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会所三楼的包厢面积偏大,每间差不多都足有两百多平。
灯光全部打开,把整个包厢映照的金碧辉煌。
桑桥和许其然坐下没多久,一道道餐品就端了上来。
从凉菜到热菜,从前菜到甜品。
送两人进来的旗袍小姐姐将所有菜分别摆好,声音甜美的道:“桑先生,许先生,可以用餐了。如果有其他需要,请随时按铃喊我。”
桑桥喜气洋洋的朝美女抛了个飞吻:“爱你!能再给我拿瓶啤酒吗?”
身材窈窕的旗袍小姐姐挽起唇角:“傅董离开前特意叮嘱过,让您不能喝酒。”
还未等桑桥开口。
又将一把车钥匙放在了桑桥面前:“这是傅董留给您的,桑先生,酒后不能驾车哦。”
桑桥:“……”
跑车的车钥匙上基本都带着出厂的logo。
桑桥凑过去瞅了一眼,这把钥匙好像正是傅行舟来的时候开的那辆玛莎拉蒂。
哇。
好车呀!
桑桥喜欢。
于是老老实实的在杯子里倒上了茶叶水,砸吧砸吧嘴,举起筷子准备大快朵颐。
偌大的包厢里只有桑桥和许其然俩人。
对比吃得满嘴冒油的桑桥。
许其然拿了几次筷子,最后还是没忍住放了下来,转过头问:“桑桥,你认识傅氏的总执行人?”
桑桥的眼睛咕噜咕噜转了几圈:“你说傅行舟啊?”
许其然瞪了桑桥一眼:“不然还有谁?”
桑桥抹了抹嘴:“刚认识哒!”
许其然一点都没信,还把桑桥的筷子按回了碗上:“学会糊弄我了?刚认识人家会请你吃饭?”
桑桥:“……”
桑桥只好放下碗。
揉了揉肚子,然后打了个小小的饱嗝,妥协道:”好吧,那我告诉你,你千万不要告诉别人。”
许其然每次听桑桥这口气就知道没什么好事,顿时愁得脑袋都疼:“说。”
桑桥往许其然那儿凑了点:“我被傅行舟包啦。”
许其然:“……”
许其然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桑桥转过身,用两根大拇指很猥琐的勾了勾,笑嘻嘻的道:“就是纯洁的金钱关系嘛。”
许其然愣了愣。
似乎想说什么,但张了张嘴,又没说出来。
在这个圈子里,这种关系实在太寻常多见,连惊讶一下都是件挺多余的事儿。
可是却又不一样。
至少在今天之前,许其然一直以为桑桥是不会走这一步的。
因为追过桑桥的人实在太多了。
他长得太过出众,哪怕只是不说话的站在那里,也像一株艳丽的玫瑰。
可惜玫瑰多刺,扎的别人鲜血淋漓。
因此,桑桥的演艺事业永远都在原地踏步。
许其然沉默了好一会儿:“桑桥,这种事总不是长久之计。”
桑桥用叉子扎了块点心,撇了撇嘴:“可是我的生活里本来也没有长久的事。”
许其然:“……”
桑桥仰了仰脖子,把吃的狼吞虎咽了下去:“没关系啦!傅行舟又帅又有钱,反正我也不吃亏。”
许其然被桑桥气得窒息了几秒,好不容易缓回来:“这件事没其他人知道吧?”
桑桥摇头:“肯定没有!你知我知傅行舟知,谁往外说谁狗屎!”
许其然:“……”
许其然恨不得揍桑桥一顿:“你那些垃圾话再拿出来说一次,我就给你买本语文课本抄。”
桑桥立即乖了,嗲里嗲气的巴结道:“只要不让我抄书,金/主爸爸给的钱一人一半?”
许其然:“滚!”
桑桥嘤嘤嘤的滚了。
滚的时候还不忘叫来旗袍小姐姐,让她拿一次性饭盒把没吃的菜全给打包带走。
两人滚到包厢外,准备去导演那儿接着候场的时候。
才发现对面原本灯火通明的3016和3018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熄了灯,就连门都关了个严实。
刚刚碰过面的经理亲自又拎了个保鲜箱过来,在桑桥面前站定。
笑容可掬的弯了下腰:“怎么好意思让桑先生带着剩菜走,这是刚刚您觉得不错的几道菜。如果以后桑先生有什么想吃的,直接打名片上的电话,我们提供送餐服务。”
桑桥脸皮很厚的将白捡的便宜接了过来,又指了指熄灯的包厢:“请问一下,是已经面试完了吗?”
经理八面玲珑,话说得特别委婉:“不是的。”
桑桥:“屁……啊对不起不该说脏话的,我看灯都黑了。”
经理耐心的道:“因为我们会所停止了对这位客人的接待服务。”
桑桥:“???”
经理笑了笑:“具体情况您可以向傅董询问。桑先生,傅董留给您的车停在地下停车场,我送您过去。”
桑桥:“……”
驾照桑桥拿的是A照,开卡车大货的专属驾照。
换句话说,这还是他第一次开轿车。
坐在驾驶座上的桑桥颇不适应的扭了扭。
好不容易才找到安全带,又话贼多的跟许其然八卦:“停止服务,你说他们是不是把王导给丢出去了?”
许其然:“……”
许其然觉得这档节目百分之八十是要凉了,连带着桑桥的机会可能也要一起凉了,愁的要命:“开你的车。”
桑桥耸耸鼻尖,把车子从车库里倒了出去。
第一次开好车的桑桥十分嘚瑟的将敞篷给拉了起来。
北城秋夜的晚风夹着还未褪去的燥热刮在脸上,引擎的轰鸣声和轮胎的摩擦声嘈杂的盘旋。
许其然的手机铃声连响了两次,第三次才终于被主人听到,接了起来。
桑桥将车在路边停下,一边竖着耳朵听许其然打电话,一边支着脑袋和路边走过的美女用眼神打情骂俏。
许其然在电话里像是听到了什么绝妙的好消息,递给桑桥的眼神都和善了不少。
过了一会儿。
许其然挂掉电话:“我给你说的那档综艺换导演了。”
桑桥:“哈?”
许其然心情显然好多了:“原本只是背靠平台播出,现在平台那边自己请了大导过来,邵明知道吗?”
桑桥真诚的道:“不晓得。”
许其然揍了桑桥一顿:“国内选秀娱乐最早的发起人。我让你了解的圈内知识你都记狗肚子里去了吗?”
桑桥对学习一无所知,无比老实的道:“那我们还去面试吗?”
许其然道:“要,明天。”
桑桥:“哦……”
许其然想了想:“会不会是傅董那边打了招呼?”
桑桥懒洋洋的靠在方向盘上,偏了偏头:“几个菜啊,喝成这样?”
许其然:“……闭嘴吧。”
桑桥被许其然教训完,又被叮嘱回家一定要好好准备明天的面试。
等真正开着车回到房子的时候,已经晚上十点多了。
车架较宽的玛莎拉蒂开不进窄窄的巷子。
桑桥想了好些办法,才在路边的临时停车位掐出一个空档,把车塞了进去。
与充满了高大上和别问有钱的傅氏不同,也和环境消费远高于人均水平的会所不同。
这里充满着呛在每一寸土壤里的烟火气。
脚底不知何时铺的地砖早已经烂得凹凸不平,油渍和很难清除的污物沾染在路面上。
纵然已经到了这个时间,大半厨房里的灯依旧亮着。
那是晚归的人们在准备一顿能够犒劳自己的晚餐。
有为的年轻人早已经从这里离开搬走。
剩下的除了租户,多数都是家境一般,不愿拖累孩子的老人。
桑桥回到单元门口的时候,楼下几位老太太正摇着蒲扇唠嗑。
老太太们都认得桑桥,纷纷给他打招呼:“桥桥回来啦,忙不忙呀?”
桑桥勾出一个漂亮的笑:“不忙的。”
“桥桥累不累,不累的话,帮张奶奶把水扛上去吧?”
“还有李奶奶家的瓦斯,不着急不着急,明天搬也行。”
五六十年代的老房子普遍建的不高,只有三四层楼。
桑桥帮着几位奶奶干完了活,擦了擦额角的汗。
又转过来,眉眼弯弯的道:“差点忘了,孙爷爷看病的钱我凑够了,明天我给他转过去,赶紧动手术,不能再拖了。”
几位奶奶里恰巧有孙爷爷的老伴儿,当即急道:“这怎么使得呢,那钱可不是小数目。哪有让你出的道理!”
桑桥笑眯眯的:“应该的,如果当年没有各位爷爷奶奶每家给我一口饭吃,我早都饿死啦。”
这句话出口,几位老人都有些沉默。
随即。
又一同劝道:“是啊,治病要紧,人命关天。现在娃儿长大了,有出息了,还是先看病再说吧。”
孙爷爷的老伴儿也犹豫了,好一阵后,才道:“桥桥,这么多钱,真的不要紧吗?”
桑桥拍拍胸脯:“没事的,放心吧!”
八百万减去给孙爷爷的八十万,张奶奶家要换新彩电,刘奶奶要买个冰箱,李奶奶……
四十来平的房子只有一室一厅。
但由于房间内的陈设实在简单,就连一室一厅也显得空旷。
桑桥在小夜灯下打了个哈欠,没忍住,枕着胳膊趴在了桌子上。
扣除所有支出的花销,还能剩下六百五十万。
省着点花,应该也够用一辈子。
只是不知道一辈子有多长。
桑桥用嘴巴叼着笔,苦思冥想的慎重思索了一下这个问题。
还没得出答案,放在桌子另一头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瞅了一眼。
豁。
亲爹啊,桑重德。
桑桥揉了两把头发,把手机抓了过来,开口便道:“桑董事长晚上好啊。”
桑重德最看不上桑桥这副痞子样:“你就永远不能有点教养?”
桑桥装模作样:“不好意思啊桑董事长,我这人是没什么家教,太抱歉啦。”
桑重德深吸一口气,转移了话题:“和傅行舟领上证了?”
桑桥又打了个哈欠:“领了啊。”
桑重德:“一会儿拍个照片发给我,我看看。”
桑桥咧了咧嘴:“您不信我您就直说,何必拿腔作调。没问题,我等等发给您。还有其他事吗?”
桑重德大概是差点被桑桥气背过气去,喘了好几口才续上:“我交代你的事还记得吗?”
桑桥:“记得,隐婚呗,反正不能告诉别人傅行舟结婚对象是我。”
“不过。”
桑桥把又细又白的腿翘在桌上,一晃一晃,“难不成你们还真打算等桑清想通了,再把他跟我换回来啊?”
桑重德完全不想跟桑桥多说一句话,冷冰冰的道:“这与你无关。”
桑桥点头:“是和我没关系,我就是觉得你们挺弱智的,想评价一下。”
桑重德:“……”
桑重德气得把电话撂了。
桑桥开开心心的放下电话,起身吹了个口哨。
快乐的去小小的卫生间冲了个澡,然后缩进了暖烘烘的被窝里。
闭眼。
睁眼。
闭眼。
睁眼。
……
睡不着。
桑桥感觉自己胳膊腿都疼的厉害,脑子却清醒的像是能再打十把农药或吃鸡。
他在床上左翻右滚了好一会儿,最终选择掀开被子下了床。
看了眼手机。
晚上三点。
窗外万籁俱静。
一眼望去,连半点灯火光影都找不到。
越发显得他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桑桥在窗边站了一会儿,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又往后退了一步。
然后他转过身,回到屋里一下子打开了灯。
灯光顷刻大亮。
桑桥拉开桌下的一个抽屉,拿出个没有标签的白色小药瓶。
杯子里还有剩下的白水。
桑桥倒出两片药片,就着水喝了。
早已经冷透的清水顺着胃肠一路凉到心里。
桑桥撇了撇嘴,把药瓶拧好往抽屉里一丢:“呸,辣鸡医生,真难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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