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四十束阳光

    “抬起头看看吧——”

    他听到她这么说。

    他看着脚尖,白色的鞋子上面布满了雪花,原本能听懂的声音突然变得吵杂最后只发出嗡嗡的令人头痛的声音。

    他眨了眨眼,眼角红润,他眼里带着迷茫。

    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多久了呢,他感觉自己失去了很多,也得到了很多,像是什么东西破土而出,像是嫩芽,像是种子,像是斜阳稀稀落落的晒在床铺上,照射出影子。

    他顺从的抬起头,那一刻,他睁大了眼睛——

    他看到了一起待在他身边的人,和他玩耍的人,一直想要说道歉的,无论是过去的还是现在的,他们都站在那里,站在那颗偌大的不知名的树木下,安静的待在那里。

    “啊……啊……”他努力地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然而无论怎么尝试,他的心脏,他鼓动的灵魂,他挤压着的,仿佛要爆炸开来的感情都无法让他得偿所愿。

    世界是如此的广阔,让他们相遇了。

    他从未感到如此的震撼。

    他们站在他的面前。

    于是他仰起头,捂住自己的眼睛,嘴角不受抑制地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泪水从两侧滑落流入脖颈,多么幸福的一件事情啊。

    他遇到了这些人们,是多么幸运的事情啊。

    他是为了坚持什么到了这一步呢?

    是啊,他只是想要他所珍重的人们幸福罢了。

    他看着前面的他们,像是看见了崎岖道路里的光,眼里迸射出了从未有过的亮光。

    就像是黑暗里面的一束光,那样的明亮而又耀眼。

    像是银河里的繁星,汇聚成了河流,汇聚成了海洋,散落在他的眼睛里面,掉落在他的身上。

    哪怕不知道这条路是不是正确的,哪怕不知道它是不是应该的,不知道这条路对不对,也不知道这条路到底会通向哪个方向会通向哪个终点,最终那会是悲伤还是幸福,他都不知道。

    他下定了决心,他伸出手擦了擦眼泪,他非常过分地认定了这条艰辛的道路,但是,同样他感觉到非常幸福,非常的,让人无法想象的幸福地决心走这条路。

    要把所有的光,所有的希望,所有的寄托,全部都抛洒到未来去,抛洒到自己去不了的未来,一个自己不知道会是怎样的未来。

    所以只有一个答案非常清楚,那就是几年后的自己再次回过头,看着过去的自己,一定不会因为选择了这条路而后悔。

    一定会幸福的说出:我很庆幸我选择了这条路。

    十二月的雪花洒满了这个世界,隔绝了整个世界的情况下,既听不到远方传来的海浪声,也听不到海水之上潜伏着海鸥鸣叫,也听不到人们的怒吼,唯独这个世界只剩下了静谧,用着安静的目光去抱着这个世界。

    时光好像就这么停了下来。视线不禁飘向远方绵绵不绝的山脉,雪还在落着,落在绵延不断的山峦上,不知怎的他忽然想起了那个灼热的夏天,那个还在拼搏的自己。

    “你去买了这么多东西有什么用呢?”

    “不知道啊,没有理由的,或许这样会更接近他们一点吧。”

    那个灼热的夏天,热风像是热浪一样的席卷着整个天空,蚕食着人们最后一点的耐心,到了现在,他依旧能记得夏天凉爽的风,自己一个人在练习室流下的汗水。

    现在想来,那个时候自己是那么的傻啊,那么的不可救药。

    可是,现在想起来也不禁能够微笑。

    能说出,喜欢他们真是太好了。

    十几年前如此,十几年后想来,也是如此。

    唐亦梁停住了哭声,他在他们脸上一个一个的看过去,他发现的太晚了。

    这有多长的时间啊。

    他才醒悟过来。

    他想得太晚了,也总是发觉这些东西太迟了。他明明一直都有人支持他,父母、朋友、老师他们都在支持自己,当初是怎么认为他们一点都不理解自己呢,他们真的帮助了自己很多。

    他明明是这般被人明确地支撑过,帮助过,向前推进过啊。

    “唐亦梁。”

    她站在他的面前。

    认真的注视着他。

    唐亦梁发觉他能渐渐的看见面前女孩的身影了,他能看见她的模样了。

    不出所料的——是一张很平凡的脸。

    丢进人群里面一秒忘记的脸。

    她笑了起来,像是冬天的暖阳,暖洋洋的温暖他的身子。

    “你有很重视的人吧。”

    “他们一直都在你的身旁吧。”

    “回头看看吧,他们一直都在你的身后。”

    是啊,他是多么的蠢啊,那样的觉得自己什么都没有,一无所有,可是他拥有这么多重要的东西啊,这么重要的人们,自己是多么的幸福啊。

    她抚上了自己的脸,那双手很温暖,把自己冷冷的脸颊弄得暖和起来了,她轻柔的抚着他的脸颊,抵上他的头。

    他可以看到那双黑色的眼睛里自己的倒影,看起来有点可怜兮兮的。

    “唐亦梁,你该启程了。”

    ——她放开了自己。

    像是放开了一件很重要的东西。

    她推着唐亦梁,让他往前走去,让他走向那人群之处。

    他想要回头,可是前面的人要已经迎了上来,抱着他,对他说着话,他没有办法转过头去,他感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就要失去了。

    他想要说些什么,他听着旁边的人说的话,却开不了口。

    他感受到那股目光还在注视着自己。

    不能的、不能就这样走了。

    他这样说道。

    唐亦梁眨眨眼睛,他环视了一下周围,Justin、范丞丞、朱正廷、蔡徐坤、陈立农、花姐、爸爸、妈妈,还有许多许多人,他们从未有这么整齐的出现在他的面前,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前面的人转过头来对着他笑了一下。

    他忽然停住了脚步。

    所有人也随着他停下了动作,满脸疑惑似乎有所不解他为什么停了下来。

    他摇了摇头,笑着说,抬起了眼,“我……无比的…幸福……”

    自己过往从来不曾注意到的事物,是你们教会了我温柔。

    “遇上…你们在…这个世界上。”

    自己一直以为从来没有得到过的真心。

    “我…爱你们。”

    我如此珍惜的你们。

    “比谁都爱,所以,谢谢你们。”

    前面的人一愣,牵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糖糖……”

    “所以……”唐亦梁深深的对着他们鞠了一躬,“我要和过去的我告别了,真正的告别了,这是我亲手要做的事情。”

    “是吗……”

    不知道谁在说着话,接着无数的声音响了起来。

    “糖糖加油啊,我们等着你啊。”

    “所以快要追上我们啊。”

    “唐亦梁,再哭我就打你了啊!!”

    “把你的荣耀给拿回来!!!”

    “恩。”唐亦梁点了点头,仍然没有直起身,他语气坚定,“我一定会的。”

    他听到了无数个加油,听到了无数个我等你,听到了鼓气的声音,听到了远方海啸呼啸的声音,听到了海鸥拍打翅膀的声音。

    可是唯独的。

    他没有听到哭声。

    脚步声逐渐远去,直至听不见细小的动静,唐亦梁才抬起了头来,他几乎是没有犹豫的转过了头去,看着身后的人。

    她手里还拿着奶茶,她歪了歪头,对他的行为有所不解。

    他耸了耸肩,笑道,“你把我推出去可不算吧,”他苦涩的笑了下,“还是得让我亲声给你说声道别吧。”

    他朝着女孩走了过去,脚步是那样的坚定。

    “其实,”唐亦梁看了眼身后布满雪的地方,“总是有人说抬头看看天空,你总是会第一眼发现繁星,那么你便不觉得孤独,可是我更加认同的……”唐亦梁站在了她的面前。

    因为低头,他金色的碎发凌乱的掉落下来,多了一份慵懒的感觉。

    这个样子简直是帅极了,任何人都抵挡不住这么好的一个少年对着自己轻柔说话的。

    女孩看起来并没有什么感觉,她一副认真听讲的样子,继续等待着唐亦梁的下文。

    “当你低头看地下,你总是会发现有阴影,那是因为有人在身后照亮你前行的路程。”

    空气静默了那么一瞬,女孩微微睁大了眼睛。

    唐亦梁转头看着一旁,那颗不知名的大树已经被雪给染成了白色,雪还在不停的下着,渐渐有了停止的趋势。

    “该启程了——你是这样说的。”唐亦梁的眸子一片平静,“不,我不是启程了,我只是踏上了一个寻找一个不知道何时能找到东西的旅途罢了。”

    他伸手摸了摸女孩的头,就像是开始那样,他笑着露出了酒窝,虎牙俏皮的露了出来,他比划了下手,“你看看,你和我有这么大的距离呢。”

    女孩也被他夸大的动作给逗笑了,她也笑了,不同于开始的微笑,她一笑就可以轻易的看见她嘴里的虎牙,就和唐亦梁的如出一辙。

    “是啊,”女孩的眼睛弯弯的,“一米八五大总攻。”

    唐亦梁哼唧了一声,没有回答。

    “是啊,你已经找到你想要的东西了。”女孩叹了口气,惆怅的看了眼还在飘雪的天空,“该启程的不是你,应该是我啊。”

    唐亦梁注视着女孩,她朝着自己展露出她最美好的微笑,她把手里的奶茶递给他,她黑色的眸子亮亮的,她的声音带着点开心,一点也没有面临告别的悲伤,“该说再见了,唐亦梁。”

    她对着他眨了眨眼睛。

    “诶,等等。”唐亦梁看着她就要向前跑去,连忙喊住了她。

    女孩停了下来,耐心的等着他的最后一句话。

    唐亦梁然而并没有说什么话,他伸出了手,打了一个响指。

    ——雪可见的停了下来,所有的雪开始迅速的融化,枯木上的雪也开始融化,被雪掩盖的泥土显露出来,什么东西破土而出了,什么东西正在鸣叫。

    世界正在以一种难以想象的速度开始变化起来——

    女孩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一切,却又像是理所当然的接受着这一切。

    种子开始发芽,枯木开始长出树叶,花朵开始绽放,鸟儿开始鸣叫——

    ——雪化了,会变成春天。

    面对女孩的震惊,唐亦梁笑着说,“临走前送你一个礼物。”

    女孩明显是愣了,她眼里渐渐开始湿润,脸上却还是笑着的,笑得肆意,笑得幸福,她的身影渐渐开始消失,变得透明——

    她的声音很哽咽,像是一个小孩一样。

    在万物复苏的世界里,她渐渐的消失了。

    唐亦梁垂下了手,目光悠悠的望向远方,身后是一片生机盎然的绿色。

    「谢谢你。」

    最后那个女孩说道。

    说什么谢谢啊。

    该说谢谢的是我啊。

    在沉默了许久后,唐亦梁缓缓的,仿佛在感慨,又仿佛要让这句话随着风消失在这天地一般,轻轻地开口,“爱这种感情,如此自私且伟大。”

    太阳从云层后面悄悄伸出一个头,洒的树影斑驳,另一旁的地方,竟然奇迹的出现了一个发着淡淡的蓝光的月亮,那样的纯洁又美丽。

    旁边的小鸟飞到他的身边,在他旁边吱吱喳喳的叫着,他看了眼它对着他一笑,伸出手来,小鸟顺从的停在了他的手指尖。

    又是一阵春风吹来,掀起他淡金色头发的一角,从此时光辗转,记忆里翻开来总是那灿烂一笑。

    永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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