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秋迷茫地望着天花板,转了转眼睛,看到头顶的灯。再一转眼睛,视线回到箱子上。
屈寻舟等得有些急了,“秋秋,是我。”
她终于看见了他,疑惑了几秒,继而冒出戒备和提防,起身往角落里躲。
屈寻舟绕到她面前,坚持不懈地问:“你不认识我吗?我是屈寻舟啊。”
她用力摇头,根本不愿看他,企图掏出箱子,不料如今的腿长跟她印象中的差太多,身体没办法正常操控,被高高的箱璧绊住摔了个大马趴,正面朝下,鼻血哗啦一下流了出来。
屈寻舟吓了一跳,忙拿来纸巾盒去扶她,往她鼻子里塞纸巾。
手忙脚乱时门铃响起,是服务员来送餐。
“那个……秋秋你先在这里呆着,我去帮你拿点药。千万别乱动,啊。”
他说完走出房间,特地把房门关上了。
房门一关,屋里只剩下阮秋的哭声。
她干嚎了一阵,哭得没意思了就自动停下,站在箱子里好奇地打量周围,鼻孔里塞着纸巾,嘴边还糊了一些血迹,看起来滑稽又可怜。
面前是一张柔软的双人大床,床上铺着白色的被褥,枕头上绣了暗金色的花纹。
床边有一整面墙壁那么大的落地窗,窗外是银白的沙滩和一望无际的大海,海鸥在天空飞舞,灿烂的阳光照射着海面,折射出粼粼波光。
阮秋情不自禁睁大了眼睛,喃喃地感叹:“好漂亮……”
她朝窗户跑去,没留意到中间还有层玻璃,发现时已经刹不住车,砰得一下撞了上去,摔得晕头转向。
屈寻舟送走服务员,拿着药进来,陡然看见这一幕,赶紧跑过去扶起她,担忧地问:“你还好吗?”
阮秋想说话,身体里却传来一个突兀的声音——咕噜噜。
她摸着自己平坦的肚子,很不好意思地说:“我好饿啊。”
屈寻舟忍俊不禁,把她打横抱起,走出房间来到餐厅,放在餐桌旁的椅子上。
桌上已放满食物,种类繁多,琳琅满目。
阮秋一眼就瞥见最角落里的红丝绒蛋糕,舔了舔嘴唇。
屈寻舟在她对面坐下,问:“你想吃什么?”
她伸出嫩如春葱的手指,指向蛋糕。
“这个?”屈寻舟有些意外,“这是甜点,最后才吃的。”
“不可以吃吗?”阮秋大大的眼睛里流露出失望。
屈寻舟连忙把蛋糕给她端过去,“可以,你吃。”
三角形的蛋糕被挪到眼前,鲜红柔软,香甜的气味不停往鼻子里钻。盘子边缘放着一把银色小叉子,是用来吃蛋糕的。
她拿起叉子,想挖下一块来,手却好像没着落似的,对不准位置,努力好半天才挖出一小块,小心翼翼地送进嘴里,一大半奶油都沾在了嘴角上。
甜蜜的味道在唇齿间化开,她满足地砸了砸嘴,继续用笨拙的姿势吃蛋糕,很快吃成一只小花猫。
中途她发现对方一直在看着自己,十分纠结,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停下嘴,把已经只剩下两口的蛋糕推出去问:“你想尝尝吗?”
屈寻舟失笑摇头,“不,你吃。”
他拿起手边的餐巾,走到她身旁,用生平从未有过的耐心一点点擦掉柔嫩皮肤上的奶油。
当那张嫣红小嘴恢复干净的模样后,屈寻舟感受到一股极大的成就感,扔掉餐巾插着腰,得意地抖了抖乌黑的眉梢。
阮秋莫名有些不安,低着头说了句谢谢,然后又要吃东西。
屈寻舟伸手拦住她。
“秋秋,你可不可以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你记得自己是谁吗?”
陈暮生说是已经把她的记忆移植过去了,但毕竟隔了二十多年,谁知道会不会出差错,得确认一下才行。
阮秋拿着小叉子,看他的眼神天真又懵懂,像一头从未离开过森林的小鹿。
“我是秋秋啊。”
“你姓什么?”
“我姓……我姓阮,因为我爸爸也姓阮。”
屈寻舟心底微喜,继续问:“你还记得什么?把记得的都告诉我。”
这个不难,上幼儿园老师教他们的第一件事,就是记住自己的家庭信息,走丢的时候告诉警察叔叔,对方会送他们回家。
可老师也说过,不能随便告诉陌生人,否则会被坏人抱走卖到山里去,再也见不到爸爸妈妈了。
该告诉他吗?
阮秋看着眼前这个“陌生人”,犹豫不决。
“秋秋,告诉我。”
他放软了语气,模样又长得好看,带着一股与生俱来的吸引力,身上还散发着淡淡的香味,是一个惹人喜爱的大哥哥。
阮秋放下警惕,乖乖回答他的问题。
“我今年三岁,我爸爸叫阮明,妈妈叫周雅丽,我家住在……”
屈寻舟正专注地听她说话,她说到一半突然停下,紧紧抓着自己的裙子,指关节隐隐发白,好久都不抬头。
他不解地问:“你怎么了?”
她终于看向他,露出的却是一双泪眼。水光在她眼眶里闪烁,白皙细腻的鼻尖皮肤泛出红意。
“我妈妈在哪儿?我要回家……”
都说小孩的脸,说变就变。屈寻舟赶紧安慰她,却成功让小声啜泣变成了嚎啕大哭。
他吩咐客房管家再送些蛋糕来,将她搂进怀里小声哄劝,对于是否能哄好她这件事,心里很没底。
她想回家,可她早就无家可回了。
二十多年前,一场大火烧毁太阳花幼儿园,带走了阮秋。她父母深受打击一蹶不振,第二年就双双服药自尽。
这场痛哭来得汹涌澎湃,比刚才摔跤时强烈多了,哭得鼻子里的纸巾都掉出来,又开始流鼻血。
屈寻舟头都大了,手足无措时瞥见客厅里的电视,连忙拿来遥控器,对着她晃了晃。
“你想看电视吗?”
阮秋眼睛一亮,立马闭嘴点头,脸颊上还挂着几颗晶莹剔透的泪珠。
屈寻舟:“……”
真是三岁小孩。
两人来到客厅,阮秋对墙上的薄薄的液晶电视很感兴趣,左摸摸右摸摸。
屈寻舟吓唬她,“不许摸哦,有电的,会把你电成一只烤鸭!”
她吓了一跳,连忙收回手,去沙发上乖乖坐好,等待他打开电视。
屈寻舟拿着遥控器,莫名其妙产生一种掌控天下般的豪迈感,对准电视按下开机键。
黑色屏幕亮起来。
阮秋看着色彩斑斓的屏幕,明明什么节目都没有,就震惊地哇了一声。
“好厉害!彩色的!”
彩色的很奇怪?
屈寻舟回忆了一下幼儿园的时光,那时普通人家的电视机似乎的确都是黑白的。
好吧……他清清嗓子,“你想看什么电视?”
“樱桃小丸子!”
他搜索出这部年代久远的动画片,电视开始播放,阮秋聚精会神地看了起来,两只手搭在膝盖上,比在幼儿园上课都专注。
如此火辣性感的女人用最认真的态度看一部动画片,这画面看着简直跟做梦似的。
屈寻舟站在一边望着她,心情十分复杂。
自己知道怎样偷走她,却不知道该如何与她相处。
他当过小孩,可那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对方的思维对他来说,就像一个新世界那样陌生。
备用手机响了,他看了眼来电号码,没有接,挂掉,继续看阮秋。
一分钟后,铃声再次响起。
屈寻舟再挂。
铃声又响,他接着挂,顺便把这个号码拖进黑名单。
这回安静了三分钟,三分钟后,铃声又响了。
阮秋不是聋子,回头看他,嫌铃声打扰她看电视。
他拿着手机去卫生间,打算好好将对方骂一顿,却发现这次来电的不是经纪人,而是他的助理。
“舟哥,不得了了!陈暮生已经报警,让警察来帮忙找回仿生人。薛氏集团还提供了一百万的悬赏金,只要提供线索,就能获得这笔钱。要是直接把仿生人带回去,他们足足奖励一千万!”
助理的声音穿透耳膜,屈寻舟揉了揉耳朵,冷着脸道:
“慌什么?他们又不知道是我干的。”
助理都快哭了。
“现在是不知道,可以后迟早会知道的啊!舟哥,他们两个都不是好惹的人,咱犯不着从他们手底下抢东西吧?何况您是个明星,最重要的就是口碑和名声,万一真被他们弄到牢里去,那前途……您刚拿下金鸡奖影帝,就这样放弃多可惜啊。”
屈寻舟何尝不知道这一点?但就算前途尽毁,他也不会把阮秋留在他们手中。
和自己一样,陈暮生与薛墨非也是她当年的同班同学,因她获救。
可他们又不一样。
陈暮生是教授,要名,阮秋在他眼中是科研成果,是研究对象,是一篇篇可以用来刊登的论文。
薛墨非是商人,要利,阮秋对他而言是投资对象,要产生回报的,指不定会送去当动物一样展览。
这世上真心实意对阮秋好的人,只有他。
屈寻舟瞥了眼客厅美丽的倩影,态度更加坚定。
“这是我的事,你只需要闭紧你的嘴,不许告诉任何人,否则……哼!”
助理打了个寒颤,挂了电话。
屈寻舟走出去,感觉肚子有点饿,便用盘子从桌上弄了点食物,坐在阮秋身边一边吃一边陪她看动画片。
一只虾从盘子里滚出去,落在阮秋的裙摆上,留下了一道油渍。
他连忙道歉,拿纸巾帮她擦。
阮秋摆摆手,“没关系。”
屈寻舟惊讶,随即听她学着小丸子的口吻说:“唉,没办法,总要给大人一点面子的嘛。”
“……”他放下盘子认真地问:“你真的不认识我了?我叫屈寻舟,坐在你后桌的,你好好想想。”
阮秋拧着眉毛努力回忆,神色痛苦得像脑袋要炸了,半晌后猛地吸了口冷气,指着他。
“你是……”
“我是谁?”
“你是……”
“快说快说。”
“你是那个尿裤子的舟舟!”女人清脆的声音在客厅回荡。
在娱乐圈摸爬滚打十多年的屈寻舟,见过无数大风大浪的屈寻舟,拥有千万粉丝的屈寻舟。
在听到这句话后,英俊的脸瞬间涨得通红,被自己口水呛得疯狂咳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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