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坐在车辕上苦苦等候的人竟正是赵世禛身边的西窗。
西窗跟下车的阑珊打了个照面,即刻一跃而下。
他顺势把手中的瓜子劈头盖脸扔到了阑珊头上, 叉腰骂道“你这没良心的兔崽子, 说去看我又不去,倒是让我在这里等了你足足一个时辰”
阑珊自知理亏, 也不顾去拂衣上的瓜子, 忙先深深弯腰行了个礼“抱歉抱歉, 是我的不是。”
西窗得理不饶人, 指着她叭叭地又道“你知不知道, 就算是那些官儿比你不知大多少的王公大臣们,听说我西窗到了都得赶紧跑着来迎呢,你的架子竟比他们还大”
阑珊见他声音越来越大,引得许多邻居也都探头探脑, 便忙上前来握住他的手,陪笑道“好好好,我都知道错了, 你在这儿等了半天了, 一定又累又渴, 赶紧跟我家去,我让阿沅煮沁甜滋润的梨子水给你喝如何”
西窗在这里吃了半天瓜子, 正心火上升外加口干舌燥, 听了这话才哼了声“你这还像是句人话,你们去哪里去了这半天真能浪再不回来我可就要去顺天府报人口失踪了”
那边阿沅忙去开门,王鹏忙着搬车上的东西,言哥儿挨在阿沅身边, 一边好奇地回头打量这个趾高气扬的小公公。
阑珊笑道“去置买了些过年用的东西,所以用的时间略长了些。”见阿沅开了门,便不由分说拉着他进内去了。
西窗正要迈步往内走,又道“等等,差点儿忘了要紧的东西。”
他回头吩咐车边的人“把车里那个匣子给我拿出来。”
那随从忙去车中取了个半臂之长的包袱提了出来,西窗又指着王鹏道“傻大个你去拿进来,小心点别摔了,里头的东西可贵重着呢”也不等王鹏答应,就迈步进门去了。
王鹏却也知道他是赵世禛身边的人,便笑道“得我真成了个做苦力的了。”
阑珊把西窗拉了进门,那边阿沅也带了言哥儿去,先洗了几个火晶柿子,脆甜多汁的雪梨,让言哥儿端了出去,又急忙去煮梨子水。
西窗见那雪梨又大又圆,倒是喜欢,又见阑珊拿了把小刀要给他削皮,西窗便嘀咕“我不要分梨。”就拿起一整个啃吃了起来。
阑珊取了个火晶柿子给言哥儿,言哥儿就也握着,从上面咬破一点皮儿,坐在旁边慢慢地嘬着吃。
西窗咔嚓咔嚓吃了半个梨,仿佛缓解了喉咙的渴,这会儿王鹏一手夹着三匹布一手提着那包袱走了进来“西窗公公,这里是什么东西这么沉啊。”
西窗道“沉的不是东西,是这盒子而已。”把梨子放下又洗了手,才将包袱接过来,把外头的一层解开,里头却还有一层红色的缎子内裹,显得华贵异常。
王鹏把布匹放在桌上,回头看见“哟,好金贵的东西”
西窗白了他一眼,又将那层丝滑厚密的缎子解开,才露出底下紫檀木雕花的大匣子,王鹏探头一看“好家伙,怪道这么沉什么东西竟用这种盒子装莫非是仙丹”
他本是胡猜乱说的,没想到西窗笑道“还真给你歪打正着了,可不正是仙丹”
阑珊心里却有点忐忑,见西窗把盒子上的锁扣摁开,里头竟是金黄色的缎子内衬,一打开满目灿然,里头却整整齐齐的摆放着一大一小两个同紫檀的盒子。
王鹏正等着看稀罕,西窗却向着他摆摆手“边儿去”
“这还不能让看啊”王鹏吃惊。
西窗道“你有意见”
王鹏挠了挠脑袋,笑道“不敢不敢。”拉着言哥
儿去厨房里看能不能帮忙了。
等两人都去了,西窗才道“这是王爷交代,让我亲自交给你的。”
他先把那个小盒子取出来,却见里头是一个长圆形的玉盒,不知是怎么精工雕琢而出的,看着严丝合缝,浑然一体。
西窗小心地将盒子盖儿打开,里头却是淡青色的膏脂“这是外涂的,王爷说你知道,哪里疼就涂哪里。”
阑珊想到那日赵世禛给自己检查伤处,曾说过回京后找个人给她看看,难道是为了这个
不过上次他们给的正好用完了,这个却真如雪中送炭,她急忙道谢。
“别急着谢。”西窗把玉盒重新放好,又将旁边大点儿的打开。
却见里头一色的有十二颗圆圆的东西,每一颗有龙眼大小,外头用蝉翼似的薄绢裹着,才打开,扑鼻一阵药气。
西窗道“这个东西,一天一颗,早上空腹用红糖水冲服了吃,解开这一层,里头是蜡裹着的,要捏开蜡丸才能吃,不吃就别捏开,免得走了药性。”
阑珊看这样复杂精细的东西“是王爷叫人准备特给我的吗”
“不然呢,难道我准备的我都不知你到底怎么了。”西窗白眼。
阑珊很承他的情“其实没大碍,就是在外头稍微受了一点伤。”
西窗皱着眉道“不管怎么样,主子这样尽心给你寻来这些,你可记得按时好生服用并使唤,别辜负了主子的心意。而且若不是真的担心你有碍,主子也不用这样大费周章行事了。”
那天外敷了药后,阑珊的确觉着好的多了,可这两天来时不时地会有胸闷气短之意,她还不当会儿事,也把赵世禛曾说过的话忘了,没想到他居然还想着。
阑珊连连答应了,西窗回头看了一眼门口无人,又问“另外还有一件事我想问你知不知道,主子突然把飞雪打发到外头去了,我隐约听鸣瑟说,是飞雪违抗了主子的命令、还跟你有关的”
阑珊猛然一惊“打发、到哪里去了”
“像是让她跟着高大哥在外面,可是飞雪向来都是近身跟着主子的,除了我之外该是最懂主子心意的,到底犯了什么错就给赶走了临走我连见一面都没见着,只听在主子屋外跪了半宿,哭的眼睛都肿了,主子都没有回心转意。”
阑珊呆呆地听着“鸣瑟没跟你细说吗”
“就是没有呀,只说她抗命,唉,可好端端的她怎么会抗命呢明明是最忠心于主子的人。”西窗叹了这句,道“她突然给撵走了,心里一定难过的很,而且这眼见要过年了,人人都是回来,她反而去了,我也不忍心。”
阑珊有些心乱,西窗凑过来“要真的是因为你,倘若下回你见了主子,就为她说几句好话,兴许主子就回心转意了呢”
阑珊为难“我当然也不想如此,可是王爷的性情你又不是不知道,虽然事情起因在我,但若不是因为她违抗命令,王爷也不会做这种决定,又怎么会是我说几句话就能改变的呢”
西窗想想也的确是这么回事“那算了,你还是别插嘴了,万一弄巧成拙的、或让主子迁怒了你岂不更不好”
这时侯门外传来脚步声,原来是阿沅煮好了梨子水送了来。
梨子水里加了些许老白茶,热热暖暖,甜入心脾,又且下火。
西窗喝了一碗,甚觉舒心“时候不早,我该走了。”
阑珊又问他要不要拿些点心,西窗笑道“府内的我还吃不了呢。”说了这句有看向旁边的言哥儿“改天你有空带了这孩子去,保管他吃个够。”
阑珊笑着答
应。
西窗跺跺脚道“你别只管笑再给我空口白牙的,看我下次不送点耗子药给你”
一家子站在门口送了西窗去了,这才折返回院子。
阿沅跟王鹏就问到底送了什么,阑珊不敢说是疗伤的,就道“是因为我身子比较弱,王爷叫人送了的补药。”
几个在桌边又看了一回,王鹏啧啧不已“只是这盒子大概就值不少钱。”
阿沅倒是喜欢“这太好了,我正愁没什么更好的给你补身子。”
王鹏听了这话便瞥她“弟妹,你也不想想也替我补补。”
阿沅笑道“你那身子骨还要再补就能打死老虎了。”
王鹏道“吃什么是其次,主要的也没有个人体贴我。”
阿沅道“嗯,待我慢慢的也给你找个嫂子就好了,那时候你再正经进补才是呢。”
王鹏走开“算了,我还是先喝梨子水吧。”
这天大家都逛累了,只有阿沅还精神抖擞,下午在厨房内摆弄些年货,期间还抽空给阑珊三个都比了身量,晚上就开始裁减布料准备赶制新衣裳。
阑珊睡了一觉睁开眼睛,见她还在灯下忙碌,催了两次,她都只答应着说就睡了,但却不动,最后阑珊实在忍无可忍,就下地把衣裳夺了过去,推她上榻,自己一口气吹熄了灯。
次日一早起来,王鹏便开始打扫房间跟庭院,还好这房子他们才住不多久,算是干净容易打扫的,也不费什么事。
阿沅把炉子放在门口,放了一口锅煮一只肥鸡,鸡汤鲜香的味道很快弥漫了整个院子,害的王鹏垂涎欲滴,好不容易干完了活就来要鸡汤喝。
阿沅拿了三只厚实的海碗,先给王鹏舀了一碗,稍微加了点盐,王鹏便捧着站在屋檐下吹着热气儿哧溜哧溜地喝,阿沅又叫言哥儿跟阑珊来喝汤,叫了半天没有人动。
原来阑珊自有任务,她在堂下铺开红纸,言哥儿就在旁边研墨,看她写春联跟福字。
王鹏端着碗欣赏了一会儿,笑道“小舒,你这字儿写得可真好。到底是读书人啊。”
阿沅抚着言哥儿的头,笑眯眯道“好好跟你爹爹学,以后考状元。”
正在热闹,门外有人道“营缮所的舒丞是在这里吗”
阑珊忙放下笔走了出来,王鹏也跟在她的身后,来到门口一看,却是个身材发福的中年人,阑珊便问他找谁,来人笑道“小人见过舒丞,小人乃是江家的管家,就是营缮所的江所正,我们少爷受了伤不能出门,所以命小人送了些简薄的年货给舒丞。”
阑珊跟王鹏这才看见他身后一辆车,有两个身着蓝衣的小厮,手中各自提着些东西。
“这如何使得”阑珊吃了一惊,向来是下属给上级送东西,今儿怎么倒过来了。
江管家哈腰道“我们少爷说了,舒丞若是推辞,就是看不起他,少爷还想请舒丞年下去喝年酒呢,若真的不嫌弃,那就请笑纳吧。”
阑珊见如此,只得道“既然这样,我就大胆受之有愧了。”
江管家笑道“哪里哪里,您要是不收,少爷定会责怪我们办事不力,这样我们回去也好交差呀。”说着挥手叫人把东西尽数送了进来,两个小厮来回了好几趟,地上也渐渐搁了一堆。
送了江家的人,阿沅便去查看都有什么,果然齐全的很,除了米粮,炭火外,还有人参鱼胶,腊鸡腊肉,火腿,各色山货、干果,糕点若干,酒两坛子,两匹上好缎子,并两只活的肥鹅。
阿沅看着阑珊道“这么多东西如何了得,这位江大人是怎么了好好的这像是
抢了米粮店似的。”
阑珊蹲下看那两只肥鹅,见雪白可爱“这是让咱们养着的”
王鹏笑道“自然是过年杀了吃的。”
言哥儿正也盯着看,闻言忙摇头。
阑珊问“言哥儿不想杀了它们”
言哥儿点头,抓着她的胳膊,露出祈求的眼神,阑珊笑道“知道了,那咱们就养着便是了。”言哥儿这才喜笑颜开。
阿沅在旁失笑“你们两个居然就商量好了,倒是该认真想想,没个平白无故得了人家这许多东西的,咱们是不是也该回礼”
阑珊心里清楚,这是江为功感谢自己在工地上舍身相救之举。便道“纵然回礼也没这么多东西可给啊。罢了,明儿我去江家走一趟吧。”
王鹏笑道“早知道这接二连三有人来送礼,咱们昨儿就不用先买那许多东西了。到底是小舒人缘好,像是我,哪里有半个惦记着我的”
他才叹了一声,就听门外有人笑道“王巡官是在感叹什么呢”
大家回头一看,却见竟是大理寺正姚升从门外缓步走了进来。
阑珊忙起身迎了上前“姚大人,哪阵风把您吹来了”
姚升早看见地上许多东西,便笑道“我也不知到底是东风还是西风,只知道必然是一阵很慢的风,这不是比人家来晚了吗”
阑珊哑然,便请姚升入内坐了说话。
来到里间才又愣怔,原来方才阑珊在这里写字儿,满桌子的红纸,还有写好了的春联跟福字儿。
阑珊一怔之下笑道“这里乱的很,姚大人别见笑。”
姚升却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桌上的字“这都是小舒你写的”
阑珊道“让姚大人见笑了。”
姚升摇头连连“哪里哪里,这写得好极,至少我是自叹不如的。”
阑珊才要把那些都收起来,姚升制止道“才写好了的,这收起来岂不是折了只管放着,红彤彤的看着也喜庆。”
见阑珊收手,姚升才说道“门外那些东西是江大人送的”
“是,江大人才派了人来,刚走不多久。”
“一看就知道是江所正的手笔,”姚升扫过那两只已经给言哥儿放开、正在满地撒欢的大白鹅,感慨“真的是应有尽有。”
阑珊笑道“我正愁不知送什么给江大人回礼呢。”
“他家里不缺这些,何况对你跟他而言这也不算什么,”姚升自然也明白江为功是感激阑珊救命之恩的,说了这句才道“本来我也该送点东西给你,只是今日只是路过”
“不不不,实在不敢当,姚大人千万别费心,”阑珊早看出他似有仓促之色“可是有事”
姚升笑道“是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儿。”
“可以说吗”
“自然,说起来还跟你有一点点关系呢。”
阑珊越发感兴趣,却听姚升看着她问道“你先前是不是跟温郎中在一名叫做芙蓉的风尘女子起过纠葛”
因为姚升身份特殊,这会儿王鹏也自觉避嫌,屋内无人。
饶是如此,阑珊的脸上仍是开始涨热“是、是有这么一回事。”
她本以为姚升会问自己怎么跑去嫖妓,谁知姚升并没追问,只说道“我今儿接到报案,就是这名叫芙蓉的女子被人打了,差点儿就毁了容。”
“什么”阑珊吃惊地瞪着他,“是,是谁做的”
姚升的脸上却浮出为难之色,又且意味深长“谁做的嘛
,当然不是你了。”
阑珊给他这一句,心中猛然转动“是温益卿”
姚升听她直呼温益卿姓名,微微挑眉,却笑道“不,温郎中虽有时候性子耿直了些,却不是个喜欢这样粗暴动手的人。”
阑珊心想那是你没看到那天他挥鞭的样子,笑说“那可奇了,不是我也不是他,是另有其人”
“你再想想。”
阑珊摇头“实在想不到了。”
姚升才倾身过来,手在唇边一遮,轻声道“你才来京内大概不知道,温郎中的那位夫人也就是公主殿下其实十分的善妒啊。”
阑珊猛然坐直了“是华珍公主”
姚升道“坊间如今的传言,说是温驸马跟一名下属官员,因为叫芙蓉的风尘女子争风吃醋大打出手,公主听了难道会忍不过虽然知道是公主派人所做,却也奈何不得。”
阑珊咬了咬牙“怎么奈何不得”
姚升笑道“你就是太单纯了,那可是公主殿下,何况打的是个风尘女子,而且在不明就里的邻舍报官后,那个芙蓉反说其实无事,连她身上的伤都说是自己不小心跌倒而伤的。”
阑珊想起芙蓉那千娇百媚娇滴滴的模样身段,那天虽然她心神恍惚,但却也知道是个极为细心体贴的女子,却不知给打的什么样子“因为是风尘女子,就只能忍气吞声了吗。”
姚升道“你还真怜香惜玉了不成罢了,横竖要过年了,所有人都巴不得天下太平,无事就好了。我只是顺路经过进来看看你,等年下再聚吧。”
阑珊起身相送,姚升回头看着桌上的字道“我来了一趟,索性跟你讨个福吧。”
“这不值什么,就怕拿不出手。”
“哪里的话,求之不得呢。”
阑珊便从桌上挑了两个“好事成双,姚大哥新年多福,步步高升。”
姚升大喜“有你这句话,什么都有了”
次日阑珊雇了一辆车,带了言哥儿,打听着江家的住址,驱车前去探视江为功。
来到江家报了姓名,里头急忙叫请。
阑珊且走且打量江府住宅,这才明白为何江为功出手竟那样阔绰,原来江家的宅子颇大,又是京城土著,就算是在卧虎藏龙的京内,也算是殷实人家了。
直到这是阑珊才知道原来自己这位其貌不扬的顶头上司,还是个隐形的小小土豪。
江为功正在自己的卧房中趴着,面前放着一本摊开了的书,旁边有个丫鬟端着切好了的蜜汁藕片递到他嘴边,江为功努嘴道“没听见有贵客来了吗,快拿出去”
正此刻阑珊带了言哥儿进来,江为功忙侧身招呼笑道“我正闲得无聊,可巧听说小舒你来了。”他又瞪着言哥儿“哟,这是你的儿子居然这么大了”
言哥儿见了生人还有些害羞,便躲在阑珊身后,近来他已经能开口说话了,只不过大概是因为之前养成了习惯,仍是少言寡语的。
阑珊道“这孩子说话晚,大人莫怪。”
江为功道“小孩子嘛,又怪个什么”立刻转头催促丫鬟“拿果子,拿点心,拿些好玩的东西陪着小公子。”
丫鬟们过来领着言哥儿到偏间去玩耍,阑珊见他神采奕奕,知道恢复的不错,便先谢他昨日送东西的情谊。
江为功连声说不算什么,又问起工部的事情,主要是问温益卿是否为难过阑珊。
阑珊如实回答,江为功却显然意不在此,他见言哥儿在外,便小声道“小舒,你真的去了青楼还在哪里遇到了温郎
中”
阑珊无奈“我只是去喝个花酒而已,哪想到那么巧就遇到他。”
江为功笑道“你可真上道儿,好歹等我好了咱们一起去啊。”江为功又打听到底跟温益卿是怎么回事,原来他听下人说了街上的流言,却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心痒难耐,如今见正主来了,自然要打听个明白。
阑珊只说给温益卿无意撞见等等,倒也说了温益卿威胁自己的那些话。
江为功听完笑说“这件事要单纯地给温郎中撞见倒是没什么,气气他我反而高兴。可糟糕的是偏张扬的人尽皆知了。”
阑珊问“这是为何”
江为功道“你是有所不知,咱们工部的老大生平最忌讳的就是嫖妓我记得之前部里有个青年才俊很得杨大人青眼的,就因为去眠花宿柳,硬是给发配的远远的,现在还在北疆吃沙子呢。”
“哦,那可真糟糕之极,我会不会也那样。”阑珊皱眉,心中却乐不可支。
“现下既然无事,只怕不会有碍的,你身份毕竟不同。”江为功安抚。
阑珊嘴角带笑,假意低头吃茶,不料才吃一口,不知为何心头翻涌,她怕失礼于人,忙回身掏出帕子在嘴边捂着,谁知喉头一阵怪异的感觉,竟呕出点东西似的。
低头看的时候,却惊见是一块黑红色的血。
江为功正盯着她瞧,一眼瞥见吓了一跳“是怎么了”
阑珊也不知怎么,虽然头有些略略晕眩,身子却没觉着有大碍。
江为功却慌了,一叠声催着叫传大夫,阑珊急忙阻止。
毕竟她是女儿身,最忌讳给大夫诊脉的,两人推让间,江家的大夫到来,阑珊一再不肯,把手缩在袖子里。
江为功急得从榻上蹦了下来“你怎么讳疾忌医起来,都吐血了,还不给大夫看”
那老大夫果然是有些经验的,听闻吐血便道“是怎么吐血”
江为功怕他不信,就从阑珊袖子里把那块帕子翻出来,老大夫看了看,又闻了闻,脸上反而露出了一抹笑意“少爷别急,这个不要紧的。”
“你说什么吐血了还说不要紧”江为功大叫,若不是信任这位老大夫,只怕要大骂起来。
“照我看,这口血不是正常好血,是这位公子体内有类似内伤导致的淤血,我大胆揣测,公子最近是否曾受过内伤,是否在服药应该是药效起了作用,但药力毕竟太猛了,才吐了这一口,这是好事,要是淤血存在体内,天长地久才是大症候呢。”
江为功立即想起那日阑珊给巨蟒卷住“是因为那次才受的伤吧你在吃药”
阑珊早上的确吃过赵世禛叫西窗送的药,此刻百感交集“是。”
老大夫笑道“这药很好。既然公子身边竟有能调制这样药的人给你看诊,就不必我画蛇添足了。”当下便行礼告退。
江为功一再的留阑珊跟言哥儿吃饭,阑珊不肯,只说改日。江为功便跟她越好了正月四号来府内喝年酒,才叫管家备车送他们回家。
阑珊本要直接回家的,车行到半路,突然改变了主意,便跟车夫商议调头去荣王府。
足足又走了近半个时辰,才拐到了荣平街,车夫不敢再往内,隔着荣王府门口远远的就停了下来“前方就是王府,小人只能送到这里了。舒爷只管去拜会,小人还得把车退回去,到街外等您,这里是不能停车的。”
阑珊忙道“既然这样就不用等了,我自再找一辆就是。”
车夫到了王府之外,心里也是打怵,便答应了。
这边阑珊带了言哥
儿下车,往荣王府门口走去,隔着数丈远,便看见有一辆车停在王府门外,阑珊见状知道是有访客,她拉着言哥儿的手,有退缩之意。
正在此时一名侍卫跑过来“什么人在这里做什么”
阑珊骑虎难下“我”话到嘴边,她想着自然是不便报说来拜见荣王殿下的,就改口道“我是来寻王府的西窗公公,我姓舒,能不能劳烦通禀一声”
那侍卫听她竟认得西窗,便将她通身打量了一遍,大概是觉着她不似歹人,便道“随我来。”
当下转身回去跟门上说了,可见西窗在王府还是有些分量的,门上即刻入内通禀。阑珊跟言哥儿站在门口,打量着旁边那辆车,却见金碧辉煌,车前挑着八宝坠角灯笼,华贵之极。
阑珊不由问“王府今日有客吗”
那侍卫道“什么客,那是华珍公主的车驾。”
阑珊听了这个,一阵凉气从脚底窜上来。握着言哥儿的手忍不住一紧,言哥儿察觉,便抬头看了她一眼。
“我突然间有点事情,就改日再来吧”阑珊身不由己冒出这句,拉着言哥儿转身。
那侍卫莫名其妙,眼睁睁看她走了几步,幸而身后王府角门中有个人跑了出来,他看到阑珊便笑着嚷起来“真的是你还以为他们狗胆诓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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