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谋事

    秦羽在客厅里来回踱步, 一见到他进屋,立即上前道“彦昭, 北宫达发兵了。”

    萧暥眉心微微一跳。

    秦羽带来了一封雍北前线的军报,军报外封上插着三根赤翎羽,说明情况十万火急

    萧暥立即拆开一看。

    北宫达派大将左袭为先锋进攻高唐、博昌、曲河三城,自己率中军朝长广郡出发。

    萧暥眼色微凝, 这布局简直和梦中所见如出一辙。让他恍然间有点分不清梦境或者说回忆和现实。

    但转念一想, 也可能是北宫达从幽州进攻雍州,这是最便捷最有利的途径。

    秦羽眉头深蹙“这秋狩结束才不过十天,这北宫达为何会忽然出兵”

    萧暥一拂衣摆坐下,道“大概是因为我割了北宫皓的头发。”

    “你什么”秦羽错愕。

    “我割了北宫皓的头发。”

    秦羽惊诧, “为何”

    他虽然知道萧暥这乖邪果决的个性,想做就做了,但也不是不讲道理。萧暥这么做, 一定有他的理由。

    萧暥道“大哥还记得晋王遇险之事吗乃北宫皓唆使钱熹以及东瀛人古川所为, 谋害皇子死罪,他还差一个月未成年,所以割发代首。”

    秦羽恍然“难怪秋狩结束的宴饮上, 北宫皓没有来, 原来是”

    “大哥,是我惹麻烦了,甘愿受罚。”

    秦羽叹了口气“你判得又没错。谋害皇子死罪, 你已经轻判他了。再说这北宫达狼子野心, 觊觎这三城之地许久, 就算是不为这事儿,他早晚也会找其他借口出兵的。”

    然后他又观察着萧暥的气色道,“我打算明日帅军北上,这大梁城的防务要交给你了。你最近身体如何”

    “回京休息了那么多天,已经无恙了,”萧暥违心地说。

    秦羽点头“那我就放心了。”

    萧暥道“大哥,此去长广城以固守为主,天气已经入冬,再过一个月多便是除夕,界时大哥再拖他一拖,除夕将至,军无战心,大哥再让军中能乐者,吹奏幽州的菖笛”

    他这是模仿韩信的四面楚歌。

    秦羽听得频频点头“北宫达远来疲惫,若初战不捷,士气必然低弱,陷入两相消耗,等到除夕将至,菖笛声起,必然军无战心。我再帅军出城袭之,北宫达必然溃退北遁。”

    送走秦羽后,萧暥在厅堂里坐了一会儿凝眉细思。

    其实他如何不知道,以北宫达好大喜功、极要面子的个性。此番他低调惩处了北宫皓,虽然表面上保全了北宫达的面子,但北宫达怎么甘心就吃了这么个暗亏必然会找他的麻烦,出这口气。

    既然为出气而来,如果一开始占不到便宜,锐气一挫,进入拉锯后,都不需要等到除夕,这北宫达发现无利可图,说不定还要折上面子,自己都退兵了。

    说白了,这一战威吓和秀肌肉的成分更多一点。不足为患。

    但其实他还有个想法,没有告诉秦羽,因为他这心思有点阴诡。

    秦羽单知道他是为了魏瑄惩处的北宫皓,其实并不完全是。

    萧暥是看过书的,不管何琰这支笔怎么添油加醋,这五年后原主和北宫达会有一战应该是免不了的。

    所以他现在赚钱建兵工厂积极备战,不仅防的是阿迦罗的草原骑兵,也是要防北宫达。一个是东北的雪地熊,一个是西北的草原狼。都不是善茬。

    好在曹满被他稳住了,所以西北前线,他和阿迦罗之间还隔着曹满这倒屏障。

    但是东北却是和北宫达短兵相接的。

    北宫达实力雄厚,当年即使是原主与他对敌都是险胜。

    所以,他要早做准备。

    他看书的时候就知道北宫达喜爱小妾生的幼子如意,不喜欢北宫皓,一直存着废长立幼的心思。而这一次秋狩也验证了这个推测,北宫达因为幼子生病,竟然无心参加秋狩,派北宫皓来撑个场子。

    萧暥推断,其实这也是北宫达有心试探北宫皓,看看这个长子能不能独当一面。

    所以萧暥割了北宫皓的头发,放他灰头土脸地回去,就是给北宫达看的。虽然有一定的风险,就是很有可能会激怒北宫达起兵。

    但同时也会让北宫达确信,这个长子不堪大用,坚定了他废长立幼之心。

    废长立幼,是至乱之源。萧暥这暗暗一搅和,北宫家嫡庶之间的内斗指日可待。

    尤其是如果这一战,北宫达大费周章率领大军来出气,最后若无法取胜,又憋了一口气回去,回头一想,全是北宫皓这不争气的小子惹出来的,这肚子里满腔怨怒必然又要撒在北宫皓身上,看这个长子就更不顺眼了。

    所以秦羽这一仗,并不求全胜,而是要把北宫达拖垮,把他的耐心磨完,让他憋着一肚子邪火回去,这北宫家今年的除夕,怕是要鸡飞狗跳一阵了。

    不过这段时间秦羽在前线,安定大梁的重任就压在他肩上了,更何况,他还要保障后勤军需的供给,以及营造尚元城,准备来年开春的安阳城练兵。

    想到这里,他道,“曹璋,准备一下,跟我去宝琼阁。”

    昨天在雅集上,萧暥就已经约好了几位朱璧居的匠作大师讨论尚元城的建造事宜。此刻趁着云越还在睡觉,他悄悄唤上曹璋出门去了。

    这谈论生意不是打仗,他不能带着云越,这孩子见不得他吃半点亏,上一回云峰茶庄的齐掌柜就是摸了他的手背一下,若不是自己阻止,这云越就要当然把那咸猪手剁下来了。

    容绪的品味一如既往地低调奢华,萧暥去过几次,都没有发现这宝琼阁原来有这么一处风水宝地。

    入口处回廊古朴,丝毫不起眼,打开雅间的雕花门,才方觉里面装饰地犹如龙宫宝殿,居然和桃花渡的望鹄楼有那么几分神似。

    容绪早就到了,正在和三位匠作大师喝茶,那几个人昨天雅集的时候就介绍过。

    几位大师傅看到他模样有些改变,倒是也没有太吃惊,看来容绪提前已经跟他们解释过了。更何况参加雅集化妆倒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萧暥刚进去,容绪便迎上来,颇为优雅礼让替他接过披风后,尤为自然地一只手若即若离托着他的腰。

    萧暥也习惯了他这对待姑娘的体贴行止,但还是不动声色偏开了点。

    他今日带来了自己草绘的尚元城建造方案,正想和几位大匠商讨一下,如果可行,尽早开工建造。于是他径直往里走去。

    不料容绪却忽而揽过他的手臂,温声道,“不急。”

    然后他贴近几分,低声附耳,“昨晚没有回府”

    萧暥脚步一滞。

    容绪怎么知道他没回家,还跟踪尾随

    萧暥侧过脸,微微睁大眼睛看向他。

    容绪蹙眉凝视那隽妙的双眼,皱紧的眉心才略舒展,坏笑了下道,“想知道我怎么猜到的”

    他靠了上来,贴着他后背,鼻尖凑近他脖颈领口,“因为你身上的气息。”

    萧暥顿时明白了,他在谢映之府上住了一晚,衣衫上自然也沾染上那清幽玄淡的香气。

    但是那香气那么幽淡,这容绪是狗鼻子吗

    而且他这话怎么听起来那么奇怪,感觉是在诘问他为何夜不归宿

    容绪虽然微笑着,眼色却很阴沉,不知是不是错觉,萧暥感觉他笑中带刀,隐藏地极好的愠怒。

    容绪这个人身份神秘,看起来放浪不羁,但其实萧暥注意到了,这人的能量很大,超乎他想象的大。现在他的处境内外交困,在商场圈子里也羽翼未丰,还是要倚仗容绪。最好不要让他感到威胁。

    他解释了句,“谢先生为我配了点丹药服了,故有此味。”

    闻言容绪脸色缓和了点。

    萧暥不失时机又问,“容绪先生昨天说若缺珍奇草药,先生府上都有,那千叶冰蓝有吗”

    容绪一挑眉,眼中暗含笑意,似乎在说果然是只小狐狸。一点便宜都不肯落下。

    他很自然地一手轻揽上萧暥的肩,用长辈般狎宠的语气道,“此物极为罕见,但既然彦昭开口了,天涯海角都会给你去找。”

    萧暥并不指望容绪真给他找来千叶冰蓝,他主动向容绪提出要求,是为了暗示容绪,谢映之虽然很有本事,但他最终还是倚赖容绪的,孰轻孰重,他心里掂量地清楚。

    这个人的控制欲很强,不知道为什么,萧暥还闻到一股陈年的醋味。

    果然,他这讨要千叶冰蓝的举动,让容绪眉宇间一展,松口道“好了,时辰不早了,几位大师傅都在这里,我们商讨先正事。”

    萧暥心中舒了口气终于可以讨论正事了还是不把昨天夜不归宿的事情说清楚就不让讨论啊

    萧暥本来就是为了这个来的,于是他拿出自己草绘的图纸,并把他的计划说了一遍。

    在萧暥的设计里,整个尚元城分为三个功能区,商业区,为南北货物,餐饮区为酒楼饭店,娱乐区为茶楼、歌楼、风月场。

    除此之外,他还打算仿照望鹄楼的规模,建造一个供雅集、茶社、歌舞、雅乐、对弈,包含茶道、酒道、香道、棋道的综合性会所。

    名称嘛,他忽然灵光一闪,就让容绪来取。

    冠名权其实没什么实际意义,但是却能让冠名的人莫名地对这样东西有一种所有感。明明不是自己的,却觉得是自己的。

    容绪思索了一会儿,道,“就叫烟波里。”

    桃花渡,烟波里,萧暥不知为什么,觉得这两个名字一脉相承。

    容绪对这个烟波里充满兴趣。

    萧暥一猜就知道,这个太对他胃口了,简直就是为他量身定制的。

    几乎可以在里面住上十天半个月,美女,雅乐,歌舞,酒茶,雅集会友,全都是容绪喜欢的。

    没错,萧暥本来就是投其所好,为他量身定制的。

    萧暥还有一个目的没有说,他将来还想开分号,开到幽州去。开到其他各州去。他自己当然不出面,他需要容绪来帮他推动这件事。

    五年后,如果要和北宫达开战,这个表面上是容绪的烟波里,可以推波助澜,暗中为他收集情报。

    之后他又和几位匠作大师商讨了一会儿具体建造的事宜,以及开工营建的日期,顺便在宝琼阁吃了顿大餐,当然是容绪大包大揽全程买单的。

    等到他回到府邸的时候,已经是申时了。

    他今天又是劳心劳神殚精竭虑,只觉得浑身筋疲力尽。回去一问徐翁,云越还没有醒来,在书房睡得正香。

    看来这谢映之的安神香囊效果堪比蒙汗药啊没错,萧暥悄悄地把这个香囊塞在了书房的长榻角落里。

    萧暥让徐翁去烧点水,昨天一夜梦一身冷汗,泡个澡舒缓一下精神,然后再舒舒服服睡一觉。

    他这个娇病的壳子实在是禁不起折腾了。

    徐翁热水烧好后,萧暥刚想宽衣,忽然瞥见窗沿下的小木碗,想起了什么,“对了,苏苏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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