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9章 押注

    朱璧居

    朱漆案上铺着一幅华美的衣袍,烛火下霞色云霓,十二枚幻琼珠散落在领缘腰间。

    保养极好的手轻柔地托起裙摆,等到把宝珠子订上,这件华服就制成了。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后,珠帘发出琳琅的声响。

    容绪头也不抬,“不要慌,出了什么事”

    来人是盛京商会的老掌柜吴坤,他其实他只比容绪年长三岁,但两人站在一起,恰是判若叔侄。

    吴坤面色难看“主人,补发的财货又被劫了。”

    容绪眉心一跳什么

    征兵令都已经通过了,小狐狸的目的达到了,怎么在还抢

    他不由问“消息可属实”

    吴坤道“此番共八箱财货,分别在丰谷县、太蒲县和庄丘县,都是襄州境内被劫。”

    容绪深深凝眉。

    莫非萧暥尝到劫掠的甜头之后,这会儿抢上瘾了不是

    相比辛辛苦苦经营尚元城,哪有抢来得快。

    吴坤道“现在商会分号都不敢再走襄州境内了。”

    容绪无奈道“向西取道渑州、豫州境内,绕开襄州,再不济还可以走海运,商会还有几艘海船。”

    “绕道渑州,豫州会延误至少大半个月,路上耗费不说,渑州张繇、豫州虞策哪个都不是好相与的,要经他们的地盘过,通关费就是笔不小的数目。走海运也许稍微快些,但是海上风浪难测,海盗猖獗。”

    容绪拧了拧眉心“还是走陆运,去办罢。”

    又见吴坤不动,“怎么”

    “主人,绕道而行,这一耽误就是月余,这赔偿”吴坤皱着一张脸。

    有些货品是急用的,有些是季节性的,延误一个多月,很多客户都不需要了,这里的赔偿又是一大笔钱。

    “该赔偿就赔偿。不能损及商会信誉。”容绪道。

    老掌柜脸色惨然。

    新春商会周转本来就需要大量银钱,现在倒好,又是被劫,又是赔偿。银钱周转不上,左右一耽搁,今春的市场就要被江南商会抢占了。

    这些年在江南商会的竞争下,盛京商会的处境本来就大不如前。

    吴坤面有难色“有一些货品,还不大容易补。”

    “漳侯和海安伯都各订了一枚幻琼珠,幻琼珠稀少,各地商会都没有。”说话间他小心翼翼看向案上流光熠熠的华服,十二颗幻琼珠如同星辰一般散落在海面上。不由暗暗思忖,借来应个急也不是不可。

    容绪脸色一沉“那件裙子不许动。”

    “可是主人,现在商会周转困难,迫在眉睫了,再不布局新春的行市,就都要被江南商会抢占了。”今年盛京商会喝西北风吗

    容绪道“我做事向来分明。不必再说。”

    那件裙子是情之所寄,是情怀。

    生意归生意,情怀归情怀,他向来分明。

    生意上精打细算,情怀上一掷千金

    “这样罢,我知道王晖和王祥那里,各有一枚珠,你跟他们说,我以市价买下。”

    吴坤摇头叹气“恐怕不容易,主公把春季供给他们禄金减半了,这些人都骂骂咧咧的。”

    所谓禄金,就是每年容绪给王氏族人们中的出仕者,予以官场上的疏通打点的费用,按照官阶的不同,所得的金额也不同。

    容绪好风雅,所以这笔钱每个季节都有不同的叫法,譬如春季就叫赏花钱,被王家族人戏称为春钱,言辞间暗讥容绪乃青楼出身。

    容绪对这些冷嘲热讽倒是看得很开,没必要和族里那些蠢货计较。

    那些个蠢货这些年花了那么多钱,也没见一个半个出息的。一个个只会伸手要钱,来维持他们风光体面的生活。殊不知这些年,多少依附投靠王家的门客,都是看在他为王家经营的雄厚家资的份上,否则当年迁都大梁,王戎失权后,王家早就没落了。

    吴坤道“现在主人要向王晖和王祥买珠子,他们可不要狠狠诈一笔。”

    “你去办罢。”容绪摆了摆手,不复多言。

    老掌柜诺了声,抬头见忽觉得他眼角眉梢的风霜磨砺之色更深了几分,终于显出一丝天命之年的沧桑。

    片刻后,容绪回到案前,发现已经没法静下心来制衣了。

    时局纷扰,人心浮动。

    创作需要全心地投入,直至废寝忘食。他刚遇到萧暥的时候,就是这样。仿佛是干涸了多年的荷塘,幸遇一场丰沛的霖雨,从此,世间的阴晴寒暑,四时光景,都变得明媚而鲜活了起来。

    他一怒一笑,一举一动,都会让容绪心生欢喜,不能自禁。灵光更是源源不绝。

    以往小狐狸毛扎扎的,但越是凶,越野性难驯,就越让容绪激动不已,欲罢不能。直到那尖牙刺入皮肉,容绪才发现,他根本不懂萧暥。

    手指骤然攥紧柔滑的面料,晶莹的幻琼珠滚落一地。

    商会是他的命门,萧暥这次一点余地都不留给他,他到底要做什么

    王戎进来的时候,就见容绪正俯身弯腰一枚枚地捡起珠子,神色若有所思,又若有所失。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王戎踱进屋,用看戏的眼神看向案头的华服,“即使他穿上这些东西,也是金玉其外,虎狼其心,终究野性难驯。”

    容绪也不客气“兄长有话直说,别碰我的东西。”

    王戎悻悻收回手,道“萧暥此番又是扩军,又是建造暮苍山关城,对你的商会也是毫不留情,看来他是要对王家动手了。”

    容绪叹了口气“兄长这么说,就太高估王家的实力了。”

    “萧暥真要对王氏动手,只需要遣一员大将,率十万军,一战可定,他之所以迟迟不动手,一来是因为王氏军力弱,构不成威胁。二来,王氏乃国戚,盛京乃旧都,他若攻打盛京,等于要和陛下翻脸,也给了诸侯们发兵勤王的借口。”

    王戎面色阴郁不定,问道“你是说,他此番不是针对王氏那他为何征兵造城还抢了商会。”

    “他别无选择,怪只能怪他的对手实力太强。”

    容绪不紧不慢地把最后一颗宝珠拾到琉璃盏中,“兄长看不出来吗萧暥拿下凉州之后,北方两虎相争之势已成。”

    王戎一震“你是说他要对付北宫达”

    容绪点头“我也是刚才想明白的,萧暥让雍襄全境改种粮食,是因为他军粮不足,征兵是因为北宫达有百万之众。而筑城,以暮苍山关城的规模,防范王氏盛京这十万兵,太小题大做了,而大梁以北,除了王氏,还有谁”

    王戎击案道“幽燕的北宫达我怎么没想到啊,萧暥还真敢招惹”

    容绪“萧暥曾流露过和我经营火油生意的念头,还对北宫达的连弩感兴趣。”

    王戎眼前一亮“两虎相争必有一伤,这一战之后,天下格局大变,说不定正是我们王家的机会”

    容绪不置可否,“届时王家有没有机会尚不知道,但有一件事是确定的。”

    他的目光变得玩味起来,“如果萧暥和北宫达之间有一场决战,盛京夹在幽燕和雍襄之间,必不能幸免,所以,下注的时候到了。”

    他微微眯起眼睛,萧暥小狐狸吞并襄州凉州之后,朝中又得中书台支持,事业发展得一帆风顺,翅膀硬了,底气也足了,以为可以把他一脚踢开了。

    却不知天下格局瞬息万变,王氏虽然在诸侯中实力最弱,但是盛京的地理位置却极为重要,关键时刻,如果王氏倒向北宫达,小狐狸就要为他今天的狂妄和嚣张付出代价了。

    他道“输赢的机会只有一次,我们不能押错,盛京王氏一定要站在胜利者的一方。”

    王戎迫不及待“这还用问,当然是北宫达赢了”

    “当然是我赢了”萧暥自信满满。

    此刻,某无所事事的老弱病残正在跟云越玩大富翁。

    “快,把地卖了,还钱,还钱”他腰上还挂了条粗金链子,那是最近劫获的,他觉得挺威风,有点社会人的味儿。

    搞得云越不忍直视。

    拇指粗的金链子黄灿灿的灼眼,箍着那不盈一握的腰身显得更细了。

    云越艰难地挪开视线,怕想到什么不该想的。

    “要不就付我百分之三十的红利”萧暥随口道,

    “这么多”云越刚想说打劫啊。忽然意识到对面坐的就是个山匪头子。

    修养期间实在没事干,萧暥就拉着云越玩起了大富翁。

    棋盘,棋子都是心灵手巧的萧某人自制的。

    茶炉里煮着蜂蜜柚子茶,清甜的气息弥漫开来。

    不知道为什么,云越有种感觉,仿佛很久以前,他也曾和萧暥有过一段这样安闲的岁月,下棋,煮茶,吟诗,到江边放莲灯

    窗外是郁郁葱葱的绿意,细雨如酥,江涛拍岸。

    养病的日子里,看细水长流,江月照人,仿佛把朝朝暮暮、生生世世都照淡了、看尽了。

    细想起来,却渺远地像隔世的风,带着久远的伤怀和无穷的怅然。

    当年,栀子花开,青梅未熟,匆匆离去。

    云越觉得头脑昏沉沉的,大概这两天晚上老是翻来覆去地想谢映之到底对萧暥说了什么,导致没睡好,精神恍惚。

    这两天梦里总有江潮的声音。

    在浩淼无边的潮声中,有人轻道“云越,等我京城事了,就去青帝城。”

    他在草庐前种了海棠、琼花,和芍药。

    等来的,只有暮春时,落花似雪。

    云越的眼睛忽然有点酸,眼眶灼烧般的热意。

    “云越,你不会输不起罢”萧暥好奇地偏头看着他。

    怎么眼眶还有点红

    云越倔强地抹了把眼睛,把余下的游戏钞全甩在棋盘上“我全押上”

    萧暥看着他难得一见的赌徒气魄,“小云,你别把底裤都输掉了。”

    云越脸霎得一红。

    萧暥笑嘻嘻“没事,大不了我借你件裙子”

    云越“主公就是裙子多。”

    “嗯”

    嘶不对。

    萧暥猛然反应过来,你小子怎么说话的

    萧暥“裙子是我给媳妇准备的”

    他眉眼弯弯“莫非你想当我媳妇”

    云越呼吸一颤,一时间脑子里混乱一片,什么主公媳妇

    萧暥嘴上讨了便宜,手又欠了,被他按在怀里的小黄汪汪汪地叫了起来。

    两人同时回头,就见上官朗正站在门外。

    他负责关城的具体营造,本来是来别园取财货的,听到萧暥和云越在下棋,忍俊不禁地在廊下看了一会儿才进来。

    “萧将军在下什么棋我从来都没有见过。”他颇为好奇。

    他没想到这个传说中的权臣,平时生活不仅没有纸醉金迷的享乐,反倒是有那么点寒酸,连一副棋都是自制的。

    萧暥道“这是大富翁。这个棋人越多越好玩。”

    然后他热情地数了一沓游戏钞递给上官朗,表示一起玩。某赋闲人员妨碍公务是有前科的。

    上官朗接过来,饶有兴趣地看了看手中花花绿绿的纸张,问,“这是什么”

    “钞票,”萧暥道。

    他还挺得意,这是他自己设计的游戏钞,虽然画得不咋地,但内容丰富啊,五百元面额是肯德基全家桶加肥宅快乐水,两百元是冰激凌鲜奶蛋糕,一百元是松子桂鱼,五十元糖醋排骨,二十元酒酿汤圆,十元爆炒小龙虾等等,前两个是他在古代好久都没吃到馋得慌的,其余的按照他想吃的顺序排。

    上官朗揣在手里,好似拿着一叠菜谱,不懂就问“钞票又是何物”

    萧暥热心科普“钞票也叫做纸币,和银票差不多。”

    上官朗更懵了,“银票”

    萧暥想起来,这个时代还没有银票,转而道“跟纸钱差不多。”

    上官朗顿时脸色一僵。

    他尴尬地把钱搁在棋盘上,手在衣袍上搓了搓“我还有公务,今天就不奉陪了。”

    萧暥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倒一点也不意外。他还是不配跟名士们一起玩

    不过,他们能来中书台任事,萧暥就很知足了。

    不是还有云越和小黄陪他玩吗

    他撸着小黄犬的毛,“云越啊,咱们给小黄起个名字吧,就叫黄飞虎”

    云越

    “小名叫飞虎。威风吧”

    云越“主公,这是玄门的猎犬。”

    玄门淡泊出世,要那么威风做什么。

    萧暥“那么,黄药师”

    云越

    萧暥挠小黄犬的毛,小狗在他魔爪下呜噜呜噜地挣扎。

    萧暥揉着它的脑袋,“我起的名字不好听吗小黄,挑一个,飞虎还是药师”

    “它在说主公不要再薅它毛了。”

    萧暥蓦地一怔,抬头就见谢映之飘飘然进来。

    “尘影。”

    小黄噌得从萧暥怀里窜出来,飞奔到谢映之脚边,屁颠颠地跟着,一边呜呜地叫像是在告状。

    谢映之俯身,修长的手指轻轻顺了顺它被某人撸得东倒西歪的毛,轻道“无妨,你去吧。”

    小黄犬飞得跑了出去。

    萧暥半晌才反应过来“先生你听得懂”

    “万物有灵,鸟兽鱼虫都有自身的语言,只是不同物种的语言位于不同的频段,相互之间难以交流。”谢映之拂衣坐下,闲闲道,“然修行到一定程度,便能够包容更多的频段。自然就能听懂它们在说什么了。”

    “所以修行就是升级通关”萧暥当打游戏了。

    “与其说是升级,不如说是拓宽,拓展自身之感知力,方可包容外物,花木鸟兽,山川河海、日月星辰,乃至于包罗万象,与天地共感。”

    谢映之一边整理着凌乱的棋盘,一边用漫谈的口吻闲聊起玄门的修行,“所以,世人言草木无情,但在修行之人眼中,一花一叶皆有情。”

    萧暥不解“但为什么都说玄门无情”

    谢映之道“玄门无私情。”

    萧暥所以,谈个恋爱还要公开的吗

    谢映之“玄门结契与世人相恋不同,是心神相交。”

    云越插话道“所以请问先生,什么是结契心神相交”

    萧暥老脸一红,强行打断了下属的求知欲“云越,先生今天来此,肯定有公务,我们就别打岔了。”

    谢映之微笑“结契即是同修,心神相交,共知共感,云副将有兴趣,以后我慢慢跟你讲。”

    萧暥被他说得后颈一凉。

    谢映之已经取出几分帛书,铺在棋盘上,“这几份文书,需要主公过目签署。”

    萧暥一看,大部分是发往襄州的。

    如今春耕、征兵、筑城都已经启动,就该开始军备生产了。大战开始后,羽箭、刀剑、矛戈等军械都是消耗品,黄龙城的兵工厂要赶紧运作,军备竞赛搞起来

    但这又是一大笔钱。萧暥脑阔疼。

    不仅如此,还有北伐时的御寒物资也还没有着落。东北严寒,古代冰天雪地里行军打仗极为艰苦。积雪没胫,坚冰在须。缯纩无温,堕指裂肤。

    史书上记载,“遇大寒雪,军人冻死及落手足者三分而二。”也就是说有三分之二的军人,被冻伤手脚,而不得不截肢。

    所以御寒物资也必须到位,萧暥绝不会让他的士兵冻死冻伤在战场上。

    哪怕花钱如流水,也要保障将士们的供给。

    他家底薄,狐狸毛薅秃了也换不了几个钱,一年的备战时间紧迫,他攒不够钱就去劫,不择手段也要筹齐将士们的御寒装备。

    “听说盛京商会的货品又被劫了”谢映之似不经心道。

    萧暥心虚地表示啊这样的吗可能是命令还没传达到,这就让他们住手。

    谢映之指出“银钱短缺之事,我会设法筹措,主公勿忧。”

    他长眉微敛,“这一年备战期间,我们需要雍襄局势的稳定,不宜在此时招惹北宫达,亦或者,盛京的王氏。”

    萧暥目光闪烁,“唔。”

    “前番劫盛京商会的财货是为征兵的借口,既达目的,便点到即止。”

    也就是说,这就是吃个快餐,你不能逮着当长期饭票。

    萧暥乖巧地点头,他明白,只有稳定的内部外部环境,才能搞经济发展。

    但是还有个问题。

    “这一年内,如果北宫达来攻怎么办”

    燕州

    此刻,萧暥征兵屯粮,筑造关城的消息已传到了燕州。

    东方冉急道“主公,萧暥征兵筹粮,扩军备战,这是有征伐东北之意。主公不能再等了,应当机立断,即刻发大军歼灭之,不能给他机会壮大起来的机会”

    他这话一说,北宫达帐下谋士纷纷交耳窃笑。而北宫达悠然盘玩着手中的玉琥,面露不屑之色。

    俞珪哂笑道“东方先生也太看得起萧暥了,幽燕两州沃野千里,府库盈满,带甲百万,萧暥有什么四战之地,民生凋敝,仓府空虚,士兵疲惫,他敢来挑战主公,岂不是自取灭亡”

    东方冉道“萧暥已经兼并襄州,凉州之地。”

    俞珪道“朱优蠢材,曹满匹夫,怎么能和主公相提并论”

    北宫达扬起浓眉。

    东方冉明白了,北宫达好大喜功,俞珪善于谄媚奉迎,所以每每能切合北宫达的心思。

    他立即转而道“主公,正如俞先生所说,萧暥西征归来,士兵疲敝,府库空虚,元气尚未恢复,现在不打他,更待何时而且,萧暥欺压天子,威慑百官,还倒行逆施,强迫雍襄之世族改种粮食,搞得怨声载道,此时主公若率大军讨逆伐贼,必势如破竹,雍襄世族百姓皆箪食壶浆相迎主公”

    北宫达若有所思地捋须“也不失一个机会。”

    东方冉见机道“主公以清君侧除权臣之名,举大军击破萧暥,尽得雍襄之地,进而还可一统中原,迎皇帝于燕州,挟天子以令诸侯,王图霸业可成”

    北宫达眯起眼睛“先生认为何时出兵”

    东方冉道“事不宜迟,如今已是二月,等到三月初冰消雪融之际,正好出兵”

    就在这时,天子的绣衣使者已到了府门,带来了一道诏书。

    北宫达远在幽燕,已经很久没有收到天子诏书了,他倒是有些好奇,远在大梁的那个傀儡皇帝想要做什么

    诏书洋洋洒洒写了上百字,还没念到一半,大堂上众人都噤若寒蝉,觑向北宫达越来越阴鸷的眼神,他手中的玉琥已经碎成两半。,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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