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早有推测

    11月3日

    没有福泽谕吉的一万日元,熟悉的名字不再占据日/本文坛。

    ‘个性’的出现,让70%的人生而超常。

    而全国30%无个性的人中,又有半数居住在横滨。看似混乱的横滨,反倒是无个性者最大的净土。

    这些,全部都是没有任何熟悉感的事,只让人感到满满的陌生。

    但是……

    世界或许不是那个世界,人还依旧是人。

    ―

    “那么――你是不是应该告诉我你自杀的理由了?”

    太宰唇角带笑,实际上那双眼睛里半点笑意也无。

    “我·的·朋·友·”

    ……夭寿了。

    立夏有些瑟缩的将目光移开。

    他不知道要怎么去面对现在的太宰治。

    他万万没有想到。

    事情就是这么该死的巧合,巧合到他直接翻车。

    他特意趁太宰不在横滨,而且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就独自坐上了前往东京的新干线。

    他知道,自己接下来的行为在任何人眼里看来都会是匪夷所思的。

    ‘不能让别人担心’

    直至从晴空塔跃下的那一刻,他依旧怀抱着这样的心情。

    但是,谁又能想到会被逮个正着?

    可恶!胳膊好痛!

    中原中也是个凶凶怪!

    中也好像是意识到了立夏的腹诽,冲着他挑起眉毛,似乎在问‘你有意见’吗?

    立夏当即感觉浑身都在隐隐作痛,他忙不迭的收回目光,重新面对眼前的另一尊神――太宰治。

    不管怎么说……起码太宰不会打他啊!

    少年对太宰治抱着谜之信任。

    “想好怎么敷衍了?”太宰脸上笑意单薄。

    “我不会敷衍你。”少年摇了摇头后,便与他四目相对,“可能这听上去非常荒谬……我跳下去,只是因为直觉。”

    “……你说,直觉?”闻言,太宰反倒笑了起来。

    “嗯。”偏偏,少年还那么笃定的点了头,“而且,我不会死。”

    “我没有自杀。”

    这可真是一种过于了无牵挂的态度。

    因为觉得自己不会死,便从全日/本最高的建筑上一跃而下。

    其原因,却是‘直觉’。

    “我只是……”少年想要动一动骨折了的那边胳膊所管辖的手指,很疼,却能带来长足的清醒与真实感。

    “我只是,想要记起一个人。”

    “现在,记起了吗?”太宰的眸光似乎更加暗淡了些,就连灯光月影都无法在其内掀起波澜。

    于是,少年点了点头:“是的,我记起了她的样子。”

    “名字?”

    “……玛修。”不闪不避,正面作答。

    身为最后御主的藤丸立夏,与身为最初英灵的玛修·基列莱特。

    他们一同握住盾牌,迎接亚瑟王的宝具。他们一同携手,穿越龙巢里混乱的法兰西。

    他们一同在千米之上的高空坠落,一同在冰冷的海洋里……向着跨越时代而来的海/盗船伸出手去。

    时间神殿里舍弃生命的微笑,以及重生。

    风雪停息后,得以存活的他们一同看向晴朗的天空。

    不能忘。

    那便拼尽一切去回忆。

    少年清凉的目光,是遥远的星河。

    令人神往且追逐。

    “我想过死亡。”最后,太宰像是怠倦了一般移开目光,不再看他,“成为飞鸟,成为墨迹,成为川流,成为泥土。”

    “……”中也拉了拉帽檐,破天荒的没有与太宰对呛。

    太宰治的话只说了一半。

    而立夏却轻易察觉到了,他的未尽之意――

    成为飞鸟,坠亡在风里。

    成为墨迹,血液自手腕不断滴落地面,直至干涸。

    成为川流,在水中溺亡。

    成为泥土,来年开出驳杂的花。

    “清爽明朗,且充满朝气的自杀。”太宰伸手,用拇指抹去高空坠落的那一霎,少年脸上溅上的,他的血液。

    他没有用力,反而在轻微的力道中,透着那么点小心翼翼的意味。

    只是,在这过程中,他自始至终都没有看身前的少年一眼。

    血液有些凝固在他的脸上,剥落着拭去后,留下浅浅的红,像是锈住了一般碍眼的痕迹。

    啧。

    伯爵极度不爽。

    “太宰……”那双无比清透的眼睛里,第一次染上了驳杂的情绪。

    “走吧。”太宰打断了立夏的话,他背对少年蹲下。

    在立夏的视觉角度,能微微看到太宰白皙的侧脸,与缠绕过发间的绷带。

    他就这么毫无防备的,将后背留给了少年。

    立夏犹豫着没有上前,他无措的站在原地,用很轻很轻的声音说道:“……对不起。”

    于是,太宰回头看向他,露出很淡的笑容。

    “带你去医院。”他是这么说的。

    打死立夏他今天都不敢再挑战太宰的忍耐底线了。

    他乖乖的趴在太宰的背上,被他背着踏上前往医院的路。

    中也看了他们一眼,不远不近的缀在他们身后。

    这情况也真是没谁了。

    从全日/本最高的建筑上一跃而下,没有进医院。

    事后被自己的救命恩人锤骨折,要进医院。

    “太宰。”少年将下巴搁在太宰治的肩窝里。

    两个人的黑发交缠纠结,随夜风拂过脸颊的刹那带了细微的痒意。

    太宰用有些轻的声音回应:“……嗯。”

    少年目光悠长,神思清灵。

    高空坠落的那一刹,危险的风将他与迷茫剥离。

    诸多与‘认知’相违的地方,即使再怎么粉饰太平,也终会醒来。

    在一场梦里与过去交融,梦里一切在,醒后万事空。

    他所处的,并不是原来的世界。

    但是,即使如此――

    也仍然有一个人,不顾一切的向他伸出手来。

    所以……

    少年眼眸微垂,轻声道:“世界或许不再是那个世界,人还依旧是人。”

    迷茫的气息渐渐从少年的声音中剥离。

    只要还有一个人愿意肯定他的存在,那么,他就愿意再次相信此次重来的人生。

    “嗯。”太宰点头应着。

    那幅度轻的,像是在磨蹭少年的脸颊。

    “太宰。”不过片刻,少年又打破安静。

    “嗯。”

    立夏用没有骨折的那个胳膊圈紧了太宰的肩膀,“我感觉另一只胳膊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快到医院了。”他加快了步伐。

    月光在他们脚下被踏过,无人欣赏。

    “太宰。”立夏疲惫的闭上了眼睛,“谢谢那时候你抓住了我,以及……对不起。”

    这次,太宰没有回答。

    他只是紧了紧圈着立夏的腿的胳膊。

    就像是以行动告诉他……他会一直抓住他,不会让他从万丈高空跌落至粉身碎骨。

    “我要睡一会儿。”立夏趴在他的背上,呼吸渐渐放平,“麻烦你啦!太宰。”

    背着少年的太宰治步伐顿了顿,“睡吧。”

    “……还真是秒睡啊。”在立夏呼吸平稳,神色放松下来之后,中也走了过来。

    他拽了下自己的帽檐。

    两个人的神色和情绪是少有的平和。

    只是在这平和下,仍有无数暗潮涌动。

    太宰治建立的黑暗和鲜血名单,连黑/手党内部的人也会怕的发抖。

    于暗世界而言,这或许是殊荣,却也是畏惧。

    但是――

    “这家伙还真让人惊讶。”中也对立夏做出了这样的评价,“他真的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吗?”

    被太宰治背着。

    还在他背上睡得这么安枕无忧。

    要么是没有见过太宰治的真面目,或者是离死不远了。

    “他知道。”太宰这么回答。

    藤丸立夏在被太宰带着进入‘地标塔’的那一刻,就意识到了这一点。

    太宰脸上始终带着笑容,他微微偏头,蹭了蹭沉睡中的少年的脸颊。

    “……你笑得好恶心。”中也眼角抽了抽,索性不再看他,眼不见为净。

    “但是话说回来,我以为你会生气?”

    “因为早有推测。”太宰的目光淡淡的,“我知道,他会这么做。”

    “恐怕在最开始,他是将‘横滨地标塔’作为目标,想要从69层跳下。”

    只是那时的立夏还没有意识到,‘横滨地标塔’是港口黑/手党的本部。

    某种意义上而言,对于藤丸立夏想要做什么,太宰甚至比立夏他自己都更加清楚。

    就像是立夏意识到太宰的身份一样,太宰也在那一天意识到了立夏与往日相违和的地方。

    只是出乎太宰意料之外的,立夏竟然会在他不在横滨的时候,谁也不告诉,就这么自己一个人前往了东京晴空塔。

    他说什么?

    ‘我不会死,我没有自杀。’

    其实,并不是这样的。

    藤丸立夏会死的概率为25%,甚至更多。

    性格看起来温和的少年,实际上有着极端而孤注一掷的一面。

    不然也不会固执到一次又一次向着一个人伸出手去。

    对于他来说,如果能记起那个人,他影子里的存在就能有机会把他救下。

    如果记不起……他很可能就会一直随着风下坠,直至粉身碎骨的那一刹。

    到那时候又要怎么办?

    这一种情况,赌不起。

    世界上再也不会有第二个藤丸立夏了。

    况且,立夏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从高处跳下并不只是因为有不得不去记起的回忆。

    他自己看不到,甚至没有察觉。

    跳下去,于高空失重的时候……他脸上的神情,是无比轻松的笑意。

    少年用那么温柔的笑容,拜托太宰治放手。

    在那一刻,一个隐约的念头在太宰治的大脑里疯长至清晰。

    ‘――微笑抑郁症。’

    他常带笑容,擅长社交。

    是连岁月都不与愁容的少年人,实际上对这个世界愈发的没有真实感。

    他不怀疑别人的存在,譬如太宰治和织田作。

    但是,却在怀疑自己。

    或许茫然,或许困惑,却从不表现出自己的悲伤。

    当最后一根稻草落下,负重前行的骆驼就会被压死。

    “脸上笑得阳光灿烂的人,不代表不会绝望。”太宰微微勾起唇角,实际上眼底一丝笑意也无:“但是,你要留下我吗?”

    中原中也看了他们一眼后,像是自言自语一样说道:“这小子可真惨,被一条烦人至极的青花鱼缠上。”

    睡眠中的立夏似有所感的咂咂嘴,将脑袋转了个面,继续睡。

    “羡慕也没有用哟,没有朋友的蛞蝓君。”太宰看了他一眼,“没有身高,脸也没有我好看……怪不得没人喜欢你。”

    “你的脸?你的脸不就是绷带吗!”

    ……果然,之前就应该让太宰这家伙去死。

    中也脑阔上啪啪啪爆出了几个十字路口,脸色黑的可以。

    那个小人得志的笑容也太碍眼了!

    凌晨两点多。

    东京医院――

    vip病房。

    有少年躺在病床米色的床单上,睡得安稳。

    他左臂打了石膏,缠了绷带。

    嘴角淤青的地方涂了药水,显得有些滑稽可笑。

    “你的体重,比我想的还要轻。”太宰坐在了他的旁边。

    中也已经回去了,毕竟线人已将情报递交,本就没有再滞留的理由。

    他也懒得留下来听太宰治喷毒水,不够生气的。

    不然他真的害怕自己忍不住。

    南无加特林菩萨,六根清净贫铀弹。

    一息三千六百转,大慈大悲渡世人。

    我佛慈悲,善哉,善哉。

    路过24小时营业书店的时候,中也被门口展架上那本名为《物理超度》的佛经打动了。

    他鬼使神差的买了下来,揣进大衣里,整个人都神清气爽了起来。

    这下,他心情好极了。

    连带着笑容都舒缓开来。

    他觉得,这本书上的内容很适合对太宰治试验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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