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许扶斯所想, 几次下来之后, 那些老臣们,终于忍不住了。
“也不知道陛下寝殿里藏着的到底是什么样的祸水让陛下为他如此神魂颠倒,再这样下去, 我燕朝危矣”
“不能再让他缠着陛下了陛下身为一国之君, 耽于美色情爱,本就不可取。牧相,邢大人, 我们得拿个主意”
“耽于美色情爱也就罢了,陛下依旧不愿开后宫, 那祸水莫不是妖精变的”
你一句, 我一句,最后牧相冷声开口,“够了,吵吵闹闹的, 成何体统”
威严尽显。
众臣朝牧相看去,再无一人说话, 牧相看向邢清裴, “邢大人, 可安排好了”
邢清裴拱手, “都安排好了。”
安排好了安排好什么
众臣迷茫, 还是户部尚书反应过来, “牧相这是已经安排好了要如何对付那个蛊惑陛下的祸水吗”
牧相没有回复他, 而是看向众臣,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为人臣子,必然事事为君考虑,江山社稷不可动荡,若有人动荡君之社稷,必当除之。”
“今日会有人将陛下从会水宫请走,留那祸水独自一人在会水宫中,会水宫外,有重兵把守,强闯恐有性命之危,我牧萧,以及邢大人已决定以身试险,不知诸位大人,又能否有这样的决心”
“为陛下,为社稷,我等万死不辞”众臣立刻坚定的回应了。
牧相满意的点了点头。
今日,他定要将那祸水给除了,决不能让那祸水,继续迷惑陛下。
许扶斯坐在席毯上,正独自下着棋,忽然听到殿外一阵喧哗,以及刀枪长矛撞击的声音。
“牧相爷,邢大人,你们这是要干啥啊陛下吩咐了,没有他的允许,谁都不能靠近会水宫”这是赵福德的声音。
“赵总管,陛下为这宫里的祸水,已经多次置朝会与政事于不顾,我等忠臣不愿见陛下如此,请将那祸水交出,否则,别怪我们硬闯了”
“牧相,陛下有令,擅闯会水宫者,杀无赦。”冷冰冰的,是傅一。
“那就请傅一将军动手,将我们这些臣子,一并杀个干净”
混乱声,讨伐声,劝服声,许扶斯放下手中的棋子。
终于来了啊,他可等得太久了。
“赵总管”他的声音,气定神闲的传了出去,“请牧相和邢大人,进来一见吧。”
牧相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却一时之间想不起来这声音在哪儿听过,他瞥了赵福德一眼,赵福德回头,神色慌忙,“苏公子,可是陛下说了”
“眼下这种形势,可顾不上那些吩咐了。”许扶斯打断了赵福德。
牧萧和邢清裴既然决定这样做,就已经不再顾及谢陵下的命令。
傅一还想再拦,只是陛下虽下令擅闯会水宫者杀无赦,他却真的不能对牧萧和邢大人这样身份的人动手,况且对方带了军队,当真是有备而来。
这个时候,除了放牧萧和邢清裴进去,与苏大人一见,好像再没什么更好的办法。
宫门被堵,会水宫的人无法再去通风报信,牧萧和邢清裴也不担心对方拖延时间,俩人互相对视一眼,推开了殿门,走了进去。
俩人第一眼就看见了那坐在窗边背对着他们下棋的人,身着白衣,长发倾散,仙风道气。
牧萧和邢清裴有些惊讶,他们原本以为,对方会是一个全身充满了妖精气息的放荡之人。
正这样想着,那人回头,露出了他们极为熟悉的面容,俩人错愕的睁大眼睛,不敢置信眼前所见,在他们震惊的目光下,许扶斯淡笑了下,“好久不见了,牧相,邢大人。”
“苏灯”
不怪牧萧和邢清裴如此惊色,因为在他们的认知里,苏灯已经死了三年了,是不可能再出现在这世间的。
是间谍还是传说中的死而复生又或者,面前这人,压根就是鬼一时之间,众多想法略过脑海,许扶斯却像是知道了他们在想什么,露出了无奈的笑容,“我还活着,不是什么间谍,也不是鬼。”
更何况燕朝早就统一多年,又哪里来的间谍
他伸出手,揽了袖子,温和有礼道“坐下一叙吧。”
知道是他,牧萧和邢清裴顿时就打消了内心的杀意。
难怪陛下会如此,原来是苏灯,可苏灯既然活着回来了,陛下又为什么不公之于众,反而藏着掖着让他们以为
“时间紧急,我与两位长话短说就好。”
许扶斯收了棋盘,低垂着眼睫道。
会水宫外,一众朝臣与傅一还有守卫的御林军们僵持着,赵福德来回焦急的走,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当然不担心苏大人的安全问题,只要见过苏大人,牧相和邢大人必定是不会对苏大人动手的,他担心的是陛下那边
朝臣们死死盯住紧闭的殿门,只恨不得它下一刻就打开,牧相和邢大人提着那个祸水的脑袋丢出来。
他们没等多久,殿门打开了。
朝臣们眼睛一亮,却没看到俩人手里人头,那祸水就跟在牧相和邢大人的身后,披着斗篷,看不清脸。
“牧相,这是”
户部尚书开口,疑惑询问。
牧萧神色冷凝,“这人杀不得,只能送出宫。”
“不可啊”赵福德连忙叫了起来,“牧相,不能离宫不能离宫”
牧萧看向他,眼睛里充着火气,“赵福德陛下犯糊涂你也要跟着犯糊涂是吗信不信我待会儿就要了你的命你到底知不知道陛下在做什么”
对自己的教导老师生出那样的情感,甚至于还囚禁在会水宫里,这种违背了伦理与天道的事,会为燕朝带来灭顶之灾
赵福德分明清清楚楚苏灯的身份,却还助纣为虐,畜牲不如
赵福德苦着脸,他只是一个太监内侍罢了,所做的,都要紧着主子的心思,他何尝不清楚陛下做得不对,可那是陛下,陛下的心思,那就是他想方设法也要去做到的啊。
“牧相”
“傅将军。”邢清裴看向要说话的傅一,“赵福德也就罢了,他一个宦官,宦官做的是什么,你我都心知肚明,而你不同,你是先帝钦定给陛下的护卫,如今又掌管着一方军队,身为一国之将,你却帮助陛下做出这种糊涂的事来你如何有脸面对先帝,面对你们傅家的列祖列宗”
傅一偏过头,不说话了。
“眼下谁再敢拦,莫怪我们以血誓君”
这下,真的没人再敢拦了,就连那些御林军,也收回了长矛。
“多谢两位大人。”
许扶斯低垂着头,压着嗓音回了,“这份恩情,铭记在心。”
牧萧和邢清裴却连忙道“苏大苏公子为了陛下,为了江山社稷,不惜放弃至高名利,如此大义,我与邢大人佩服万分。”
“此事乃是陛下不对,委屈了你,你若是离开,便走得远远的,我们会竭尽全力的拦住陛下,不让陛下再做出这种悖伦之事”
在殿外的朝臣们隐隐约约察觉到,这位祸水的身份不太简单,牧相和邢大人这样官居高位的人,在他面前竟也会摆出这种尊敬的姿态来。
有牧萧和邢清裴护送,许扶斯离开会水宫,顺顺利利。
谢陵那里还未得知消息,会水宫的人也依旧被看守着,不能通风报信,算算时间,是足够自己离开了。
许扶斯终于松了一口气。
一路行至宫门,看守宫门的侍卫们将人拦下,牧萧和邢清裴拉开马车的车帘,露出自己的脸,“怎么连我们你也要拦吗”
侍卫们连忙收了长矛,退至一边,“牧相,邢大人。”
“开门,我们要出宫。”
牧萧下了命令。
侍卫们对视一眼,不知道是谁站了出来,“一定要现在出宫吗”
邢清裴冷冰冰道“现在就要出宫,再不开门,耽误了我等的事,你们拿人头试问”
侍卫们的眼中闪过不知名的情绪,最后还是应了声好,去开宫门了。
牧萧放下车帘,看向许扶斯,“苏大人,此去一别,请珍重。”
许扶斯颔首,“也请牧相与邢大人多珍重。”
伴随沉厚的闷声,宫门开了,马车驶了出去,却又停下。
牧萧皱眉,“怎么停了继续走。”
车外没有回应。
牧萧拉开车帘,“都说了”
牧萧的话停了下来。
只见宫门外,排列着数不清的御林军,御林军们手中的长矛指着他们的马车,他们以为被支走的陛下,就站在不远处,明黄色的衣衫,平静的双眸。
“不会逃走会陪着我想我”重复着这些话,谢陵忽然笑了。
“下来吧,灯灯。”
他像是已经疲惫了的样子,眼神里都有些空洞。
“现在下来的话,朕还能让你好过一些。”
“朕给你三个数的时间,三”
许扶斯心想完了。
他正要下马车,谢陵却已经跳过了二,直接念一。
车帘被挑了起来,那双漂亮的手伸了进来,没有任何留情地将许扶斯整个人从马车上拽了下去,摔在地上。
许扶斯的斗篷落了下来,耷拉在他的肩上,他抬头,眼中掠过一丝银光,谢陵手中的剑已经搭在他的脖颈上,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眼中冰凉。
谢陵的剑上还滴着血,身上明黄色的衣衫上面也有血液的痕迹。
那是从口中流出的血,他落在谢陵的衣衫上,又落在剑上。
谢陵面不改色擦去嘴边的遗血。
“很遗憾,灯灯,我想对你好的。”
“但我发现,对你好好像没什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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