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纪王爷来了之后,府上准备些婚庆的饰物一天之内全给撤下了。
不知是宋氏提了和离,还是怎么的,孟侯像是笃定了心思要退婚。
几番来到东厢房与宋氏保证会退了那婚事,却都被赶出了房门。
宋氏始终觉得就算退了婚,许国公若将此事闹开,一样也闹不过许兰兰进候府门,如今她已对孟连生失望了。
宋氏说了容不得便就是容不得,留在候府只怕是整日鸡犬不宁,如今强硬的态度让孟婉分外意外,原来娘亲也有这般坚决的模样。
隔日就逼着孟侯与她写和离书,孟连生是端着被塞来的毛笔是迟迟落不下一个字,他舍不得妻子和女儿。
甩下笔和纸,让宋氏等等几日,若真不成,他便放母女俩离去。
自此后,孟连生跑往纪王府的次数多了起来,也不知谋的什么事。
孟婉额头上的伤也渐渐消了炎,还好也只是皮外伤,她还担心万一被撞傻了还怎么办,事实证明她没有傻,脑子还转得飞快。
纱布也被拆了下来,就是额头上青紫了一大片还未消去,望着宋氏给她擦药的手,孟婉将目光转向她脸庞上,那被簪尖划伤的脸颊也渐渐结了痂。
娘亲这漂亮的小脸蛋可不能毁了容去呀。
宋氏替婉婉擦过药后,便将她抱下了椅子,牵着人往外室而去。
忙忙碌碌一早上后也是晌午了,东厢房外室的八仙桌上,已备好两碗清淡的面食,是张乳娘做来的韭香素肉粉丝,少见油腻辛辣。
见到此,孟婉松了宋氏的手,就爬上了长凳上,那碗中粉丝洒些青葱,汤鲜四溢,还有一碟酸甜的小菜,看得她口水快掉下来。
宋氏轻扬了笑坐在她身旁,挽了挽孟婉的衣袖,随即便动了筷子,给她夹了几小菜。
孟婉便乐呵呵的吃起来,张乳娘的手艺还是那般厉害。
“夫人!”
这粉丝刚吃了一大半,门外就传来了丫鬟阿九的声音,转眼间她就入了房门,气喘吁吁的。
“夫人夫人,许国公府出了事!”阿九眼角带着笑意。
听言,娘俩二人皆停住了筷子,孟婉的小嘴上还挂着一根粉丝,愣了下后,她将粉丝‘吱溜’地吮进口中。
“许国公府?”
宋氏也是一愣,凝起眸色,“出了何事,让你这般高兴。”
“不止奴婢高兴,您听了也会高兴的,那许家小姐怕是嫁不成了。”阿九低声笑,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
宋氏眼色掠过疑惑,还未等她问出口。
阿九忙拍了下手,又道:“这个许小姐不仅骄蛮专横,还不知廉耻,竟私通下人,闹了一早上,许国公府里已经揭不开锅了。”
“什么……”宋氏惊了神,不经觉地站起身。
孟婉目瞪口呆着,手中的筷子都掉了。
“真的呀,是媒人婆子前去府上,谁知便瞧见了那许小姐光着身子和一名家丁躺在床上,□□至极。”阿九说道。
宋氏愕然着眨了下眼,侧目凝思,一时之间也不知说什么好。
“听说大夫还诊出了那许小姐竟早有了三个月身孕,看来是私通已久,好在被抓到了,这要是嫁到咱侯府来……”
阿九顿了下,容颜上起了几分厌弃,仓惶说道:“那侯爷不就成了冤大头,替他人养儿子。”
孟婉咽了咽口水,这…那……那前世不就是给人养儿子了吗!她那个所谓的弟弟?难怪前世总觉得许氏生的这个儿子有点丑……
想到此,孟婉碗中的粉丝也没了滋味,气呼呼地跳下长凳,跺了下脚,“爹爹这个大傻子!”
她这是气前世的孟连生。
宋氏看了眼气呼呼的孟婉,哽了哽喉咙,三个月身孕…夫君曾说宿醉那晚是两个月前,只怕是他被人摆了一套,纪王妃说的没错,这女子放在家中就是一个祸害。
宋氏对阿九道:“侯爷呢。”
“赶着去许国公府了,出了这事还不赶紧去许家撇清关系呀。”
阿九说着,被口水噎到了,宋氏容她倒了水喝,接着她又喋喋不休起来:“夫人您是不知道,许国公府前堆了多些人看热闹,那许家小姐的哭声里里外外都听见了,可别提多惨。”
“前两日还敢和夫人您打架,还趾高气昂的,这下好了,怕是连门都不敢出了,丢死人。”
“好了好,莫说了。”宋氏堵了她的嘴,坐下来思索着。
孟婉只想呸呸两声,“她活该,还欺负娘亲和我。”
宋氏侧首瞧了眼婉婉鼓起的小脸,抬手摸摸她的发顶。
“夫人,您要不要去许国公府看笑话。”阿九笑道。
宋氏瞥了一眼她,“既然侯爷去了,我还去做什么,在侯府里清净,省得别人说我去落井下石的。”
“夫人不去,阿九去。”阿九说罢,就转身欲要出门。
孟婉小脚一蹬,上前去抓住阿九的衣摆,“娘亲不去,婉婉也要去看笑话。”
宋氏没好气地挑了下眉,起身将孟婉抱来,“婉婉也不去,人多吵杂,额头的伤还没好呢,又被撞着了怎么办。”
孟婉听言,瘪了下嘴。
阿九一笑,“小姐不去,等阿九回来给您好好说说。”
孟婉连连点头。
待阿九走后,娘俩又回到了桌旁,孟婉托着小脸,望着宋氏,眼角带着笑意,脸上的小酒窝分外可爱。
见女儿这个傻样子,宋氏抿着嘴,婉婉的酒窝倒是随了孟连生。
“这回府上就太平了,婉婉讨厌那个许兰兰。”
虽是这么说,宋氏仍旧带着几分怨气,颌过首,桌上的韭香粉丝还没吃完呢,便将婉婉的筷子拾了起来,让下人去换新的来。
孟婉忙着吃了几口,虽然宋氏什么也没说,但她知晓娘亲是松了一口气的,这事发生得太出乎意料。
不过这个和前世相差太大了,没想到藏了这么多荒唐事,许兰兰生的儿子,竟不是爹爹的种,但她的出现却毁了娘亲。
为什么会突然有婆子发现了许兰兰的丑事,但也懒得想了,于她们而言,反正是好事。
直到下午,孟连生才从许国公府回来,面容如同松了口气,赶忙着来到东厢房。
宋氏见了他,板着脸,孟连生刚想说话,她笑了一声:“那孩子不是你的,可有些失落?”
这话可把孟连生哽住了喉,“你这是什么话。”
宋氏撇开了眸,让张乳娘把孟婉抱下去。
孟婉看着二人的神色,抿了下唇,她想过了,若娘亲与爹爹和离,那她便跟着娘亲去哪都行,最好是回苏州去,远离纷扰。
也不知二人在房里说了什么,孟连生就被推出了房门,不过这和离书之事暂时搁下。
往后的几日,该撤的东西也撤了,不过宋氏对孟连生仍旧冷淡着,不理不睬。
许国公之女的事闹得整个临城沸沸扬扬的,看笑话,嘲讽的都有。
这场婚事直接退了去,许国公也不好腆着脸说什么,自己女儿不知廉耻,私通家丁,有违女德,他人到中年,一张老脸被丢得一干二净。
许国公是即丢了脸面名声,还得罪了孟侯府,心一横,就想把许兰兰嫁给那家丁,打发些钱财,赶出家门,这样的女儿他可留不住。
国公夫人哭红了眼,嘴里喊着怪自己太娇宠女儿,才犯下此错,求着许国公留下许兰兰。
许兰兰为此也是哭得撕心裂肺,挣扎着死活不愿跟那家丁去,出了这档子事,许国公只想赶紧将这丢人的东西离国公府越远越好。
便派人强行将她拖出闺房,混乱之中摔下台阶,肚子里那三个月的孩子就这么流了,血花花地淌了一地。
好歹也是自己的女儿,心再冷,也娇养了这么多年,见此,许国公只好暂时将许兰兰扔在了府中后院里。
之前引孟连生去他府上做客,图的就是侯府门面大,又常年在苏州,便设了局企图为此联姻,谁知被人撞见自己女儿没皮没臊的丑事。
许国公只好厚着脸皮,提着赔礼来候府登门道歉,没得踏进候府大门,管家扔了赔礼,拒之门外,让人看了十足的笑话,又领着赔礼灰溜溜的回去了。
随后,此事就被端上了明堂之上,皇帝瞧过折子,怒不可遏,许国公就此被削了权职,实权尽失,回家养老。
这回许家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成了全临城最大的笑话。
……
夜里,纪王府中灯火通明。
书阁里的雕花窗正敞着,外面传来声声虫鸣声,一阵凉风吹进来,桌案上的火光摇晃了下。
楚修微挽了长袖,将润白茶杯斟上香茶,端给了坐在楠木圈椅上的纪王爷。
“辛劳父王出马了。”
纪王爷接过他手中的香茶,用盖匀了下,抿了一口,打量了一番自家儿子,半晌后,这才缓缓说道:“许国公之女这事,与你脱不了干系吧。”
楚修面容平和,轻低下眉头,淡然说道:“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正巧撞见罢了。”
何来撞见,他只不过前世知晓而已。
纪王爷挑了下眉稍,将茶杯放下,“你倒是挺闲,孟侯家的事挺上心啊,《中庸》可是读完了?”
楚修抿唇,思索了一下,道:“没有,修儿这就下去读。”
说罢,便退下了。
明月藏入云后,夜色微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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