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前, 魏西陵率军在蘅水镇一带剿匪。大军驻扎在斜沟岭。
“西陵西陵”
“别喊了,少将军耳朵又不背,他听得到。”刘武嚷嚷道
“走开”萧暥一把推开他, 力气还挺大。
刘武这才发现他一副气势汹汹找人麻烦的模样, 要说这小家伙平时嬉皮笑脸的,没想到凶起来还挺吓人,像一只被惹急了露出尖牙的小狐狸。
“少将军怎么得罪你了,跟他欠了你酒钱似的, ”刘武不明白了, 萧暥一早趁魏西陵有事, 偷偷溜到镇子上去吃酒, 怎么就吃出一肚子火气来。
眼看萧暥径直向中军大帐走去, 他才反应过来, 赶紧喊道“我跟你说,你这样别进去。”
但是已经迟了, 萧暥一把掀开帐门。
只见魏淙面色凝重地坐在中军主帅的桌案前,魏西陵肃立在他身边。两人同时看向他。
萧暥登时就愣住了, “义父。”
魏淙不动声色问“他在军中一直是这样没规矩的”
魏西陵道“父亲,不是。”
然后他转向萧暥, 问道“阿暥,出了什么事”
萧暥急道“姑姑被狗皇帝废黜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放肆, 怎么说话的”魏淙手掌击落桌案,
萧暥赶紧单膝跪下,但头还是倔强地仰着,目光毫不相让地射向魏西陵, “连镇上酒保都知道了, 西陵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难怪十天前, 他回营,发现铁犁木长案少了一角。断口齐整,利落的一剑切下。
这铁木的木质极硬,军中用的长案又特别厚实,萧暥当时觉得这手劲厉害了,落剑角度极精,才能一剑削下。
之后几天,他看到魏西陵神色越来越冷。
“姑姑是不是被陷害了”萧暥问。
“罪名是用秘术加害太子。”魏西陵道。
“什么”萧暥彻底懵了,
“太子患了怪病,整日神智不清,哭闹嘶嚎,于是陛下在宫中遍查邪祟,在长乐宫查到了用于巫蛊秘术之人偶,”魏西陵的目光深沉冷冽,“王氏指责姑姑嫉妒王贵妃之子封储而意欲加害,陛下听信,降旨废黜,如今幽闭沉香宫。”
吴岱道“当时,巫蛊之物被查出后,奇怪的是,太子的臆病就真的好了,所以陛下深信太子是中了秘术。”
萧暥顿时明白了,当年的太子不就是如今的桓帝么,果然是一如既往的奥斯卡影帝演的一出好戏
萧暥道“那就没有什么办法查清真相吗”
他虽这样一问,但心里也知道,秘术巫蛊这种东西,根本没法查,幽帝本来就迷信方士,王氏只是利用了这点。
吴岱也摇头道“自从先祖贤国公去国离都,远赴江南以后,近百年过去,江州魏氏一族在朝中已没有根基,就算想查,怎么查老将军只有表明对朝廷的忠心,对皇帝决策的毫不质疑,再慢慢派人送礼疏通朝中大臣,让方皇后在沉香宫的处境有所好转。”
萧暥明白吴岱说的没错,魏淙当年如果非要这上面质疑追究皇帝的决定,只会将江州和朝廷之间的关系推到悬崖边上。总不能起兵造反罢。
萧暥想了想,问,“我当年没有少给义父添乱吧”
吴岱道“这不能怪将军,你那时年纪太小,方皇后一向又最疼爱你,你想不通,觉得不公平,就跟老将军争。”
“姑姑必是被陷害的,他们栽赃她”
“住口。陛下已经派有司调查结案了。你不许妄言。”魏淙铁青着脸,
萧暥眼梢挑了挑,碰到魏淙严厉的目光,又缩了回去。
魏淙道,“一,军中喧哗,二,私自离营,还喝了酒。”
魏西陵道“父亲,我治军不严。甘愿领罚。”
“义父,离营是我自己跑得,酒也是我喝,跟他没关系”
魏淙道“三,顶撞主帅。”
萧暥赶紧闭嘴。
魏淙看向魏西陵“这就是你的前锋”
魏西陵道“任凭父亲处罚。”
魏淙道“禁闭三日。”
“义父我跟他一起关。”
魏淙道“等你当上主将再说罢。”
言外之意,他还不够格。
说完他看向跪在地上的萧暥,某只小狐狸气得毛扎扎的。
魏淙严厉的眼神中微不可察的露出一丝慈和,语气依旧冷硬“既然这军营关不住你,你就去蘅水镇呆着,我准你三天修沐。但是你胆敢给我惹事,军法从严。”
萧暥听到这里不明白了,“吴叔,为什么明明我犯了事,义父处罚的是西陵,却放我去喝酒”
吴岱叹了口气“老将军知道你心里委屈,放你三天,随你去闹,把愤懑发泄了,心里才会畅快些,不然得憋出病来。”
萧暥心中一酸,义父表面上严厉,却还袒护着他。
“可是西陵,他就不会憋出病来”
吴岱道“他是公侯府的少将军,老将军知道,他扛得起,也受得住。”
萧暥心中一沉,忽然想起来,小时候他每天只需要上半天课,午后就可以肆意玩耍,在永安城的大街小巷里窜来窜去,上山下河,闹得鸡飞狗跳。直到傍晚才回家吃饭。
但是他从来没见魏西陵出去玩耍过。
他肩头有太多的责任,却被吴岱用一句扛得起说尽了。
那三天,除了不可以出衡水镇,魏淙果然没有约束他。
萧暥心中愤懑,天天泡在锦华楼里买醉。
泠泠袅袅的丝竹之声,榭台上几名体态婀娜的舞姬正翩翩起舞。
萧暥喝得醉眼惺忪,一把揪过伙计的衣领,口齿不清道“你们演的什么曲子”
伙计道“客官,这你都不知道,是陛下编的舞曲,演的是思念心中伊人”
萧暥大笑,这是狗皇帝当年追求姑姑的时候,为她编排了不少乐舞。
“狗皇帝骗人的你们也信”
那伙计脸都吓白了,“客官,可不能乱说。”
酒楼的角落里,一道阴沉的目光盯上了他。
三天后。
魏西陵回到大帐,刘武赶紧端出饭食。心里嘀咕,罚禁三天,水米未进,还不如挨一顿鞭子痛快。
“阿暥呢”魏西陵问。
“在山下的酒馆歌楼里。”刘武道,“少将军在受罪,那小子可滋润着。”
他话没说完,魏西陵径直出了帐。
“少将军,等等,”刘武忙不迭地打开食盒,还没来得及把饭菜端出来。魏西陵已经走了。
酒楼里,
一只手推了推萧暥的肩膀,“这位小哥,有什么烦心事”
萧暥喝得烂醉,满身酒气,发狠道,“我早晚把狗皇帝的朝廷给踹了”
那人闻言微微一愕,这是要造反啊不过酒馆里说什么大话的醉鬼都有,不足为奇。
再看这个少年五官俊秀,露出的手腕清修有力,看上去不像一般的醉鬼,他想了想,贴近萧暥耳边低哑道,“小哥若心怀不忿,来野牛岭,那里有很多聚义的兄弟,一起做大事。”
萧暥迷迷糊糊,“你谁”
那人将一个粗糙的竹片塞到他手心里,“到了野牛岭把这个给守门的看,说找一个叫做张孚的人。”
张孚才刚踏出酒馆的门,就被一队军士围住了,魏西陵神色冷峻,“带走。”
当晚,魏西陵亲自带兵缴了野牛岭。捕获匪寇数百人,缴获一些往来文书和信札,连夜审问。
次日清早,大营中。
魏淙看完这些文书和口供后,面色深沉,“这些人不是普通的贼寇,他们自称震山军,还有截杀官府,抢占州郡的打算。我忧心这个震山军既然四处拉人入伙,恐怕不仅这蘅水镇一处。必须立即禀报朝廷。”
“父亲,是上报王司空吗”魏西陵道。
魏淙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如今皇帝沉迷炼丹修仙,这奏疏,恐怕都交不到皇帝处,就落入王戎手中。
十多天前,也就是方皇后刚刚被废,王戎就暗中调集十万人马陈兵在长江沿岸,就是防备他们的。
魏淙道“你有什么看法”
魏西陵道“从昨夜审问的结果来看,这些震山军分为两类,一类是迫于生计走投无路的流民,这些人可以收编入军中。”
魏淙想了想,“一方面可监督约束其行为,一方面加以训练,增强我方军力。这些人有了落脚之处,便不会再乱。可行。 ”
“还有一类为心怀不轨,借此兴风作浪者,譬如那个张孚,是为投机之徒,其中还有作奸犯科潜逃、早就在官府通缉名录上的人,这些人一律按其罪查处。”
魏淙点头“如此还能分化他们。”
“朝廷未必会信父亲的奏疏,但我们早作准备,江州不能乱。”
“一边上书,一手准备,妥当。”魏淙道,又想起了什么,“阿暥,你打算如何办”
还有一个作乱份子。
魏淙看向他,果然,一遇到萧暥的事,他就束手无策了。
所以萧暥在军中,一百多条军规都形同虚设,变着法子擦边踩线。
魏淙道,“我看这里的匪也剿得差不多了,听说岭南那里又有几个山头冒出来,让他去剿,也磨砺磨砺性子。“
岭南消息闭塞,去那里待上几个月,是让萧暥冷静冷静。
魏西陵道“他独自带兵恐怕不妥,我和他一起去。”
吴岱说道这里叹道“正如君候所料,这一纸奏疏,王氏根本就没有重视,反而增兵长江沿岸,防备老将军,乃至于后元二年,冀州,幽州,豫州同时火起。好在君候提前清剿,江州无事。”
因为王氏毫无防备,震山军在沿途烧郡府,劫城镇,战火迅速蔓延,全国三十多个郡县被攻克,幽帝这才急了,下诏书令各地诸侯围剿,并大赦之前因得罪王氏而下狱的士族,其中就包括了秦羽。
中军大帐。
“西陵,义父信中说了什么”在岭南呆了几个月,萧暥没见晒黑,大概荔枝吃多了,皮肤反倒更加莹润光泽。
魏西陵道“朝廷的诏书到了,让各地诸侯平乱。父亲让我们立即回永安。”
萧暥眼睛微微眯起,流露出一丝狡黠,“西陵,这狗皇帝如此昏聩,不如趁这个机会”
“不许胡言。”魏西陵道。
萧暥到岭南也三个月了,天天有荔枝吃,以前那个飞扬跳脱的少年似乎又回来了,但魏西陵知道,萧暥的心底始终扎着一根刺,憋着一股气。
自从姑姑含冤被废黜了后,公侯府又屡屡遭到幽帝的猜忌和王氏的打压。他何尝不愤懑。但父亲说的没错,他们必须顾全大局。先祖贤国公离京远赴江南,就是让他们做这稳定江山的基石。九州一旦乱起,受苦的还是百姓。
而且,西北最近传来让人不安的消息,呼邪跋成为北狄的单于,正在聚集北方各蛮族部落,恐怕会有异动。在这个时候,若中原内乱,不知道会便宜了谁。
萧暥知道造反没戏,“哦,那你自己路上小心,这里的事交给我。”
魏西陵看着他一身的匪气,剿匪剿得自己都像个匪。也正因为这样,萧暥对付山匪极有一套,掏山匪的老巢跟掏兔子窝一样,一掏一个准。
“你跟我一起回去。”魏西陵道。
把他留在这里,手中又有几千人的军队,搞不好他拉着军队就趁乱而起。最后平叛要平到他头上。
但是最终,萧暥还是在前往永安城的路上跑了。
他逃走的地方,离开永安城只剩下几十里路了。
正是秋季,他仿佛都已经能闻到永安城里的桂花甜香。桃花渡中煮酒已熟,但少年已去。
策马狂奔一天,萧暥到达江陵渡口的时候,正是一钩弦月西沉,天色微明之际。
那天他穿着水青色的袍服,整个人看起来如同春水般清澈灵动,不像后来那样的一身肃杀的黑衣。
秋风渐起,落叶堆满渡口。
踏上渡船的一刻,他忽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蓦然回首。
这是他最后一次回望江南。
驿外道旁,唯见风烟阵阵,无人相送。
自此一去,孤蓬万里征。终此一生,他再也没有回来。
“将军,你怎么了,脸色那么苍白”吴岱紧张道。
萧暥摇首“吴叔,我没事,路上有点累了,你继续说。”
吴岱见他只是脸色薄寒,塞给他一个暖手的炉子,于是继续道“蜉贼之乱维持了三个月,就被四方诸侯平定。在这期间,先帝服用金丹仙药过多,加上蜉贼之乱多少受了惊吓,次月就驾崩了,太子继位,王戎继续把持朝政。”
萧暥想起来了,就是在剿灭震山军的战争中,他有了自己的军队,迅速扩张军力,还组建了锐士营。秦羽原本只给他五千人的军队,几个月下来,萧暥手中的军队已经有了三万人。
此时,萧暥羽翼渐丰,翅膀也硬了。
其实萧暥选择秦羽是有目的,秦氏的封地在雍州,离盛京很近,萧暥跟着秦羽,就得到了驻军在京畿附近的机会。
不出他意料,蜉贼除灭后,王氏大开庆功宴,这正是他们防备最松懈的时候。
他连旗号都想好了,清君侧,王氏的罪状也列好了。
先帝刚驾崩一月,按照大雍祖制,禁止欢宴庆典,但王戎好大喜功,仗着皇帝是他外甥更肆无忌惮,并称呼震山军为蜉贼,意为这些乌合之众不过是蚍蜉撼树,朝廷从来都没有放在眼里。
宴会设在兰台。
就在王氏大张旗鼓准备庆典的时候,萧暥也在紧锣密鼓地准备给他来一出兵谏。届时,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兰台之际,带兵进内闱将姑姑和嘉宁救出沉香宫。
庆典前夜,天空飘着小雪,萧暥坐在军营里,煨着篝火取暖,营中传来了悠悠的芦笛声。
浊酒一杯家万里,他忽然想念一个人。
这些日子,江州来的书信他一封不看,全部压着,他怕看了,自己会动摇,如今,就剩一天了。
只待明天宫宴上,铲除王氏,救出姑姑和嘉宁之后,他就回乡,回永安城。
但连他没料到的是,他还没动手,北狄人的铁蹄就踏破了关山,长驱直入盛京。
闹闹哄哄的蜉贼刚刚平定,北狄骑兵接踵而来,他们是真正的狼,锋利的弯刀下,哭喊哀嚎声交织成一片。
萧暥毫不犹豫,率军杀入盛京,抵御北狄,于是,逼宫变成了勤王。
那一天,从清晨战至黄昏,血染征衣,换来的是沉香宫前,姑姑毫不犹豫地奔入火海,将嚎啕无措的嘉宁留给了他。
那一夜,萧暥隐隐感觉到,他恐怕再也回不了江南。
回忆如潮水般涌入脑海,萧暥的身形微微一晃,抬手悄悄按住胸口。
吴岱并没有察觉,继续道“其实早在兰台之变前,老将军就几次三番提醒过朝廷,要当心北狄的异动,但是王戎的注意力都在蜉贼上,他以为北狄劫掠中原城池年年都有,蛮子打劫一番后就会退走,马背上的游牧民族占领郡县毫无意义,根本没有当回事。”
萧暥心中猛沉。
这一次,呼邪单于的目的依旧是打劫,不过这一次打劫的目标,是盛京
他顿时觉得胸中血气激荡,王戎这个蠢货,如果他哪怕有半点防备北狄,兰台之变都不至于如此惨烈,甚至可以避免之后的北狄铁蹄席卷中原,义父也不会被推上诸侯联军的盟主,最后遭皇帝忌惮,被陷害死于葬马坡。
萧暥紧抿成一线的唇终于渗出一缕薄红。
“将军,将军你怎么了”吴岱满脸惊骇,顿时慌张起来,赶紧就要他起身去搀扶。
就在这时,一双有力的手臂已经穿过萧暥的腋下,环住他的腰,将他抱住了。
萧暥抬起头,错愕地微微睁大眼睛,“阿季你一直都在这里”
“我追苏苏到这里,并不是有意要听,”魏瑄赶紧解释道,一边娴熟地抓起他的手。
萧暥的手冰凉,脸色清惨,色泽浅淡的唇像染上嫣红的花汁,竟让人想起潜龙局上谢映之在他唇间轻抹的一点丹蔻的咬唇妆。
魏瑄不由分说,利落地揽腰将他抱了起来。
“不,不,我没事,你搞错了,”萧暥胡乱抹了把嘴角的血迹,
这个惊吓可不小,被侄子抱起来,面子就折大了。萧暥感觉到额头上仿佛写着老弱病残四个大字。
他手忙脚乱地挣扎,但魏瑄很讲究巧力,他的手看似只是轻若无物般地托着,却又像柔韧的树藤般根本挣不开。
魏瑄的脚步轻快,边问道,“将军的居室在哪里”
该送他去哪里
吴岱如实道“将军和君候住一起。”
萧暥明显感觉到魏瑄揽着他腰的手一僵,手指收紧了又松开,他眼中有不明的情绪流过,转瞬即逝,沉入幽深如潭的眸子里。
片刻后,萧暥躺在魏西陵的榻上,蜷着被褥,皱着眉头喝完了一碗清苦的药。知道今晚接风的大餐又没指望了。
魏西陵递给他一个装满蜜饯果脯的食盒,自己在榻前坐下,剥开一个蜜橘,边道“你如果想知道可以问我。吴叔府里内外都要管,忙不过来。”
谢映之说过最好不要让他想起来,尤其是不要再跟他提及以往不好的回忆。
但吴岱不知道,问什么就说什么。
萧暥叼住一瓣蜜橘,甜。
“西陵,跟我说说话。”
意料之内。
魏西陵问“你想听什么”
萧暥“吴叔说你小时候每天都有学不完的课业,诗书经略,军事政务、庶务筹算、骑射剑术,真那么多”
魏西陵指尖被湿润地舔了一下,有点痒“嗯。”
萧暥咂咂嘴,刚才吃得太急了,厚着脸皮面不改色,“你不觉得辛苦”
“不累,”魏西陵面无表情继续剥橘子投喂。
“为什么换我就残废了,”萧暥好奇,石锤了魏家出学霸。
魏西陵淡淡道“你在。”
那个时候,萧暥每天在外面野得找不着边,但是一到黄昏饭点准回来,比府里的时晷还准。
吃完晚饭,他嗑着零嘴,把一天去哪里玩儿了,干了些什么大事,都如数家珍地告诉他,并大方地分享一天的战利品。
那真是五花八门什么都有,有时候是他野地里抓来的蟋蟀螳螂,不知道哪个山头采摘的野果草茎,还有他从工匠铺子的废料里淘来的小机括,他在河里抓的螃蟹,捞的蚌壳,从里面掰出两三颗珍珠来。
魏西陵道“那时你每天回家,会告诉我永安城里又有什么新鲜有趣的事情。”
烛火映着他清俊的侧颜,化去了冰雪的料峭。
尽管从小就负担着责任,但精彩纷呈的年少时光,他仿佛从来没有错过。所以,不辛苦。
“西陵。”
“嗯。”
“有时我想,如果当年我没走,又会是怎样的结果”萧暥在心底轻轻叹了声。
如果姑姑没有被废黜,没有兰台之变,义父也没有出事又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他还会离家出走吗
年少时的一次离家出走,竟是一生的别离。
夜幕落下,府中华灯初上。
魏瑄站在院中的庭树下,静静注视烛火映着窗纸。
就在这时,嗖的一团影子窜过。
“苏苏”魏瑄赶紧地追去,就见那灰影一转,进了内室。
魏瑄
就听萧暥讶道“苏苏,这是送给我的”
那是一块晶莹剔透的石头,就是十天前被魏瑄掷入池中的三生石。
注下两章是三千世界番外线,具体见作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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