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糖“”
他明白小鲸鱼将肚皮翻过来,是想要被摸肚皮。但他不懂为什么小鲸鱼要把蒲公英绒毛弄在自己肚皮上。
尽管如此, 他仍是抬起手, 试图去摸摸小鲸鱼肚皮。
他没有摸蒲公英绒毛,反而选择将蒲公英绒毛拨开, 才仔细地抚摸起它的肚皮。
虽然它的肚皮上有不少疤痕, 但仍然抵挡不住手感的舒适。肚皮很滑,冰冰凉凉的, 像在抚摸一块水灵灵的白色豆腐。
季糖摸惯了毛茸茸,撸一把光溜溜反而很有新奇感。他忍不住抚摸了对方肚皮好久好久, 也顺便将蒲公英绒毛弄干净。
他一边抚摸, 一边思索小鲸鱼为什么要用蒲公英绒毛挡住自己肚皮。
是不想让他看见肚皮的伤疤,但又想被摸肚皮吗
季糖眉头微皱, 无奈地扯起唇角, 在对方白白软软的肚皮上用水痕画了一个爱心。
他当然不会嫌弃小鲸鱼, 他喜欢它啊。
“嘤”
小鲸鱼感受着有点惊讶。他本以为少年只会去抚摸厚厚的蒲公英绒毛, 不会去摸它满是伤疤的光溜溜肚皮。
可没想到对方不但抚摸了它的肚皮,还将绒毛全都拨开,一点都没碰这些绒毛。
原来少年并不讨厌光溜溜, 它没有毛茸茸也没关系。
“嘤嘤”小鲸鱼兴奋地叫了几声,不忘高高地挺起白色肚皮, 让少年触碰到的范围更大。
少年的手对于它来说很小很暖,摸在肚皮上像一朵小云朵在扫来扫去, 它因为柔软的抚摸, 而忍不住在水内呼出一股咕噜噜的泡泡。畸形的一对鱼鳍也兴奋地拍打起来。
这是它第一次被摸肚皮。
以前落到它肚皮上的不是抚摸, 而是一次次重重的鞭打。但现在它也是被摸了肚皮的鲸鱼啦。
“嘤嘤”
白色的鲸鱼幼崽肚皮,在季糖的抚摸之下,慢慢地泛起淡淡的红色。
不知是因为兴奋,还是因为害羞。
毕竟肚皮是动物最敏感的地方,要最亲密的人才能触碰得到。
季糖瞅一眼羞成淡红色的幼崽肚皮,慢慢地松开手。
他怕再摸下去,整条黑白色的小鲸鱼变成粉红色。
季糖戳戳它软糯糯的粉色肚皮“乖呀。”
“嘤”
小鲸鱼知道摸肚皮时间结束了,便想要翻过身了。
它费力地转动身子,身子磕碰在窄小的水池壁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听着就让人觉得肉疼。它怕挪动的时间太长,吵到少年,便以极快地速度翻过肚皮,哪怕脆弱的肚皮磕出红痕。
这个小水池实在太小了。
季糖轻叹口气。
“以后慢点翻过身也没关系,别磕到自己。”
“嘤”
季糖让小鲸鱼回去水底。但小鲸鱼并不回去,而是选择浮出半个脑袋陪着少年。
小鲸鱼的头顶有点泛红,可能也是因为抚摸而变得害羞了。
季糖无奈,他觉得不像在养鲸鱼,而像在养一个巨型宝宝。特别粘人温柔的那种。还会偷偷地害羞。
他将帐篷在水池边撑起来,然后打开盒饭吃饭。
同时,他拿出为小鲸鱼带来的海鲜。
说是海鲜,其实只是几条小鱼和一些小虾。附近没有海鲜市场,季糖也不能为它找来太多吃的。
他小心翼翼地将这些海鲜洗干净,处理好,端到小鲸鱼面前。
“嘤”
时隔多年,小鲸鱼又见到它最喜欢吃的小鱼虾。
它兴奋地嘤嘤嘤叫几声来感谢季糖,然后小心翼翼地将食物吃进嘴里。吃得一点都不剩。
它认为自己要吃好多好多东西。这样自己才能长大,才能成为一座小岛。
季糖吃完饭后,便想拿起手机,继续查一查“海迪马戏团”。
他想知道更多关于小鲸鱼的资料。
意外的,他找到一个曾经是海迪马戏团饲养员的人的联系方式。
这名饲养员在网络发布了应聘信息,个人介绍上写有自己曾经是海迪马戏团的鲸豚类饲养员,有过许多年的动物训练经验。
季糖心一沉。
海迪马戏团是一个很老的海洋动物马戏团,曾有无数个饲养员在里面就职。就算她是鲸豚类饲养员,但鲸豚类的范围太大,她不一定认识这名小鲸鱼。
当年虐待过小鲸鱼的所有饲养员,都已经被逮捕。她是那些与小鲸鱼没有任何联系的饲养员。
即便如此,季糖仍是想试着联系她。
要是她不清楚这些事,季糖也不会去打扰她。
要是她知道季糖想了解更多一点。
他想知道小鲸鱼是来自哪片海域、喜欢什么、生活习性是什么样的
季糖记下她所发布的电话号码,他怕打扰到对方,没有打电话,而是先发条短信试探一下。
您好,请问您曾经是海迪马戏团的鲸豚类饲养员吗请问您知不知道那里有过一只六个月大的座头鲸幼崽
现在天色已晚,如果对方会回复,肯定不会回复那么快。
季糖先放下手机,准备睡觉。
临睡之前,他出去看了看小鲸鱼。
小鲸鱼依然乖乖地浮在水面,像一座小山似的守护季糖。
季糖踮起脚尖,摸摸它的脑袋“乖,快回去睡觉吧。”
“嘤嘤”小鲸鱼哼唧几声,不太愿意,想要继续陪着少年。
季糖沉默片刻,闷声道“回去睡觉,不然我不给你摸肚皮了。”
“嘤嘤”
小鲸鱼懵住,小鱼鳍下意识地拍打水面,有点慌乱地沉回池底。
像一个听话但又有自己粘人小私心的巨型狗狗幼崽。
季糖安顿好小鲸鱼后,从帐篷里取出一个充电小台灯,放在池子边缘。
小台灯散发出暖黄色光芒,一时将晦暗的池水映成金色,像纳入了一颗太阳。
这块废弃饲养园,四周都被高高的围墙圈起来,围墙之上便是繁密的树叶杂草,铺天盖地般地笼罩住方圆内,没有一点光得以透入。
即便是白天,这里也比黑夜更黑。
季糖抬起手,看着头顶上繁密的树叶。
如果可以,他想将这些树叶全部清除掉,让小鲸鱼能在水池中看看阳光。
不。
应该将小鲸鱼带回大海,让它看见一览无余的滚烫太阳,任由金色阳光将它浑身裹住。
鲸鱼从水面中跃起,溅起水花,晶莹水花被阳光映照成耀眼的金色,像一粒粒泼洒而出的金子。
那一定是一副很美的景象。
季糖一边想,一边慢慢地睡着了。
季糖醒来之时,昨晚发出去的信息意外地收到回复。
对方表示自己知道小鲸鱼的事,而且很热情地邀请季糖出来喝茶。
季糖理所当然地答应了。
只不过他有点好奇为何对方会对自己这么热情。
他在帐篷内用临时牙刷洗漱完毕,穿戴好衣服准备去和对方见面。
此时天色很早,小鲸鱼还在睡觉,水面冒出呼噜噜的透明泡泡,还能听见软绵绵的“嘤嘤”梦话声。
“小鲸鱼,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很快回来。”
季糖对水面的泡泡轻笑道。
他带上背包,离开了废弃饲养园。
他回到市区,招了一辆出租车,来到对方所说的茶馆。
对方给季糖发来茶馆的座位,季糖远远地看向那个指定的座位。
那里只坐了一名老太太。
老太太看上去七十多岁,穿着朴素而干净。
季糖有一瞬间怀疑自己看错了,但他仍是上前是询问。
老太太点点头“是我,我就是当年的饲养员。”
“”季糖扬起唇角“奶奶好。”
“坐吧。”
没等季糖问话,老人就先说道“你一定很好奇我为什么要约你出来。”
“为什么”
老人“既然你还知道那头小鲸鱼的存在,我想拜托你一件事,关于那头小鲸鱼的。”
季糖“什么事”
老人笑了,摇摇头“不着急,你先问问你想问的吧。我当年来到马戏团时才十六岁,并不是那头鲸鱼的饲养员,我只负责照顾一只小海龟。但我目睹了那头小鲸鱼的死亡,也知道很多关于它的事。你想问什么关于它的都可以。”
“还有,那个应聘信息并不是我要应聘,我只是帮我孙女发布而已,她也是动物饲养员。”
“”
季糖有点好奇老太太想拜托他什么事。但为了小鲸鱼,他还是选择将小鲸鱼的事给了解完。
“您知道那头小鲸鱼,是来自哪片海域的吗”
既然要将它带回大海,就要把它带回家乡。
哪怕那个家乡它出生到死也未曾看过一眼。
“它在马戏团里出生,但它的父母是来自华国南方的辽海。”
辽海
季糖并没有听说过这个海域的名字。
“谢谢。”季糖还是将这个海域名称记下来。他继续向对方问第二个问题。
也是最重要的问题。
“您知不知道小鲸鱼它有一个愿望,想变成一座小岛”
想带它去看大海,只是季糖对它的愿望。它的愿望是想长大,想成为一座小岛。即便这已经永远不可能了,但季糖仍抱着一丝希望想去帮助它。
老人愣住,点点头。
“我知道,当时整个马戏团的人都知道。”
“它的智商很高,不逊色于人类,它可以用很多种方式表达自己的愿望。”
“它喜欢在自己脑袋上放一些水草和花花,还让小海龟和小鸟在自己身上栖息,假装自己是一座小岛。”
“它也很努力地想要长大,长成一座小岛那么大。它每天都想要吃很多东西来长大,只可惜马戏团并不给它吃这么多。”
季糖细细听着老人的话,老人说完,季糖轻叹口气,低喃道“但就算它之前吃得太多,它也不可能长大了。”
它的灵魂与身体,都被囚禁在那个小小的水池里。
它本应成为一座庞大而美丽的小岛啊。
老人无奈地摇摇头,苦笑道“它对外界事物的感知不太灵敏,它现在肯定都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它还在等自己长大,等自己成为小岛,等了五十年啊。”
座头鲸不愧是全世界最温柔的生物之一。它们遇到自己想要的事物,除了努力争取外,只会安静而祥和地等待。小鲸鱼宝宝在浑浊黑暗的池水里等了近百年,仍没有忘记初心。
季糖“”
老人见季糖的神情失落,笑了。她抬起手,拍拍季糖的肩膀,柔声道
“你知不知道有一种叫作鲸落的词语”
“鲸鱼死后,尸体会落到海洋深处,供养以分解者为主的海洋生态循环系统长达一百年。这是鲸鱼给海洋最后的温柔。”
“在这个故事里,每一头鲸鱼都是最温柔最强大的小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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