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女孩瞬间凌厉起来的眼神, 顾左只觉得刚刚还剧烈跳动的心脏, 猛然停了下来。
他紧紧捏着手机, 额头渗出冷汗，顺着脸颊滴落下来。
明明是在一年中最炎热的夏季, 他却感觉如堕冰窖, 很多年未曾感受过的无措和心虚，一瞬间漫上了心头。
“你怎么不说话”
迟暖希皱眉，满带狐疑地打量着他。
男生高高瘦瘦，戴着副黑框眼镜，脸色苍白, 嘴唇也没什么血色，这更凸显了他立体的五官, 透出一种病弱的美感。
如果不是头顶明晃晃的阳光照下来，她都要以为, 他小说里走出来的吸血鬼了。
“你为什么不说话呀”
迟暖希伸出小手, 伸到他眼前晃了晃。
顾左张了张嘴, 却发不出声音来，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为自己辩解。
“雪姐姐的扣扣账号, 为什么会出现在你的手机上”
迟暖希再一次问他。
其实看着他脸上的神色, 她已经猜出来了一点东西，可是她又无法相信。
两人对峙良久，迟暖希慢慢红了眼圈, “你就是雪姐姐吗”
她抖着嘴唇, 声音里带了哭腔。
顾左愈发手足无措起来。
“对不起, 你你听我解释”
他白着一张脸，感觉心里空了一块，有什么好不容易重建的东西在向内坍塌。
他讷讷地望着迟暖希，她像记忆中那样美好，却再也不是他能拥有的了。
迟暖希瞪着顾左，被欺骗的愤怒席卷而来，让她委屈又难过。
难怪一直拒绝她来找他，原来是这样
原来他一直都在骗她
“好啊，我听你解释。”
就在顾左手足无措之时，忽然听到少女这样说道。
他一愣，呆呆地抬眸望着她。
她明亮的杏眼里，有愤怒有难过，但她极力忍耐着，咬着唇，等他最后给她一个解释。
顾左感觉心头微微发麻，他捏紧了拳头，失控的情绪逐渐冷静了下来。
“你累了吗”
他看了一眼她的行李箱，轻声问道。
迟暖希抿了抿唇，雪姐姐是开过麦讲话的，眼前这个男人，他的声音跟她完全不同。
只是，他说话的语气和节奏，却给了她浓浓的熟悉感。
心中最后一丝侥幸终于破灭，眼前这个陌生的男人，的确就是陪伴她度过了这么多个日子，耐心听她说话，帮她补课的“雪姐姐”。
想到自己曾经肆无忌惮对他说过的话，那些只对闺蜜诉说的少女心声，迟暖希便一阵羞恼。
她气红了眼，道“不累”
顾左叹了口气，看向马路对面的咖啡厅，“我们去那家店坐坐好不好”
迟暖希紧咬着下唇，站在原地不动弹。
顾左想了想，低声哄道“那家店的蛋糕很不错，你真的不想去尝尝吗”
他的话，成功让迟暖希往那边看了一眼。
看到她的反应，他心底微舒，说道“走吧，我帮你拉行李箱。”
迟暖希举着小洋伞，在一番心理挣扎后，没有再发表异议。
她脊背挺得直直的，踩着高跟鞋哒哒哒走在他后面，每每他回头来看她，她都故作高傲地别开头。
气鼓鼓的，有些炸毛的小傲娇。
顾左觉得她实在可爱得紧，一举一动都让人无法移开眼睛。
只是想到她生气的原因，他抿了抿唇，低下头不再说话。
两人一起走进咖啡厅，找了一处靠窗的位置坐下，很快便有服务员迎了上来，一边为他们倒苏打水，一边问他们需要什么。
顾左看了对面的女孩一眼。
见她没有开口的意思，他叹了口气，直接按照她的口味点了餐。
迟暖希愤愤地默不作声，只是等服务员送上甜点，她却意外地发现，这些都是她爱吃的。
“你应该饿了，先吃点东西吧。”顾左望着她，轻声说道。
他的眼瞳很黑，即使有镜片遮挡，也是那样的漆黑深邃，静静凝视着她，认真专注。
迟暖希突然卡壳了一下。
她顿了顿，说道“你不要想转移话题，你还没有解释呢。”
顾左深吸了一口气，垂眸道
“这个扣扣账号，并不是我的。”
“四年前，我登录了这个账号，原本只是想确认账号有没有被注销，没想到会遇到你”
迟暖希怔了一下，“你的意思是说，这个账号原本并不是你的”
“是。”顾左颔首，不知想到什么，他眼神中的光黯淡下来。
“最开始和你结识的人，的确是个女生。”他轻声道。
迟暖希眼前一亮，“也就是说，雪姐姐是真实存在的”
顾左点了点头。
“那她”迟暖希忽然顿住。
她想到了雪姐姐当年的突然离开，她有些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她望着对面的男人，看着他整个人像是失去了光彩，像是剥离了所有颜色，彻底融入了黑暗之中。
“她死了。”男人轻轻开口，眼睛没有光亮，“七年前就过世了。”
迟暖希感觉心口被重重捶了一下。
“怎么会”她喃喃道。
顾左靠在椅背上，眼前又一次浮现那座被烧成废墟的房子，还有趴在废墟之上，无能为力的自己。
“我并不是故意想要欺骗你的。”
他垂下眼睫，眼神没有焦距，“一开始没有说清楚，只是觉得，能让她以另一种方式活在这世上，是对我的一种救赎。”
“到了后来，就算想要解释，也变得没有办法再开口了。”
因为，贪恋着她给予的温暖。
“如果我伤害了你，我很抱歉，对不起。”
迟暖希捏紧了手指，她望着对面的顾左，一时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气当然还是很气，任谁被隐瞒了这么久，还把对方当闺蜜什么都说，指不定他在对面怎么笑话她呢。
但是看着他一副忧郁厌世，好像随时都会倒下的模样，她又说不出什么重话。
雪姐姐应该是他很重要的人吧，最难过的应该是他才对，更何况这四年来，他对她的帮助也不是假的。
“我现在脑子很乱。”
迟暖希撇了撇嘴，“先吃蛋糕吧，放久了就不好吃了。”
她暂时放弃了这个话题，拿起叉子，舀了一口奶油塞进嘴里。
本是泄愤的动作，谁知道塞进嘴巴之后，那浓郁的甜香味顿时融化开来，强烈地刺激着味蕾。
“这蛋糕真的好好吃啊”迟暖希下意识地赞道。
她的眼神亮亮的，像银色的星星在夜幕里一闪一闪。
顾左忍不住愣怔了一下。
他其实想象过无数她的样子，每当她叽叽喳喳在他耳边说话，笑嘻嘻地和他撒娇卖萌，他便会在脑海里描摹，想着她到底会是什么模样。
他从没想到，会这样好看。
那弯弯的清澈眼眸，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温暖明媚，娇俏动人。
待顾左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的唇角已经轻轻弯了起来。
怎么都无法压抑
仿佛只要跟她在一起，他就能忘掉所有的烦恼和苦涩一样。
他也捏起叉子，轻轻切了一口奶油蛋糕，细细品尝。
还是没有任何味道。
他的味觉，早从七年前回到家的那一刻就消失了。
这么多年来，他已经习惯了这样没有滋味的人生，对于这些所谓能让人心情变好的甜食，他从来没有碰过。
因为对他来说，不会起到任何作用。
然而今天，好像哪里不一样了。
虽然还是没有味道，但心头的愉悦却不是假的。
原来甜食，真的可以让人心情变好。
他望着坐在对面的女孩，再一次切了一小块蛋糕，塞进了口中。
迟暖希还是没有再追根究底。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本能地就相信了顾左说的话，觉得他不会骗她。
但讽刺的是，他已经骗了她四年了。
“那我应该怎么叫你”吃完甜品，她撇撇嘴，不情不愿地问道。
顾左“你叫我佐哥吧。”
“佐哥”迟暖希歪头，“哪个佐”
“单人旁，左右的左。”顾左简单说道。
迟暖希点了下头，“那我去酒店了。”
她站起身，准备离开咖啡厅。
坐了这么久飞机，她早就累死了，刚刚就是一腔怒火撑着，现在只想去酒店洗澡睡觉倒时差。
顾左自然没有再说什么自讨没趣的话，结账后，便沉默地拉过她的行李箱，带她去酒店。
迟暖希本来还有一丢丢警惕心理，但看他弱不禁风的样子，也就放心了一点。
她好歹学过散打，他要是敢对她图谋不轨，她就要他好看
不过事实证明她想多了。
顾左将她送到五星级酒店，一路上都老老实实的，不仅帮她拉行李箱，还主动帮她办理了入住手续。
走路也很照顾她的速度，简直体贴得不行。
迟暖希不免对他的印象好了一丢丢。
其实他的本音还是挺好听的，尤其说英语的时候，地道又正宗。
面对别人的时候，他都透着股自信和利落，也就对着她时，会变得有点怂
来到房间门口，他没有跟她进去，只是在她准备关门时，突然伸手拦住她。
他微弯腰与她平视，眼神有些可怜巴巴的。
“小希，你之前说要和我一起过生日的话，还算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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