像在等待他评价一句渣男。
曹烽还震惊于他柯南般的推理当中,沉默了几秒,说“段叔叔他瞒着你,或许只是因为”
“我知道他为什么瞒着我。”段语澈打断道,“我也可以理解他,但我就是不高兴。”
他还知道段述民前女友的事,就是因为自己才分手的。
他看着电视,自言自语一般“像我爸妈这样,连个全家福、结婚照结婚证一切象征着爱情的东西都没有的家庭,哪怕我发现了他有对象了,我也只能装作不知道。”他扭头看着曹烽,“你也不许说,保密知不知道”
“我会保密的。”
“而且嘛,他是男人,他还不到四十,”段语澈见他摊开放在腿上的纸巾已经堆了一把剥开的松子,就伸手从他腿上抓松子吃,“想女人,我能理解。”
曹烽感觉到他在一颗一颗地抓,屋子里灯光暗,段语澈还是躺着的,好几次他都没抓对地方,曹烽半边身子都麻住了,下颌也绷紧,好像在极力忍耐什么。
“我上回去他银行,不论结婚的,还是没结婚的,好像都对他有意思,我爸长得帅,单身,招女人喜欢,不过他也没什么钱,都以为他有钱,其实他房子都是贷款买的,要不是因为有政策,他连贷款都还不起,还好我妈走的时候给了他我的抚养费”段语澈一边吃,一边点评段述民这个人,结果抓着抓着,突然感觉到了不对劲,就好像曹烽剥着剥着松子突然中奖了,剥出一根茄子似的。
他动作一顿,仰着头望向曹烽。
曹烽表情隐忍又痛苦。
“不好意思。”段语澈把纸巾上的松子一把全抓走,没成想抓漏了几颗,索性纸巾把纸巾端走,又弄得曹烽苦不堪言,脸涨红地低声说“没关系。”
段语澈抓了抓头发,说“你也想了要不我回房间,不打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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