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幽烛火下一张惨白瘆人的面具,两颊还染着滑稽的酡红,透出阴森的喜感。一下子将北宫皓的酒都惊醒了。
“谁允许你这妖人进来的”他弹跳起来,紧张地捡起地上豁口的剑指着东方冉,“你还嫌害我不够吗”
如果不是东方冉,就没有铁鹞卫袭击大梁之事,他也不需要去京城了。
“袭击大梁,劫持皇帝,”东方冉蔑笑道,“那是郢青遥这些明华宗余孽干的,与我有什么关系”
他不紧不慢迎着锋刃往前走去,“我初来燕州,无官无职,铁鹞卫又怎么会听从我的指挥但凡有点头脑的人,都知道这不是我做的。”
他的声音隔着面具听起来发闷,似怒,又好似在阴笑。
北宫皓都想不出来这张如同亡者般的面具后是一副怎样的表情。
“站住不许过来”两步之外,他用剑抵住东方冉的脖子。
“建议让世子前往大梁的是俞先生。”东方冉两根细长的手指夹着剑锋,将那把剑徐徐挪开自己的咽喉,“世子不去找他,找我作甚”
“那你、你也是个妖人”北宫皓急切道。
“如果世子指的是这个”他用蜷曲如勾的指甲敲了敲自己的面具,“我倒是愿意解释一下,其实我只是个被毁了面目的可怜人。”
北宫皓嗤笑“你可怜”
东方冉长叹了口气坐下,声音陡然带了几分凝重,“我的故事我还从来没有跟人说过,世子愿意听吗”
北宫皓不耐烦道“你得罪了谁,被谁毁了容,跟我有何相关”
“世子若知道是谁毁了我的脸,就不会那么说了。”东方冉悠然拿起案上的酒壶倒上了一杯酒,
咄地一声钝响,一袋黄金砸到了他面前的木案上。
北宫皓毫不客气“先生若想喝酒,这够先生喝上半年了,我壶中苦酒,招待不了贵客。”
东方冉不气恼,接着自己的话“这个人,世子肯定听说过”
“即使世子没见过,但一定很想见。”
“因为全天下的人都想见他。”
这几句话勾起了北宫皓的好奇心,他问道“是谁”
“当今的玄门之首谢映之。”
“哈哈哈哈哈”北宫皓大笑,“先生大可不必如此,攀扯出谢玄首,你也不看看你是何等人”
“我是何人”东方冉的声音陡然一沉,竟透出了几分威严,“我是前任玄首玄清子门下弟子薛潜。”
可惜,北宫皓不知道薛潜是谁。
他知道的,也只有几任玄首的名字。
最有名的就是百年前的玄首虚瑶子,他曾是孝景皇帝的帝师,辅佐景帝开疆扩土,横扫西域,灭了大夏国。
传说那一战景帝动用了五十万大军,由帝师虚瑶子亲自率军,玄门弟子参战者数千人之众。此战一举荡平大夏国,疯狂的朔王焚毁了国都海溟城,尸横盈野,血流漂杵。
战后虚瑶子用强大的玄法封印海溟城,镇压十万亡灵,百年过去,海溟城四周仍赤地千里,寸草不生。这场大战被民间话本段子传得神乎其神,但是在正史中却只有寥寥几笔。
此战中苍冥族大部分长老尽殁,余者被关押在玄门断云崖深渊底,永世不见天日。
因为此战之惨烈,玄门也在这场大战中元气大伤,运数衰竭,虚瑶子的继承者玄清子是个寡淡的人,玄门从此避世,逐渐退出了世人的视线,直到盛世谢映之成为了玄首。
与虚瑶子相反,谢映之最出名的不是神乎其神移山填海的玄法造诣,而是倾世的风华。
东方冉颇为不齿,“谢映之没什么本事,全凭出生高门和一副好姿容,世人重色,才当上了这个玄门之首。”
最让东方冉切齿的是,自己毕生以求的东西,谢映之得来全不费力。他有什么资格
“我苦修十三年,将自己的心当做顽石,在日积月累的苦修中打磨成匹敌天下的利剑。算了,说这些你也不懂,”他一拂袖道,语气强硬,不容插嘴。
北宫皓感到被冒犯了,但是面对着那张可怖的脸,他竟然不敢打断。
“至于我为何变成现在这个模样,为何会被逐出师门,那也是拜谢映之所赐。”
“既然是谢映之害的你,那你应该去找他复仇。”北宫皓道,“你为什么来找我”
“因为我在世子的眼睛里看到一样的仇恨。仇恨是力量。”东方冉伸出枯槁般的手指,毫不留情指出道“萧暥割了你的头发,让你沦为笑柄,毁了你的前途。世子不想复仇吗”
北宫皓眼中流露出野兽扑食般饥渴的神情,“当然想,这两年我日思夜念的想,但先生有什么能耐助我复仇”
东方冉发出几阵干冷的笑声,袍袖一振,转瞬之间,刚才被北宫皓劈砍沟壑累累的桌案屏风忽然恢复如初,连那柄豁口的剑都光亮如新。
北宫皓大惊。
“雕虫小技,不足挂齿。”他森森一笑,“不瞒世子,原本我想报效的是北宫将军,可惜北宫将军优柔寡断,并非成大事之人。”
东方冉在大堂中信步道“而且北宫将军太重名声颜面,铁鹞卫杀了几个名士他就小题大做,顾虑不前,要知道自古以来成大事者,哪个不是杀人盈野,大雍的开国皇帝手里干净过吗景帝和虚瑶子的手中干净吗自古王道是做给人看的,要争夺天下行的是霸道,靠的是杀伐。”
北宫皓的目光被他牵引着,流露出热切的欲\望来。
东方冉叹道“北宫将军老了,想的只是眼前的娇妻幼子,早就没有了称霸天下的雄心。”
北宫皓不由挺起脊背“那么我呢”
东方冉站住脚步,面具后如同深窟一般的两道目光射过来,“世子少年经历磨难,心肠如铁,杀伐果断,乃成大事之人。我愿助世子成就霸业。”
北宫皓迫切问“什么样的霸业”
东方冉道“历代玄首皆是帝师,我要做的当然是助世子席卷天下的霸业。到时候何止是幽燕之主,世子成为天下之主也未必不可退则和萧暥一样挟天子以令诸侯,进则取而代之”
北宫皓听得兴奋不已,“那傀儡皇帝早就该让位了如果是我,才不会像萧暥那样留着个累赘,但是父亲怎么办”
“北宫将军老了,到时候安置在燕州,当个富家翁。”东方冉似并不关心这个问题,敷衍道。
北宫皓犹豫地皱了下眉。
东方冉逼近一步“为了大业,萧暥连义父都杀。世子要击败他,就要比他更狠”
北宫皓眼中流出一丝阴狠,“但是现在父亲让我去大梁,名为向皇帝陈情解释,实则让我抵过。该如何是好”
东方冉道“所以我说,我是来恭喜世子的。”
北宫皓眼色阴郁“先生确定不是在逗乐”
东方冉道“世子留在燕州,还有机会吗”
北宫皓心中猛地一沉。
东方冉道“此去京城,世子便可以向北宫将军讨要兵马和钱财。”
“首先,此事由铁鹞卫而起,世子可以要求铁鹞卫都尉徐放同往大梁,北宫将军必然会同意,世子不仅得了一员大将,还得到了铁鹞卫的控制权。其次,此去大梁千里迢迢,道路难行,世子可以要求增加兵马保护,讨来两千兵马不是问题。”
北宫皓不屑道“一个徐放,两千兵士,能做什么”
东方冉道“不仅是人,还有七八箱赔礼,这些钱财,世子可以来招募勇士,结交豪侠,打通关系。”
“那天子那里怎么办”
东方冉冷哼一声“谁说世子要去给天子赔礼了。”
北宫皓愕然“那我们去大梁做什么”
东方冉笃定道“萧暥以为世子是去向皇帝赔礼的,大梁城必然没有准备,我们正好杀他个措手不及,拿下雍州。”
北宫皓道“即使萧暥没有准备,就凭我们几千兵马,恐怕也拿不下雍州。”
东方冉森然一笑“世子忘了还有盛京的王氏了吗”
将军府
听到谢映之还没回来,萧暥松了口气,不能让谢映之知道他和容绪见面去了。
谢映之曾经当着他的面,倏忽之间就把容绪送的白玉灯台在手心化成了齑粉的,这得有多厌恶。还有前阵子,谢映之让他要做就做彻底,在酸枣沟劫了盛京商会,这是要彻底掐断他和容绪做生意的念头,摧毁他们之间少得可怜的一丢丢信任。
当然,其实他们之间也不存在什么信任,充其量就是塑料友谊,只是谢先生眼中不容泥沙,塑料的也不行。
萧暥回过神来,正发现江浔正大大方方地看着他,双眼如星辰朗月。
他顿时想起自己还穿着一身金燕子锦袍,怪不好意思的,“寄云啊,你也辛苦了,先回去休息罢。”
江浔一走,萧暥赶紧溜到寝居里换衣服。糟糕的是他身上还香喷喷的,早知道听云越的话,香料那么贵,省着点用,不过转念一想,今天谈成了生意,他是不是已经是九州香料大亨了
谁知他还来不及得意,就听到庭院门口传来江浔的声音“先生回来了。”
萧暥耳朵一竖。
但距离有点远,谢映之的声音又轻,就像散落在风中一般,倒是江浔声音清朗,“主公今天穿得好看,朗朗如明月,濯濯如春柳。”
萧暥老脸一红,孩子你不用背后这样夸我。
紧接着萧暥就听谢映之淡淡道“大概是去营业了罢。”
萧暥
萧暥赶紧把脱了一半的锦袍又穿起来,再装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片刻后,谢映之颇有兴趣地打量着萧暥这身骚得一目了然的金燕子锦袍,笑意盈盈问“主公今天去哪里了”
萧暥被他看得心虚道“天气好,我就出去逛逛”
谢映之眸中笑意若有若无“我那天说过的话,主公可还记得”
萧暥目光飘闪唔
那夜,谢映之轻轻贴近他耳边,声淡如兰“主公今后若有隐瞒,那就只有交心了”
按照以往经验,交心就是隔着扇子亲一下。萧暥脸皮厚一点就扛过去了。
而且萧暥还很混账地想,谢先生神仙中人,还是他比较吃亏一点。
但问题是,一旦交心,他脑子的数据库就漏得跟个筛子一样,无论想什么谢映之都知道。
更何况谢映之还好心提醒“玄门交心,需要循序渐进。”
萧暥“循序渐进是什么”
谢映之淡淡道“当初我和主公结契时用了偷天之术,所以之后交心便需要充电,充电也是要渐进才有效。譬如这次充三成,下次就要五成。”
萧暥脸颊发烫所以每次充电,亲密程度都要更进一步的意思吗
谢映之声音轻柔和煦,“今晚主公如果想试一试的话,我倒是不介意。”
萧暥立即表示谢玄首你还是介意一下比较好。毕竟我一个大老粗凡夫俗子怎敢亵渎谪仙中人,老是揩你油吃你豆腐我于心不安
谢映之拂衣坐下。所以,你就交代罢。
萧暥没辙了,只有把他今天午后去见了容绪,破例批准盛京土地可以种植香料草药,利润他和容绪五五分成的事情说了一遍。
谢映之评价道“垄断雍襄香料产业获利确实可观。但我跟主公说过,物资钱款之事,我会筹措。”
言外之意,你只要安心养病就行了。
萧暥道“这不仅是为了赚钱,还关系到全局大势。并非只为局部之力。”
谢映之颇有意味地看向他。
萧暥道“先生上回说了,备战这一年,我们需要一个稳定的发展环境,盛京离大梁仅六百里,王氏的立场就很重要。我和容绪做生意,不仅是赚取利钱,也使得我们就有了共同的利益,一旦稳住了容绪,王氏也就稳住了一半。”
谢映之眸色深沉,“那么主公信得过容绪”
“我信不过,我跟他就是塑料友谊。”萧暥大咧咧道,相互利用罢了。
谢映之凝眉居然还当是友谊了
“主公可知他对你存何想法”
“什么想法”萧暥蓦然怔了怔。容绪能有什么想法
面对某人天然纯澈,又满目财迷的眼神,谢映之还是没有说出来,只道“容绪此人心术不正。”
萧暥谢映之他们这些正道人士都看不惯容绪。
容绪这人离经叛道,风流放浪,偷姑娘的心还很有一套,平时有些非主流的爱好,但他一大老粗,又不是姑娘,他担心什么。
“但主公说的亦有道理,”谢映之道,“稳住王氏,有利全局大势。”
萧暥心念一动“先生这是答应了”
谢映之站起身道“若要跟容绪做生意,须多加防范。”
他说罢取来一小盏清茶。
此时已经日近黄昏,寝居里灯光暗昧,谢映之随手又挑亮了灯。
萧暥这才发现他换了一个莲花形的灯台。
谢映之淡淡道“主公把衣服脱了吧。”
萧暥脑子里下一刻空白了这是做什么
谢映之见他站着不动,施然走过来,闲闲地抬手就去解。
萧暥赶紧道“我自己来。”
谢映之看着他七手八脚地脱衣服,总算是解释了一句“我看看绣纹是否还在”
萧暥不解为什么突然想起这个那狗尾巴花在襄州时谢映之就用那白糊糊的药浆给他漂白掉了这还有售后服务的吗
他解开衣襟,露出流畅的肩线和白皙光润的胸膛,“早就没了啊”
谢映之道“好。”
萧暥以为没事了,刚想拽起衣衫,这还是早春,怪冷的,但一只轻如柔羽的手落在了他的手背上。
谢映之笑意迷离“那就再画一个。”
萧暥草
灯光暗昧,罗帷深帐里。
萧暥抱着衾被趴在榻上,脊背的线条流畅无比,衣裳褪到腰间松松垮垮地堆积着,更衬得那腰线凝练精妙得让人窒息。
笔尖带着丝丝入扣的凉意,落到温暖的肌肤上,激起细细的颤栗。
陌生的触感如藤蔓爬上了脊背,萧暥嘶了口凉气,一回头就撞见谢映之俊美无瑕的容颜。
谢映之侧坐在榻边,微微俯身,凝神落笔,目光明静如渊,清若琉璃的眼眸里仿佛空无一物,又仿佛将四时美景,十万红尘都倒映其中。
他笔下的画纸雪白莹润,光滑宛如丝缎,狼毫小楷的笔尖沿着柔韧的线条和细腻的肌骨起伏宛转,徐徐铺开的一展画卷,仿佛将千里江山,人间美景尽写其中。
果然是江山如画。
夜色阑珊,暖帐罗帷里,谢映之悬腕提笔,一起一落间,将风流写尽。
“转身。”谢映之轻道。
作为画纸的某人老老实实翻身躺平,看着谢映之提笔,笔尖如蜻蜓点水般沾了沾茶水。
其实萧暥挺纳闷的,谢映之到底是在画什么
茶水无色透明,根本就看不到笔触啊。这是在逗他吗怎么觉得有点皇帝的新衣那味儿但看谢映之专凝的神态,又不像是装出来的。
凉丝丝的笔尖落到肌肤上,萧暥有点痒。
“别动,”谢映之提醒。
他半边脸沉在灯影中,半明半昧间,神态清宁专注,微垂的长睫在皎如清瓷般的脸颊上挑出一轮浅淡的弧影。
萧暥凝视了片刻谢先生你别这样,怎么觉得有点变态啊
所以,这到底是要做什么
期间徐翁轻手轻脚地端进来烧旺的炭盆,又默不作声地退了出去。
萧暥真是镇定,老人家果然是见过世面的。
画了片刻后,谢映之似乎轻缓地舒了口气,像是画完了最繁复精巧的部分,终于解释了一句“此图可保三个月内,任何人不得碰触主公。”
萧暥一愣保质期三个月还不能碰所以,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是个护身的御风图。
谢映之想起当年花间,千丝红绳折子戏,容绪可谓是花样百出,手段数不胜数。
萧暥如此单纯,恐怕要被吃光抹净。所以,谢映之不许萧暥和容绪往来。
但是,萧暥说的没错,盛京王氏如肘腋之患,不得不防。而这段时间,谢映之事务繁多,抽不出身应对他们。
今天萧暥提出的和容绪合作,确实是牵制王氏的有力手段,虽然萧暥并不知道容绪图的恐怕远不止是那垄断香料的获利。
所以他要给萧暥加一个护身符。
谢映之道“任何人的碰触或者伤到了主公的身体,我都会知道。”
萧暥怎么像标记领域范围一样听起来更变态了
谢映之道“且此图还能抵御一定的秘术攻击。”
萧暥赶紧躺平表示多画点,纸还够用。
谢映之见他乖顺地躺着,手里还悄悄扯过一角衾被,不知是尴尬还是怕冷。烛光灯影里,他眼睛慵倦地眯着,看似迷迷蒙蒙。
但只要谢映之凝神作画,萧暥睫毛一霎,眸光悄然一转,藏不住明采逼人,一会儿观察他的笔法,一会儿又漫无目标地乱转,不知道在打什么小算盘。
谢映之见他还挺忙,于是一边落笔,一边问道,“盛京两千公顷土地全部种上香料,粮食生产该当如何”
萧暥怎么这会儿还议事了,能不能快点画好啊
笔尖撩起阵阵酥痒,萧暥又不能动弹,只有如实道“商会赚了钱,可以购粮,我雍州全境都是粮仓。”
“让王氏向你买粮”谢映之微笑着悬腕落笔,“所以王氏的军粮一大半就掌握在主公手中了。”
“而香料生意赚来的一半利钱也是主公的。”细凉的笔尖拂过温软细腻的肌肤,轻轻刮过腰间腹底。
萧暥肌肉绷紧,丝丝抽着气“王氏乃肘腋之患,即使有了暮苍山关城,但是我还要唔再上一道保险。”
“嗯。”谢映之微笑了下,表示在听。
萧暥只好继续道“还可以牵制容绪。”
谢映之点头“这是主公私下与他达成的协议,春耕令下,容绪在盛京种植香木草药均是违令,这就成了他的软肋。”
说话间谢映之笔下不停,目光更加迷离难测,让人一时间搞不懂谢映之到底是专注笔下的画作,还是专注于议事。更何况他字字切中要害,句句通透明晰。
“如果将来王氏有所不轨之举,主公宣布其违反春耕令,没收其土地一切所得,盛京方面的损失不可估量,但是”
他说到这里忽然长眉一敛,眸中微光乍现,“有意思。”
萧暥一头雾水但是什么什么有意思
谢映之搁笔,指着那一片如同春冰初雪般的肌肤道“那是邪神的领域,我竟然无处落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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