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拂过, 带来了几许凉意, 若是细嗅, 就会闻到风中飘动的血腥气。
但是阑珊并没有闻到,贴的太近了,她的脸就在赵世禛胸口的团花绣纹上,那里有可靠而熨帖的暖意,还有一点点闻起来就很清贵雅逸的香气。
这点似有若无的冷香唤醒了阑珊的神智。
她慌忙放手后退。
目光所及, 对方原先齐整的云锦袍子上已经给挤压出了若干明显的褶皱。
她注意到这个细节,想到上回西窗的怨念, 心里很想去给他整理整理, 免得落在西窗眼里又要生出若干不必要的疑心。
阑珊犹豫半晌, 到底是有贼心没有贼胆。
她看了眼身后, 地上残血犹在,那司议郎跟其随从早已经不知何处去了。
呆呆地盯着那刺眼的血红色, 她心有余悸地回过头来。
果然, 杀了吗。
可地上死的那个, 按理说本该是她啊。
阑珊很想感谢赵世禛, 虽然个中原因一言难尽,但无可否认,荣王殿下已经救了自己两次狗命了。
尤其是这次,她明白, 赵世禛是冒着得罪东宫的危险啊。
“殿下”阑珊口中有些干。
赵世禛回头。
阑珊给那一双慑人的凤眸瞄过,那些想好了的话突然又害怕似的滚滚后退。
“我”她低着头,有种劫后余生的情难自已, 只得朴拙地说“谢谢殿下。”
赵世禛却正有些恍惚。
虽然给她抱着的时候并不算很长,但是这人的身子软软的,暖的恰到好处,刚才扑在他胸前,似乎正好填补了他身上一处空寂了许久的孤冷。
可如今她突然离开,秋风飒爽,毫无遮蔽,竟有些不习惯。
听了阑珊这句,赵世禛并未回答,只是转身往外。
耽搁了不少时候,也该走了。
身后有枯枝落叶的响声,是她亦步亦趋地紧紧跟上。
“殿下”
赵世禛脚步略停“还有何事”
“我、我有一件事不明白。”
“嗯”
一枚落叶扑啦啦地从头你很快就能说话了。”
言哥儿看看那药,眨了眨眼,终于也爬上椅子,端着慢慢地喝起来。
阑珊有些口渴,便去厨下看看有没有汤水水,却见炭炉已经熄灭了,只熬药的罐子还放在旁边,里头是散乱的药渣子。
阿沅干事向来利落,以前熬了药,药渣子立刻就倒掉了,这次大概是忙着去给她抓药,所以忘记了。
听说把药渣子洒在街上给人踩,病会好的快些,阑珊自去捡了罐子,正要捧着出去撒掉,突然觉着有些不对。
她低头看着罐子里的药渣,拨了拨,脸色慢慢地变了。
阿沅提着两包药匆匆地回到家里,见言哥儿在堂下坐着“爹爹醒了吗”
言哥儿点点头,往内一指。
阿沅将药放在桌上,迈步往里间,才进了里头,就见阑珊背对着自己坐在桌边上。
“怎么也不多躺会儿”阿沅走过来扶着她,“你以为你是铁打的呀”
阑珊没有动,只是微微抬头看了她一眼。
阿沅见她目光肃然呆冷,前所未有的,不由怔住“怎么了”
阑珊垂了眼皮,攥着的手张开,手心里握着的药渣哗地落在地上。
阿沅先是一愣,旋即变了脸色。
赛华佗开的药单,阑珊看的很清楚,毕竟关乎言哥儿的好坏,她至为上心。
但是如今这药渣里头,分明少了几味很重要的药材,而中药的搭配至关重要,少一点或者多一点都会大有影响,何况是缺少一味全药。
阿沅做事最为细心,绝不会是疏忽。
阑珊道“记得我上次问你咱们带了言哥儿后,是不是将他护的很好吗”
阿沅低头“是、是”
阑珊道“你是怎么回答我的”
阿沅张了张嘴,却无法出声。
阑珊转头看向她“你说可怜天下父母心,现在我问你,你到底是怎么个父母心了”
阿沅生生地咽了口唾沫“小姐”
“你说啊”阑珊用力一拍桌子,吓得阿沅忙跪在地上。
阑珊动了真气,不由咳嗽了声,她拢着唇,上气不接下气地“你倒是、快说给我听,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阿沅低着头,哽咽“小姐,我”
“就算是天下所有人做出这种事我都不觉着稀奇,但是你,”阑珊的眼睛通红,是因为愤怒,也是因为伤心,“你是言哥儿的亲生母亲,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我是觉着对不起小姐”阿沅捂住脸。 “你胡说什么”
阿沅哆嗦着,泪从眼中滚落,她哭着说“我不该生这个孩子,言哥儿、也越来越像是他我知道小姐也看的出来,我怕你看了伤心这是个不该有的孽种,我原本就不该生他这根本是个错误”
还未说完,阑珊已经起身,劈头一个耳光甩了下去。
阿沅捂着脸歪在地上“小姐”
“你糊涂错的不是你,更不是言哥儿”阑珊气的声音沙哑,哆嗦着说道,“错的那个人现在京城里他浑然不在意自己造孽,他尚了公主,成了皇上的驸马他害了我,害了你,也亏欠了言哥儿,对他来说咱们都是他登天的时候脚下踩着的泥不值一提可言哥儿不是他,我也不会因为他讨厌言哥儿你更加不能对言哥儿不好,因为你是他的母亲你该比任何人更知道护着他别玷辱了这个身分”
“我错了,小姐,”阿沅泣不成声,突然她自己甩了自己一个耳光,哭道“我错了,我再不敢了只求您别生气了,你的病还没好”
阑珊气冲心头,咳嗽连连,她俯身捂着胸口,阿沅着急地爬起来要扶着她,却给她狠狠推开。
这时侯言哥儿从门外跑进来,他跑到阑珊跟前,一把抱住了她。
言哥儿仰头望着阑珊,嘴唇蠕动,忽然嘶哑地说“爹、爹爹不气。”
阑珊无法置信,泪却夺眶而出“言哥儿你、说什么”
言哥儿紧紧地抱着她,小孩子眼中噙着泪,却断断续续地说道“爹爹,娘亲不生气言哥儿也不气好好的”
县衙的班房,捕头王鹏正跟几个捕快聊天说地。
又说起阑珊病了,有几个捕快笑道“舒监造那身子骨也是弱的很,不过昨儿到底干什么去了听说王爷也跟着一起来回的。”
“咱们舒监造好像很入王爷的眼呢,也许以后会飞黄腾达也说不定,说来,监造那个小模样真是叫人可惜不是个女孩儿,要是个女子,恐怕这镇上没有比她好看的,真真可惜了。”
王鹏叫道“可惜个狗屁你这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他若是个女人,谁还能当咱们河道监造没看到上回秋汛上游淹了多少要不是舒阑珊,只怕你这小子也不知给大水冲到哪里喂鱼去了呢”
王鹏向来瞧不惯舒阑珊,如今却替她说话,大家哈哈大笑起来,不再敢乱说了。
西窗窜到后院,便把舒阑珊病了的事告诉了飞雪。
飞雪低低呵斥“这什么小事儿也来跟我说还不快进去伺候,跑到这里来,你也野的没规矩了”
西窗忙跑进去,却见主子正端坐桌前,似乎在写什么,当即忙跑过去磨墨。
赵世禛头也不抬地“你刚才说什么”
“啊”西窗一愣,“没什么的,就是那些人在外头胡吣,还听他们说舒阑珊病了。”
赵世禛蘸了蘸墨“你果然是很闲。”
他的手很稳,字极为漂亮。
赵世禛盯着信纸上那三个字,心神一瞬恍惚。
荣王殿下又想起来那天傍晚,他站在县衙的二层小楼上眺望夕阳。
眼睁睁地看着那道身影慢吞吞地进了衙门,慢吞吞地往后院而来,然后他就那么看着她,在院门口徘徊了整整一刻钟。
赵世禛甚至怀疑,若是没有个契机的话,这人会一直徘徊等候下去。
所以才故意找了个由头让西窗出去,“正好”遇见了她。
他猜测阑珊那是来道歉的,可没想到她居然只送了一包糖炒栗子。
正如西窗所说,他向来不喜欢那种东西,可是嗅到那股焦甜的味道,突然有些蠢蠢欲动。
他其实并不很想吃,但是也不想让西窗就这么自在的吃了。
所以
只是那种东西一次吃了太多,闹得他胃里怪难受的,却不便告诉别人,毕竟这也算是自作自受了。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赵世禛的目光描摹过信纸上落笔的“舒阑珊”三字,字字勾勒如画,“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西窗抖了抖耳朵怎么主子好像在叫舒阑珊的名字可这语气是不是有点儿怪、怪亲密的
作者有话要说 西窗我要密切观察主子,可别背背山啊
阿禛怎么,你有意见
西窗我、我这就去把舒监造洗刷干净送过来
第二更报到,么么哒
我们的目标依旧是三更,加油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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