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第 184 章

    阿迦罗一声令下, 北狄士兵纷纷翻身上马,铿然抽出了弯刀。最外围的士兵们迅速上箭, 锋利的箭尖指向黑沉沉的旷野。

    一个士兵道,“前方何人哪个部落的报上名来”

    黑暗中一个青年的声音应道, “洛兰部北小王栾祺。”

    栾祺

    阿迦罗赶紧一挥手, 让士兵们退下。

    这时栾祺也看见了阿迦罗, 惊喜莫名, “世子是我”

    他来不及驻马一跃翻下马背。身后跟着的近百骑兵也跟着纷纷下马。

    “你怎么来这里了”阿迦罗一只大手重重地搭上了他的肩膀,把他带到篝火前, “来,喝点羊奶酒暖和暖和。”

    栾祺接过酒囊猛灌了一口, 抹了把嘴就急道, “世子我可算找到你了, 王庭出事了。”

    阿迦罗眉头一跳, 沉声道,“不急,慢慢说。”

    “你不在的时候,西墨部的人乘机联合其他两部,怂恿维丹成为漠北草原的少狼主, 竟然得到很多人的拥护,单于眼看就要答应了。”

    少狼主维丹

    火光下阿迦罗金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厉色。

    他把一块烤得金黄的羊腿肉递给栾祺,边道, “维丹年纪小屡屡争强, 不过是少年意气, 他和乌赫不一样,我知道他没有争逐单于之位的心思,你不用担心。”

    栾祺立即道,“世子,这不好说,就算维丹没有这想法,还有他舅舅穆硕在后面推波助澜。”

    穆硕,阿迦罗眼色一沉。

    这人是西墨部落首领,西墨部坐拥八万众,实力和拓尓图部不相上下。自从去年,乌赫和他之间的争斗事起后,穆硕蠢蠢欲动,是想坐收渔翁之利啊。

    栾祺道“世子,说句不当的话,单于老了。”

    阿迦罗眉头终于凝起。

    单于老了,尤其是英雄迟暮,心中的不安,随着身体的衰落,须发苍白牙齿脱落,肌肉不再虬劲而加剧,这对草原的狼王来说是致命的打击,他会怀疑自己威势日衰,怀疑周边的人都会觊觎他的地位。

    经过乌赫长期的挑唆,单于对他的怀疑和戒心越来越重。

    那是一头衰弱的老狼对年轻力壮的将来的狼王的戒备。

    这个时候也只有成日侍奉膝前的幼子,才能让年迈的单于感到放心,让他体会到一缕父子间的温情。

    单于喜爱维丹,这种喜爱就很容易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了。

    篝火劈啪爆响,默然的悲哀在阿迦罗金色的眸子里一闪而逝。

    父子猜忌,兄弟离心。这样的王庭,如何能完成统一十八部落的大业,如何能重现祖先当年的荣光。如能用马鞭和铁蹄征服草原和中原大地。

    “世子我来找你,就是想劝你赶紧回王庭,让王庭里的人知道谁才是将来的大单于,你再不回去,等维丹真当上了少狼主,就来不及了。”

    阿迦罗沉声道,“我此次没有收服拓尓图部,不能无功而返。”

    栾祺急了,“世子,你现在还想着统一十八部落,可王庭里的人只想着争夺单于之位,你若再不去争,将来你甘心向维丹下跪称臣吗”

    阿迦罗眼中顿时浮现阴霾,他重重道,“栾祺,你不懂,我此番未能收服拓尓图部,带着这一千人回去能做什么维丹有西墨部以及其他三部,十多万部众支持,我只有几百个人的浑图部,他们虽然战力英勇,但人数毕竟少,单于铁鞭又不在我手上,我如何去争”

    “你还有我啊”栾祺道,“不管发生什么事,我洛兰部永远支持世子。”

    阿迦罗狠狠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知道你是我的好兄弟,但是我们的力量还是薄弱,至少我还要收服一个部落,一个几万人的部落,这样才可以和穆硕他们势均力敌。”

    他说着抬起头,孤狼一般的目光投向远处黑沉沉的草原。

    郡府大堂

    萧暥顷刻间已经思虑妥当,“我准备三天,就率军横穿漠北草原,轻骑南下,五天就能抵达鸾城,打他个措手不及”

    贾奕听得暗暗心惊,萧暥此人擅于弄险,险中求胜,看来传言非虚。

    他面色凝重道,“主公绕道北狄草原兜一个圈子奇袭鸾城,实属孤军深入长途奔袭,此行凶险,如若不能在短时间里攻下鸾城,夺取粮草物资,一旦曹满反应过来,必然调重兵反困主公于鸾城。主公这千里奔袭岂不就成了自投罗网。还望主公慎行”

    话虽如此说,但另一方面,他又深深佩服萧暥大胆的谋略。

    曹满再是老谋深算,恐怕也难以料到萧暥竟然不是从北面杀来,而是忽然绕到了他背后,直取他的粮仓。

    到时候鸾城没有准备,极可能被萧暥一举攻下,曹满空置凉州府里的十多万兵马,结果被萧暥从背后一剑刺中要害。等到他集结军队前来围剿,萧暥早就带着鸾城的粮食满载而归了。

    萧暥道,“我就是赌,赌是他快,还是我快。”

    他微微撩起眼梢,狡媚暗生,“我打闪电战。”

    利用骑兵的机动性,快速突入,袭其不备,打了就跑。等到曹满重兵赶到,他都没影了。

    魏瑄被他这个眼神晃到了,赶紧挪开视线。就听萧暥问道,“诸位还有什么意见”

    云越道,“主公,漠北草原上,还有两大北狄部落,黑鹰部和部都是富庶强盛,两部加起来,有六万部众,其中带甲之士不下一万,主公打算率多少兵力。”

    “三千。”萧暥道。

    众人皆是肃然,三千人,也许奇袭毫无准备的鸾城够了,但是横穿北狄草原,黑翼部和赤火部都不是善茬,且有骑兵一万,如果路上还要打几战,这到达鸾城,还剩多少兵力

    就算萧暥的锐士骁勇无比,路上没有战损,那么被黑翼部和赤火部这一耽搁时日,尤其是战事传到曹满耳中,立即调军准备,那么他偷袭鸾城岂不就真的成了送上门去了

    云越心中焦虑,只可惜谢先生不在军中,否则还能劝谏主公。

    不过谢先生他太阳穴隐隐又跳了跳,在他的印象中,谢映之什么时候劝过萧暥

    怎么好像不是隔岸观火,就是推波助澜

    随即,他看到萧暥嘴角再次挽起机诈的笑容。心中暗暗一惊,

    就听萧暥忽然问道,“扎木托最近怎么样了”

    拓尓图部大营  天色已暗。

    帐内火盆烧得很旺,扎木托袒胸躺在胡床上,勾勾手指,召来两名妖艳的胡姬侍奉。

    可惜好不容易刚刚有点浓香蜜意,萧暥来了。

    扎木托一个激灵跳起来,顿时心绪全无,暴躁地挥挥手让那两胡姬全部出去。

    心中暗骂这萧暥真是会挑时候。这人是专门来拆床铺查房的吗,时间点切入精确无误。

    他正了正衣衫,盖住胸前浓密的黑毛,又找来铜镜把横生乱长的胡子刮了刮。

    铜镜里映现出一张粗犷的脸,五官狰狞毫无美感,扎木托对着镜子就有些郁闷,都是男人,凭什么萧暥他就生得那副模样,看多了,简直让他对帐内的胡姬都没兴趣了。好几天都没有招寝,今天刚刚起了兴致,萧暥就来了。

    他心情憋闷,堪堪收拾妥当了,才出帐迎接。

    “萧将军,怎么有空来我这里了,”

    萧暥没有带甲,习惯性一身肃杀的窄袖袍服,只有衣缘和腰带上绣着暗银色的丝线。

    扎木托忍不住顺便就盯着那纤细的腰身上的玄螭纹,紧接着他野兽般敏锐的直觉立即捕捉到了空气中一线冰冷的杀机。

    云越微微抬起下巴,一双桃花眼危险地眯起,右手已经扣在剑柄上,随时打算将他就地拿下。

    扎木托感到萧暥身边那个年轻军官的目光简直要将他的脸戳个洞,赶紧转过头,识趣道,“来人,准备一只烤全羊。”

    萧暥蓦地一怔,这很可以

    片刻后,他坐在胡桌前,用短刃切下一片金黄冒油的羊腿肉,好吃

    看来这拓尓图部的存粮倒是很丰盛么。

    但他今天是来谈正事的。

    他开门见山道,“我听说赤火部的大巫是首领的叔叔。”

    大巫在北狄部落中的地位非常崇高,仅次于部落首领。

    扎木托不知道他为何有此发问,点了点头。

    “我过两天想绕道北狄草原,去袭击曹满的鸾城,希望向黑翼部和赤火部借个道,还望首领替我稍话。”

    谢映之给他的攻略中写得很详细,在草原上,彼此相邻的两部落,不是仇敌就是盟友。黑翼部和赤火部只见并没有战争,那就是盟友无疑了。

    扎木托大吃一惊,“将军想要打鸾城”

    萧暥道,“鸾城是曹满的屯粮之地,我要从背后袭击他的粮仓鸾城,首领此番帮我,我得胜归来,必当重谢。”

    扎木托略作思索,爽快道,“将军助我拿回朝曲草原,区区一封书信又算得了什么,将军放心,我立即快马传讯,将军此去鸾城,黑翼部和赤火部绝对不会出一兵一卒阻挠将军。”

    凉州府

    曹满把一封密信推到李约面前,沉声道,“这是今早收到的急报,先生有何高见”

    李约展开信快速一读,大惊失色,“萧暥要袭鸾城”

    曹满阴森森道“好一只狡猾的小狐狸,他竟然绕道北狄境内,想从我背后袭击我的鸾城,如不是我及时收到扎木托的消息,鸾城被打个措手不及,断了凉州府过冬的粮草物资,可如何是好。”

    李约皱起眉,“扎木托不可信啊,主公也得防着。”

    曹满笃定道,“扎木托投降萧暥实乃心中不甘,如果萧暥袭击鸾城,最后被我逮住了,全军覆没,那么他就可以再次驰骋草原,劫掠边郡了,何必受萧暥的欺凌”

    李约细细思索了片刻,点头,“扎木托狡诈,他是想借我们的兵力去除掉萧暥。”

    接着他的眼中流露出一丝阴险,“主公,此乃天赐良机,活捉萧暥,就在此战了。”

    霜降

    晨曦中冷雾弥漫,旷野上是一望无际的苍黄。

    萧暥一身玄甲,迎风孤立城头,容色寒凉似水。

    第五天了,魏西陵依旧没有消息。他没有时间再等下去了。

    曹满不给他机会再等了。

    城楼下是整装待发的三千精骑。

    西风烈烈,战马啸啸。

    萧暥最后极目望了一眼苍茫的天际,低声道,“出发。”

    云越默默跟上。

    思虑再三,他忽然上前几步,“主公,其实上次从拓尔图部大营回来我一直感觉不大妙。”

    萧暥脚步略一驻。

    云越见机道,“如果扎木托把我们要袭击鸾城的计划透露给曹满的话,我们该当如何。”

    其实找扎木托,再联系 ,借道,云越一开始就觉得不妥。但是他又不能质疑主公的决策。

    这两天他越想越不妙,终于还是一咬牙说了出来。

    这个扰乱军心的罪名,萧暥要惩罚,就罚他罢。

    “我们千里奔袭,意在出其不意,但如果消息走漏,曹满早有准备,调集大军在鸾城等着我们,那我们岂不成了自投罗网而且深入敌后,我们连撤退的余地都没有。”

    寒风中,萧暥的身形微微地晃了下。

    “主公”云越赶紧上前搀住他的手臂,只觉得他的手冰冷。

    萧暥只手按着胸前,压抑着低咳了一阵,微弱的咳嗽声被寒风吹得断断续续。

    云越脸色惨白,“主公,我不该临阵胡言乱语,扰乱军心。”

    “没什么,天冷旧疾复发,我带着谢先生的药,”萧暥淡淡道,又赞许地看了他一眼,“有长进。”

    云越一诧,立即意识到其中关窍,谨慎道,“莫非主公是有意散布消息”

    萧暥眸子幽幽一闪,浮现一丝冷冽的寒芒,“我就是要让曹满调集兵力在鸾城等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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