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园的汇思阁中,郑适汝对上赵世禛威烈带煞的眼神,却仍只淡淡一笑“怎么了皇上,我问错了吗”
赵世禛淡声道“你这句是什么意思”
毕竟赵元吉生前曾跟郑适汝说过当初杨时毅外派黔南的事情,方才赵世禛回答“真凶已不在”的时候,用词、口吻、神情皆都不对。
以郑适汝的聪慧,不难窥破几分。
若是换了别的什么人,给赵世禛这般威压相对,只怕早就战战兢兢站不住脚了。
但郑适汝仍是轻描淡写的“我这句,自然是担心杨大人的安危。皇上又以为是什么意思”
过了片刻,赵世禛冷笑说道“什么时候,王妃跟首辅大人之间关系这么好了”
“我跟杨大人的私交只是一般,”郑适汝沉声回答“但杨大人是国之重臣,他的安危自然是举足轻重,皇上难道不这么觉着吗”
赵世禛的唇角一动,终于点头道“安王妃还是这么睿智,你可知道先帝临终前特意跟朕说过什么”
郑适汝不语,只默默地看着赵世禛。
赵世禛一笑道“先帝说,杨时毅不能动。”
“是吗。那皇上也是这么想的”郑适汝垂眸。
赵世禛抬手在旁边的椅背上轻轻地拍了拍“杨大人的确能干,不然的话怎么会这么招人喜欢,怎么会为朝臣典范,内阁之首,这么多人向着他呢只可惜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太能干了也讨人厌的很,就如同王妃你太睿智聪明了,也会令人反感。”
郑适汝闻言才重又抬眼看向赵世禛,她轻轻地笑了笑“原来我招了皇上的厌烦。不知是从杨大人而起,还是早就如此呢。”
赵世禛仰头想了会儿,认真回答道“也许早就有,只是不那么明显。”
“原来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郑适汝轻笑道“那皇上打算怎么处置我呢”
赵世禛的面上却没什么笑意,凤眼淡漠地望着郑适汝道“你明明知道朕不会动你,不管是因为二哥,还是姗儿。只是朕希望你能够”
话未说完,就听到有人轻声唤道“五哥。”
赵世禛戛然而止,他转过身,才见阑珊从背后的楼梯上缓步走了下来。
“你醒了”赵世禛脸色微变,继而微笑地问,同时他走上前,探臂扶住了阑珊。
他的武功很好,耳力也极佳,可竟没听见阑珊在楼上走动。
可赵世禛不知道的是,阑珊早就醒了,在他跟郑适汝对话之前本已经在楼梯口上站着、打算下楼的。
阑珊一笑道“是啊,才醒,听红线说你跟宜尔都在,便忙下来了。”
赵世禛见她面无异色,暗暗松了口气“哦,朕听说你今儿早上又觉着不适,所以得闲来看看。”他回头瞥了郑适汝一眼,微笑“正巧安王妃也在。”
阑珊笑道“我没事儿。”说着便走到郑适汝跟前,在她行礼之前握住她的手“宝言呢”
郑适汝道“去寻太子殿下了。”
她看了眼阑珊,道“皇上似乎有事,我先告退了也得去看看那两个孩子怎么样了。”
“宜尔。”阑珊握她的手一紧,背对着赵世禛,目不转睛地看着郑适汝。
郑适汝冲着她笑了笑,在她的手背上轻轻一拍,仿佛示意她安心。
这才后退一步,又向着赵世禛道“臣妾告退。”
等郑适汝离开之后,赵世禛道“方才朕跟王妃说,让她在宫中多留几日,陪陪你。”
阑珊看着他熟悉的凤眸,却道“这个倒是不必了。”
赵世禛有些意外“哦”
阑珊道“本来我也有一件事情要跟五哥说。”
“何事”
阑珊道“这几个月都在宫内,没出去过,不免又觉着闷,原先内廷事情太多,虽然大多不用我操心,但是毕竟也还在这个位子上,给无数双眼睛看着,我也不便就抛下那些事擅自离宫。如今总算时局安定了,所以我想我想出宫走一走。”
“你出宫”赵世禛皱眉,又问“你要去李尚书府还是西坊阿沅他们那里”
阑珊道“都不是,我想回太平镇走一走。”
“什么”赵世禛大为意外,继而道“不行这怎么成”
太平镇实在遥远,何况阑珊又有了身孕,哪能如此冒险。
他说了这句,又觉着不对头,便问“好好的怎么突然想起要回那里了”
阑珊看他一眼,转身道“因为我想念那个地方,所以想回去看看。”
赵世禛只当她是孕中任性,笑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现在身怀有孕,上次经历的颠簸还不够就算你真的想回去好歹等这个孩子顺顺利利生了下来,那时候朝廷的局面也稳了,朕可以陪着你一起回去。”
阑珊摇了摇头。
“怎么了,你不信,还是不愿意”赵世禛问。
阑珊垂着眼皮,轻声道“五哥如今是皇上了,已经跟以前不一样了。”
赵世禛微怔“姗儿你说什么”
阑珊的声音仍是很轻“我说的不对吗五哥以前叫宜尔嫂子,现在叫她安王妃,五哥以前觉着杨大人是朝廷重臣,现在却是你的眼中钉。”
她的声音虽轻,却如惊雷,让赵世禛猛然一震。
其实他原先就怀疑阑珊是不是听见了他跟郑适汝的话,可是看她反应这样平静,便心怀侥幸的觉着不至于。
谁知果然还是听见了。
他盯着阑珊,却见她的眼圈隐隐发红,只听她又说道“五哥,会不会到什么时候,在你的心中口里,我也变了呢。”
赵世禛的心里似有冰河流过,立刻喝止“胡说”
阑珊道“不能吗”
“当然不能”
阑珊的眼中朦朦胧胧的已经多了薄薄的泪光,她道“可是我不敢相信,我害怕,我在五哥跟前,也会从亲近变得疏离,甚至变成仇人一般。”
“舒阑珊”赵世禛又急又气,咬牙切齿地“你怎么可以跟他们做比较”
“他们怎么了”阑珊目不转睛地看着赵世禛,她并不恼怒,大概是知道这会儿自己不该那么惊恼,曾经为了杨时毅,她跟赵世禛吵过,但现在她发现,这已经不是吵闹能解决的问题了。
阑珊深吸了一口气,重道“他们怎么了,宜尔是我的生死之交,她对我怎么样,五哥你是知道的,至于杨大人,就不必多说了,咱们上次说的已经够多了,我本以为五哥你已经放下了那些不必要的,可今儿才知道没有。”
方才阑珊轻声说赵世禛跟以前不一样了的时候,红线已经急忙退下了。
此刻厅内只他们两人,其他的宫女太监们都远远地在门口侍立。
赵世禛眉头深锁,那些隐衷至今他也不能开口,只冷着脸道“你、你哪里知道。”
“我不知道的是什么”阑珊反问了这句,却又道“也许的确有我所不知道的事情,我也不想知道,但是我最清楚不过的是,若没有宜尔,没有杨大人,也就没有现在的我”
赵世禛喉头微微一动,欲言又止。
阑珊道“五哥,你曾说过我们两个是同命的,那若是没了我呢”
“朕不许你这样说”
“我只是在说一个事实,当初我身份暴露,处于困境的时候,在有人想要害我的时候,是他们两人在拼命保我。宜尔甚至不惜假冒有孕那是欺君大罪啊”阑珊说到这里,情不自禁有眼泪滚滚坠落,她定了定神继续道“我刚才的确听见了,我听见你有要挟她之意,我没有立刻怎么样,是因为你是皇帝,我也不想当着宜尔的面跟你吵闹。但是五哥,我决不允许你那么对宜尔”
赵世禛看着的泪珠不住地掉下来,骑虎难下之余,却又实在舍不得看她这样。
何况已经有了上次的前车之鉴,他便笑笑,低声下气道“朕对她怎么了也没说什么重话啊。”
“你还要说什么重话”阑珊的声音高了几分。
赵世禛张了张口,终于悻悻道“好了,朕以后不再说了就是,你急什么你有身孕的,这么急赤白脸的若是动了胎气如何是好犯得着这样吗”
阑珊嘴角微动,仿佛想哭,却又忍住了“我今日跟你说的,你不可当耳旁风。宜尔是比我亲姊妹更好的人,你要对我好,就得对她好你要亏待她,就是亏待我”
赵世禛皱着眉,无奈道“行,都听你的,你要朕怎么对她好把她供起来”
阑珊听了这句想笑,却又问道“杨大人呢”
赵世禛瞥她一眼,不做声。
阑珊深深吸了口气,方才有些太过于激动,肚子果然有些疼,她便扶着椅子要坐下,又思忖着说道“宜尔本是个谨言慎行的人,多余的话一句不说,她今日在你面前说了这些,用意是怎么样,你难道不知道宜尔不是只看眼前的,她是为了大局着想,她是为了五哥的江山。”
赵世禛转头,却见阑珊脸色发白“你你觉着怎么样是不是肚子疼”
阑珊想着自己还没说完话,便皱着眉忍痛说道“我不知你跟杨大人有何过节,但我跟宜尔一样,实在不希望自损股肱、自毁长城的事情发生在五哥身上”说到最后,便疼的闷哼了声。
赵世禛喝道“别说了”他转头道“快传太医来”
阑珊的额头上有汗渗出“我说的都是真的,你要是不听我我”
“你还说你说的难道我不懂”赵世禛扶着她的肩头,却不知该怎么帮她,只道“郑适汝都能看出轻重的事情,难道我不知道你真当我是那种昏君,会迫不及待对杨时毅动手”
阑珊一愣“迫不及待那就是说你的确有杀心。”
赵世禛倒是没有否认“我的确对他有杀心。”
他的心里窝着一团火,本是极为炽烈的,却硬生生的封印着,所以只冷冽的燃烧,不敢放出来,生怕失控。
此刻听阑珊这般说,赵世禛索性道“你可知道母妃临去之前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就是让我杀了杨时毅”
阑珊的双眸顿时睁大,这瞬间竟连疼都不觉着了,只丝丝地艰难呼吸。
赵世禛道“那是母妃的遗言,那天晚上你虽不让我进内殿,我如何不知道”他的眼睛也迅速地红了,“姗儿你告诉我,我如何能够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如何能够饶了杨时毅。”
阑珊蓦地想到容妃那天晚上留给自己的那句话,心狠狠地一颤“难道”
“难道什么”赵世禛垂眸。
阑珊却又噤声。
但是她心里已经知道了容妃口中所说的“那个人”,应该就是杨时毅了,这样才能解释赵世禛如此迫切的杀心。
幸而腹痛遮住了她异样的神情,而赵世禛的注意力也都在她的身上,自然并没追问。
不多时太医们飞奔而来,进内请脉。
原来阑珊是因为情绪波动,气怒攻心,所以才牵动了胎气。太医们劝解了几句,又教导红线帮阑珊轻轻地按揉穴道以纾解的法子。
红线才要动手,赵世禛挥退了她“你们退下吧,朕来就行了。”
他说着便坐在了床边上,把阑珊半揽入怀中,给她轻揉手臂,双腿,肩颈等处的要穴。
阑珊心定之后,身上的疼也慢慢地消退了。
此刻靠在他的怀中,想到方才都开诚布公说了,便道“这么说,五哥并没有对杨大人不利吗”
“没有。”赵世禛回答。
他的确不会绕过杨时毅,但现在还不到算账的时候。
先帝虽然离去了,但先帝的话却都在他的心中牢记着。
曾经先帝跟他说过,为人君者,要以天下为重,必要之时,要能舍自己所舍不得的人,也要能容自己所厌弃的人。
容妃的话他当然也没有忘。
但对于容妃来说,他只是一个儿子。
可如今他有了另一个身份,那就是为人君主。
杨时毅的账他记着,但在此之前,他会做一个称职的君王,让那位“国之重臣”的大人,能够“物尽其用”的为国为民,“鞠躬尽瘁”。
现在让杨时毅死,的确是太过的暴殄天物了。
在儿子的身份之前,他为着天下,选择了先当一个合格的帝王。
阑珊听了赵世禛的回答,才略松了口气,就听见外头脚步声响,有稚嫩的声音响起“母后呢母后怎么样了”
原来先前郑适汝去接了宝言跟端儿,正想着要不要出宫,毕竟自己已经碍了皇帝的眼,而对她来说,若不是因为想着阑珊,她也没有必要往宫内来。
谁知却见小太监们一通乱跑,郑适汝拦着一问,却听说是传太医往御花园的,据说是皇后身子不适。
郑适汝心头一惊
之前阑珊露面的时候,郑适汝就发现了她的脸色其实不大对,等到阑珊握住她手的时候,郑适汝已经确信,她是听见了。
所以郑适汝也立刻告退,因为她知道,有些话,得是“两口子”私下里说的。
果然如她所料。
可如今听说阑珊身子不适,便知道必然是阑珊跟赵世禛说起来才导致的,她心中才有些慌张,生恐阑珊一时惊急有个好歹。
于是忙同端儿宝言西窗等一起到了。
端儿人虽小,却跑的飞快,简直如风一般,西窗撒腿都追不上。
郑适汝才刚进殿,端儿已经扑到了里间,一抬头就看见赵世禛亲密地半拥着阑珊,姿势还没怎么变。
端儿一愣之下,忙跑到跟前,扶着床边仰头问道“母后怎么样”
他的眼睛瞪得圆圆的,满是担忧关切,还有点微红。
“母后没事儿,端儿别怕。”阑珊说着早推了赵世禛一把,后者才不情不愿地起身下地。
端儿见状便大胆地爬上了床“母后”他扑到阑珊怀中,有些哭腔的“你不要有事,吓坏端儿了。”
直到这时候,西窗才连滚带爬地跑了出来,然后是郑适汝跟宝言。
赵世禛毕竟才跟郑适汝“不和”过,这么快又见了,不免有点尴尬。
但到底是他,很能屈能伸,便笑着迎过来“嫂子,宝言”叫了郑适汝一声后,便俯身笑眯眯地看着小郡主,显得非常和蔼。
这幅宛若“慈父”的表情,都没有对端儿用过。
宝言对于这位“皇帝叔叔”倒是很亲近的,但她虽然小,却已经开始学规矩,且学的非常之好,此刻就按照往日郑适汝跟嬷嬷所教,跪地道“参见皇上叔叔。”
赵世禛嗤地一笑,蹲在地上亲自将她拉了起来,道“好了,你婶婶想你呢。叔叔带你过去。”说着竟把她抱了起来。
郑适汝本是要去看阑珊的,谁知见赵世禛这幅脸色,真是叹为观止,竟不知他是特意装出来的呢,还是刚刚的给人“调教”过了。
赵世禛抱这宝言才要走,见郑适汝打量自己,便又笑道“先前朕有个言差语错的冒犯了嫂子,请您不要见怪。”
郑适汝淡色道“皇上这么说,臣妾可是无地自容了。”
赵世禛笑了笑,抱着宝言回到床边,把小女孩儿放在阑珊身旁,端儿见状,忙小心翼翼地挪到里头去,给宝言让出一个地方。
阑珊也格外喜欢这孩子,便忙先抱了一把。
赵世禛在旁边看着,见端儿跟宝言一左一右,这场面倒也十分融洽。
此刻,郑适汝也走了过来,见阑珊面上带笑,就知道已经雨过天晴了,便淡淡地问道“皇上觉着,姗儿这次会生个公主,还是皇子”
赵世禛笑道“都好,只要是她生得朕都喜欢。”
郑适汝挑了挑眉,却也不再理他,只也走到了床边。
赵世禛也知道两人必有体己话,见状便转身走了出来。
端儿跟宝言在阑珊身边玩了半晌,怕太扰了她的精神,两个小家伙便又下床,手牵手到外头玩去了。
剩下郑适汝跟阑珊两人在里间,阑珊才得闲道“宜尔,之前委屈了你,你、你别放在心上。”
郑适汝似笑非笑地说道“你真的跟他吵过了”
阑珊道“不是吵,是好好的讲了讲道理。”
郑适汝道“这天底下,恐怕只有你说的话他才能听进去。”
阑珊忙道“其实五哥是心里明白的,他也知道你是为了朝廷好,为了他好,他并没有想为难杨大人,只是”
如今阑珊的心情却也跟赵世禛差不多,容妃、先帝等的长辈纠葛,做儿子媳妇的,怎么好启齿。
便只道“总之你放心,杨大人会无碍的。”
“这就好。”郑适汝无声一叹,道“我其实也是多余替人操心,以后不会再贸然多嘴了。只是想着皇上现在为难杨大人,当然是弊大于利,若因此引得百官逆反,一不小心就可能留下不好的名声他若是个不相干的人,我也不插嘴了,但他偏是你的心上人,若他有个不妥,你难道不跟着受累吗。”
阑珊早知道她的用意之深,听了这个便不由将郑适汝抱住了。
紧紧地把郑适汝抱了会儿,阑珊忍不住道“你也不要怪五哥,他”
把心一横,阑珊道“那个那是昭烈皇后的遗命。”
她是靠在郑适汝耳畔说的,郑适汝自然听的清楚,闻言微震,却又若有所思道“原来是这样。”
阑珊叹了口气“昭烈皇后又是那种方式殒身的,这些日子来五哥虽然只字不提,可我知道他心里难过的很。”
郑适汝轻轻地在她背上抚了抚,竟叹道“昭烈皇后真是好狠绝的心思啊。”
阑珊不解,便轻轻地放开她“你说什么”
郑适汝道“你不明白,我猜昭烈皇后之所以选择,一是不愿意跟先帝同葬,所以宁肯灰飞烟灭。但另一方面,她恐怕正是要以这种惨烈之极的方式给皇上留下深刻的印象,让皇帝越发的无法原谅杨大人。”
阑珊一抖“啊”
“当然,先帝既然要她殉葬,她也明白自己是逃不脱的,若硬要挣扎反抗只会连累她的儿子,所以她一定要把自己的死,算计的淋漓尽致,”
郑适汝想到容妃的用心,也觉着毛骨悚然“多半是这样了她这是以自己的死,来报复两个人。”
一是让先帝不得遂愿“合葬”,二是要借赵世禛的手拉杨时毅下黄泉。
阑珊觉着心都有些发颤了,那夜容妃浴火的样子重在眼前出现,那些话也言犹在耳。
她忍不住又抱住了郑适汝。
郑适汝揽着她,低低道“唉,怪不得在上谥号的时候,皇上竟选了昭烈这两个字。果然啊,恰如其分。”
她说了这句,怕阑珊过于沉湎于这悲哀的旧事,便故意又说“对了,我另有一件事情不解,你能不能教我。”
“什么”阑珊忙问。
郑适汝低头看着她,道“我离开的时候,你那位皇上像是要砍人的脑袋,怎么不一会儿的功夫就成了绕指柔了你是用了什么法子把人调教的那样”
阑珊嗤地笑了,脸上红了几分,过了会儿才小声道“其实也不是我,原本五哥就不、不是那种糊涂的人,毕竟只有他懂,我说的话他才肯听、也能听进去啊。”
郑适汝叹息道“算了,总之我是信了一物降一物了。”
五月初是赵世禛的生辰,司礼监早来询问过阑珊,毕竟若要操办,可要及早。
阑珊道“等我仔细想想再作打算。”
回头阑珊跟赵世禛商议起来,问如何想法。赵世禛问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阑珊迟疑“我”
“你只管说。”
阑珊才小声道“我之前听义父念叨,说是国库的银子来之不易的,虽然最近两年富裕了些,可、可偏之前境州遭灾,杨大人去了这些日子只怕也需要支援”
赵世禛早知道她的意图,道“所以你想把朕做寿的银子塞去境州,给杨时毅做人情。”
阑珊忙抱住他的手臂“怎么是给杨大人做人情,天下不是五哥的天下吗境州的百姓自然都是你的子民,他们只会惦记皇上的好儿。”
赵世禛笑道“不稀罕。”
“那你稀罕什么”阑珊努嘴。
赵世禛道“稀罕的是你。”
阑珊愣住,一点晕红从脸上慢慢漾开“那、那五哥是答应了”
赵世禛笑道“皇后开口,如何不允”
阑珊心花怒放,却又忙道“虽然不会大操大办,但我一定会给五哥准备一件很好的寿礼的,不会亏待了你。”
“糊涂虫儿,”赵世禛在她的脸颊上轻轻地亲了口“我早就得了世间最珍贵的寿礼,你怎么忘了”
阑珊眨了眨眼,想起之前自己因为圣孝塔,从先帝那里把龙纹甲弄到手的事,心里微甜之余又为难“你是说龙纹甲的确,很难再找到比那个更好的贺礼了。”
赵世禛看她眉头皱蹙,哑然失笑“目光不要这样短浅,若不想亏待我,自然有千百种法子。”
才说到这里,门口有个小太监闪身出来,行礼道“皇上,境州急报。”
赵世禛目光微动,握了握阑珊的手“朕去看看。”
他来到外间,来报信的却是镇抚司派去跟随杨时毅的一名锦衣卫,跪地急促地说道“皇上,出事了。”
赵世禛皱眉,往内殿看了眼,走前一步“怎么”
“是杨大人,”锦衣卫深深呼吸,道“杨大人在境州赈灾,从境城到冠城的路上遭遇伏击,杨大人下落不明,怕、怕是凶多吉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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