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迪斯外的景色看起来和罗拉的想象很不一样。
蓝蓝的天空, 火红的太阳,绿油油的草地。
空气里带着一股清香, 如果仔细聆听, 还能听到不远处传来的若隐若现的鸟鸣。
罗拉就站在草地上,看着博士像是找不着路的旅人一样站在原地转来转去,他用力呼吸, 嗅闻周围的味道, 还蹲下身研究了一会儿草叶甚至舔了一下露水。
“噫。”罗拉说, “你就不怕这是尿吗”
“有些生物的尿液含有非常丰富的营养物质,”博士回答,“这对我来说不是什么问题我们走吧,我们来错了地方。”
“嗯”
“这里不是地球,”博士的脸色不太好看, “这是非常非常遥远的一颗外星。”
“有多远”
“你用尽全力飞上一两个月可能能到。还得需要正确的星图, 最好再配备一个可靠的领航员。”
他一点也不觉得罗拉会飞奇怪。
同样一点也不觉得暴露出自己不觉得罗拉奇怪有什么问题。
“哎呀,”罗拉丝毫不掩饰自己对这颗星球的兴趣,“来都来了,先别走呀。”
“你不明白, 罗拉,不,你不明白,这颗星球非常危险, 非常非常危险。”博士扭头就往蓝盒子里走, “我不能带你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相信我,这里不是一颗适合旅行的星球。如果你对外星足够好奇,我现在就带你去另一颗旅行星球,那颗星球上的原住民已经灭绝了,现在掌控着星球的是上一个文明遗留下来的智能机器人,它们性格友好,任何来访者都会受到它们的款待罗拉罗拉”
博士这才意识到罗拉根本就没有跟着他进门。
她早就悄悄溜走了,也不知道是在他说哪句话的时候溜走的。
“又是这样”博士抓狂地在操控台边转圈,“我就没办法遇到一两个听话一的同伴吗”
他叹了口气,还是追了出去。
罗拉其实也没有走太远,她是顺着她听到的声音走的。
这地方看起来就像是从未经受过现代工业摧残和塑造的原生态草原,但在那些动人的鸟儿的鸣叫声之后,罗拉听到了另一些声音。
一些很有趣的声音。
她很快就找到了这些声音的主人。
这些声音原本的主人。
眼前的景色就像是真实的地狱,到处都是残肢断体,到处都是点点滴滴、或者大滩大滩的血泊,小块的碎肉和肉酱混在一起,凌乱地散布在草地上。
看起来就像有个巨人把这些人放进榨汁机里绞了一会儿,然后又把没绞好的人一股脑都倒出来了似的。
“恶。”罗拉说。
她轻轻抚摸了一下手上的卡门标志,那身制服立刻就妥帖地包裹住了她的身体。
神奇的魔法,罗拉想,可惜她没办法学习。
她绕着这个堪称人间炼狱的地方走了一圈,又左右环顾了一会儿,从不远处的树上折了两短一长的三根树枝,在地上摆出一个箭头标志。
二十来分钟后,博士抵达了这个地方。
他看到了那些残肢断体,但并不吃惊他知道这颗星球到底是怎么回事。
罗拉留下的标志很快就被他发现了,他立刻朝着箭头所指的方向奔跑了起来。
而就在这时候,罗拉终于找到了活口。
对面的外星人看起来和正常人类完全一样。
罗拉打量着这个小小的团体,对面那一群人也充满敌意地打量着罗拉,他们对峙着,许久之后,像是无法忍受这种寂静,对面的外星人挥舞着手中的冷兵器朝罗拉冲了过来。
被罗拉用激光把他切成了好几段。
高温顺便还封住了他的伤口,他残存的无数截身体在地面上扭动了几秒才彻底安静下来。
但罗拉干脆利落地秒杀行为并没有让这些外星人感到恐惧,恰好相反,罗拉的行为反而激起了他们的凶性。
他们一窝蜂地涌向罗拉,又被罗拉的扫视整整齐齐地切开,人的躯体彻底散架的过程就像一朵花正在盛开,被高温炙烤后的切面看上去甚至还颇有些美味。
而且这里渐渐弥漫起香味来了闻起来比上好的牛肉还要香甜很多。
罗拉咽了口口水。
随即她就因为自己这个下意识的动作感到有点不舒服。
这股不舒服又让她隐约地松了口气。
她把注意力放到被她留下的唯一一个人身上,在被所有人无差别攻击的时候,她只需要一个人来问问题就够了,这家伙是所有人中她觉得最顺眼的一个,所以罗拉就留下了他。
他长得很普通,但眼睛是极其深邃的灰棕色。
身为这场一面倒的屠杀仅存的生者,他的情绪简直稳定得过分。
在遇到的所有人中,他给罗拉的感觉最为熟悉。
“我有个问题想问你。”罗拉冲他微笑,“你们这里是在做什么有趣的活动吗那种无罪的大逃杀游戏什么的”
这个男人看着罗拉,缓慢地重复了一遍“无罪的大逃杀游戏。”
然后他反问罗拉“罪是什么”
哇,罗拉想,一颗没有“罪”的星球。
她又问他“你们没有法律吗”
没有法律或者说社会规则,这个世界没办法稳定运行。
罗拉能相信这个世界没有“罪”的说法,但不能理解这个世界没有社会规则。就算是一群狗也会有规矩呢,更高级的智能生物更不用说了。
“有。”男人回答,他表现得相当顺服。
果然有“法律”或者至少说与之类似的东西。没有“罪”,但有“法律”。
“罪”的意思是作恶或者犯法。
如果这个世界有法律,但“罪”却无法做到被正确的翻译,而罗拉在提问的时候,“无罪”这个词的重点是“作恶”而非“犯法”至少她心里是这么想的。
如果塔迪斯的翻译机制真的有那么智能,能做到完全意义上的“意译”
罗拉明白了过来
“有法律,但没有善恶。”
男人没说活,可能在他看来罗拉是个无论举止还是言行都非常古怪的人,他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应对。
他对罗拉口中的“善恶”没有做出反应。
罗拉知道自己想对了。
但他在看到罗拉杀死他的同伴时却非常平静,再加上罗拉来这里之前看到的那些残肢断体罗拉问了他最后一个问题
“前面的那些人是你们杀的吗”
“有一些是,有一些不是。”男人有问必答,而且言无不尽,“我们到之前就已经有一场混战,混战的双方都受了伤,我们就趁机杀光了他们。”
这个罗拉倒是没看出来。
一堆乱七八糟的肢体部位全都混在一起了,掉在一起的大腿、手指和嘴唇可能是来自五六个人的,混得乱七八糟的,要拼出一个完整的人不行,要从中分辨出两个队伍也不容易。
罗拉心安理得地原谅了自己的粗心。
她又盘问了这个男人一会儿,算是初步了解了这个星球的情况。
“你们的最高统治者是谁”
“议会。”
“你知道议会里一共有几个势力吗”
“知道,有两个。”男人说,报出两个古怪的名字,“他们互相敌对,都宣称总有一天要干掉对方,但不得不在各种方面进行合作。”
听起来这两个势力完全就是一伙的嘛。上层吵得再怎么厉害,看起来分歧再怎么严重,实际上都是一丘之貉。
“噫。”罗拉说,她又问,“在这颗星球上,杀人是合法的吗”
“在保护区外面杀人是合法的。”
保护区外杀人合法。
已经可以想象出来了,保护区内的情况一定美好得宛若天堂。
这个社会把所有肮脏和黑暗的东西都排斥在保护区之外,形成了两种极端。
顺着这个思路还能衍生出很多条款,比如保护区和非保护区的人员流动状况是双向流动还是单向流动
想要长久地维持这种扭曲的统治,就必须是双向流动,但非保护区的人要做什么才能进入保护区,保护区的人又做了什么才会被放逐到非保护区,又是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
罗拉问“这条法律是谁制定的”
“议会。”
嗯。
有意思。
她又问了一些问题,然后放走了他。
但这个男人却没有在第一时间远离罗拉,他问罗拉“你不去保护区里看看”
“我为什么要去保护区看看”
“你这么强,一定能成功进去的。”男人说,他的眼中逐渐出现了一种热烈的憧憬,“所有出生在非保护区的人都有机会进入保护区,只要他们足够强就能够进入保护区,不用再过这种朝不保夕的日子,在保护区里,所有东西都是无偿的,住所,食物,干净的水”
他的语气狂热得让人头皮发麻。
罗拉仰起头,遥遥地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城镇,然后她转过头,问“你去过保护区吗”
“没有。”
“那你是怎么知道保护区里的情况的”
“有人去过的,不止一个。”
“保护区和非保护区的消息可以流通”
“可以流通。”男人说,“离开保护区的人可以和保护区里的人保持联络,离开非保护区的人也可以继续和非保护区的人保持联络。”
“他们不会骗人吗你又怎么能确定从保护区里流传出来的消息就是真实的消息呢”
男人的表情忽然变得很难看。
罗拉意识到他还藏着东西没说完。
“到底是怎么回事快讲。”罗拉催促道,“我不一定非得问你才能知道答案。”
“都回去了。”
“什么”罗拉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
“离开保护区进入非保护区的人,离开非保护区进入保护区的人,他们最后都回去了。”男人说,“回到他们一开始就在的地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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