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 40 章

    在旁人看来,或许还真的是如此。

    那几个贵女言之凿凿, 说证据其一, 便是谭清萱的位置谭清萱的位置就在阮佳人身侧,萧霁宁的斜对面, 倒也不是说这个位置她坐不得, 只是按理来说, 这个位置要么坐的身份高贵的世家女, 要么就是和阮佳人感情深厚的闺中密友, 可谭清萱不过是太医令的庶女, 身份算不上高贵;但要说她是阮佳人的闺中密友,满宴中人谁会信呢

    证据其二, 便是阮佳人频频朝谭清萱敬酒的行径谭清萱名声受损,就来参加这样的盛宴,想必心中也定是满腹的屈辱, 换位思考,若是换了自己是谭清萱,这样的场合下他们只想静静地享宴, 不希望旁人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可是阮佳人频繁找谭清萱说话, 引得满场视线往她们两人身上去, 使谭清萱不得不强颜欢笑故作平静, 不是羞辱又是什么呢

    故而此宴此座, 定是阮佳人想借此, 好近距离让谭清萱看看如今贵为九皇妃的自己如今是何等荣宠。

    可当事人萧霁宁却不是这样想的, 他也有几处佐证比如阮佳人若真是想羞辱谭清萱,那就不会对他不冷不热,就算他们还谈不上相熟,阮佳人也会故作亲昵来与他说话,好让谭清萱羡慕自己的好婚事;更何况也是因为萧霁宁和她俩座位挨得近,所以他可以看到阮佳人朝谭清萱敬酒时,发现谭清萱脸上的笑容情真意切,根本就没有半点勉强的意思。

    在后宫中摸爬滚打数十年,萧霁宁自觉自己察言观色的能力已是炉火纯青,除非谭清萱的演技真的高到和京渊是一个地步的,让他一点破绽都看不出来,否则萧霁宁还是相信自己的眼睛。

    若真是那样,那这个谭清萱定也是个狠角色。

    想到这里,萧霁宁不禁摇了摇头,不再听那几个贵女叽叽喳喳的无稽之谈,迈步朝宴厅走去,想回到筵席中去。

    然而萧霁宁没走多久,在拐过一条廊道后,他忽然听到附近有呜咽低泣的声音,那哭声羸弱哀怨,凄凉婉转,任何人听了都不免心生怜意,除了“铁石心肠”的萧霁宁。

    萧霁宁原先是不想管这哭声主人的,虽然早前小蛋已经和他说过感觉这个赏菊宴不太对劲,但萧霁宁却不认同,谁知他来檐南山之前还不觉得,宴会进行了一半后他就开始觉得这赏菊宴处处都透着怪异之感了。

    可既然听都听到了,萧霁宁又不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足尖一转朝哭声传来去走去。

    待看清哭声的主人之后,萧霁宁便惊了。

    这哭声的主人是谭清萱。

    萧霁宁看见她时,她正眼眸低望,双目通红,倚在廊椅上垂泪,满头青丝坠在肩头,鬓发间精致粉玉步摇伴着主人每一声哽咽轻颤,一身浅妃色的轻纱薄衣在晚阳中随风曳动,活生生的一副美人伤心落泪图。

    可是萧霁宁惊住却不是因为她的美貌,而是她在这哭难不成阮佳人真的是在羞辱谭清萱,以至于谭清萱委屈地在这落泪

    而萧霁宁的出现似乎也惊到了正在哭泣的谭清萱,只见她轻轻抽了气,立刻抬着湿漉漉的眼眸朝萧霁宁望来,眼眶里还盈着泪花,眼睫轻颤才顺着凝脂一般的雪腮滑落。

    萧霁宁轻声开口,就怕吓到了谭清宣,让她再继续哭“谭、谭姑娘”

    或许是萧霁宁的声音让谭清萱回过了神,她迅速抹了抹眼泪,起身垂着眼眸朝萧霁宁行礼,但声音听得出带着些哭意“民女参见顺王。”

    萧霁宁抬手示意她免礼起身,下意识地关怀了她一句“你怎么会在此哭泣”

    结果萧霁宁刚问完的这句话就像是戳中了谭清萱的什么痛处一般,话音刚落谭清宣眼里又迅速聚起一汪泪花,她抬眸望着萧霁宁,泫然欲泣道“王爷事到如今,民女也不愿再隐瞒下去了,民女是因为你啊”

    萧霁宁“”

    “我”萧霁宁睁大眼睛,语塞得说不出一句话。

    这谭清宣在这哭不是因为阮佳人的羞辱,而是因为他吗

    可他怎么谭清萱了怎么就让她这么伤心的哭成这样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好像才是他们第二次见面吧

    那边谭清萱抽噎了两声,又继续道“民女心慕殿下已久,那日秋收重阳节,民女本想努力拨得头筹,期望这样便可得皇上和王爷注意,让民女嫁给王爷,谁知”

    萧朝历年来的秋收重阳节确实有这样的一个惯例,便是问那拨得头筹的女子是否有什么心愿,只要皇帝能够为其达成,必定会如她所愿,只是那日秋收重阳节宸妃突然呕血晕厥,秋收重阳节还未进行到这一环节便草草结束。

    “后来陛下将阮姐姐赐婚王爷”谭清萱还在原地抹泪,“而民女如今已无颜再见殿下,不如一了百了,来世说不定还能得王爷垂怜。”

    说完这句话,谭清萱忽然朝廊道的另一边奔去,而廊道尽头处有个小池塘,萧霁宁听着她这话还以为她要自寻短见,吓得无措道“可、可是我以前从没见过你啊”

    “我的妈呀”萧霁宁刚说完,小蛋就忍不住道,“你到底会不会劝人啊,我要是谭清萱,听到你这话我就真的去死了。”

    萧霁宁“”

    然而听了萧霁宁这话的谭清萱却停下了脚步,微微侧身让萧霁宁能看到自己的侧脸,含着泪继续道“王爷虽未见过民女,可民女已经见过王爷多次,民女知道王爷常去一品楼听书,故而民女也常去,民女还知道王爷最喜欢听纸上君”

    萧霁宁听着谭清萱所言,觉得好像还挺有那么一回事的,难不成谭清萱是在去一品楼听书时遇上了他,对他一见钟情吗

    谭清萱诉说完自己是如何对萧霁宁有意的经过后,见萧霁宁木呆呆地站在原地,又是一串泪“没想到民女与王爷此生就要如纸上君的结局一般了吗”

    纸上君的结局是悲的,里头的一对情人最终天人两隔。

    萧霁宁生怕谭清萱真的跳进池塘里,绞尽了脑汁劝她,也没去细细斟酌自己说的话语“谭姑娘,你冷静些,或许事情还有回旋的余地。”

    不过他这话还真的劝住了谭清萱,谭清萱吸了吸鼻子,缓缓走回萧霁宁面前,仰头含泪幽怨地望着他“民女只怕王爷不愿”

    萧霁宁赶紧接着说道“没事,你先说说看,若是我能做到,我一定帮你。”

    谭清萱用手背拭去自己脸上的泪痕,赧颜道“民女想待在王爷身边。”

    “嗯”萧霁宁一时半会儿没弄懂谭清萱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谁知谭清萱下一刻就惊喜地望着他“王爷您答应了”

    萧霁宁也惊了望着她“不是,我”

    他只是说了个语气词啊,那语气词还是个疑问句,难道谭清萱听不出来吗

    而谭清萱听了萧霁宁的否认,神情又立刻变得哀怨凄凉“王爷,民女只要能够待在你身边就心满意足了,哪怕就是只做个侍妾,民女也愿意。”

    萧霁宁“”

    萧霁宁深吸一口气,做好了若是谭清萱又要去投湖他可以将人拉住的准备,才继续道“不行,父皇已将阮姑娘赐婚于我,我不能对不起她,谭姑娘,天涯何处无芳草,你会遇到比我更好的人的。”

    小蛋对他说“你别劝了,我听不下去了。”

    萧霁宁也很绝望,可是他好好的话谭清萱不听,反而是小蛋听来这些说了还不如不说的劝阻拦住了谭清萱,谭清萱听完萧霁宁这话,沉默了半晌,擦了擦脸上的泪,低头道“是民女失礼了,王爷,您今日就当没听过这些话吧。”

    说完,谭清萱便擦过萧霁宁身边径直离开,甚至没有再回头看萧霁宁一眼。

    萧霁宁在原地愣了片刻,等他回过神来谭清宣已经连个背影都看不见了,萧霁宁赶紧回到筵席间,不敢再在外头逗留,他是怕了哪再窜出个女的,说也要让他负责。

    “殿下怎么了”结果萧霁宁刚回到席间坐下,他身边的京渊就靠过身来,凑在萧霁宁的耳边低声问道,“是不是半路遇到了什么人,怎么神色如此慌张”

    萧霁宁可不敢把他遇到了什么事告诉京渊,只说“并无,并无”

    京渊勾了勾唇角倒也没继续再问,他举杯抿了口酒,忽地对萧霁宁说“咦,谭姑娘方才在殿下走后,也离开的筵席,怎么现在回来了眼眶却是有些发红,像是哭过似的。”

    她确实哭了,他还看见了呢,但萧霁宁还是选择睁眼说瞎话“是吗,京将军你看错了吧。”

    “但愿真是我看错了吧。”京渊叹了口气。

    因为谭清萱的事,萧霁宁后半场宴会味如嚼蜡,只希望赶紧结束他好回顺王府去。

    好不容易挨到宴会结束,萧霁宁还得和京渊共乘一辆马车送他。

    但是祸不单行,萧霁宁在下山途中,路遇其他世家公子的马车,就听见他们在议论“诶,你们听说了吗钱论的小厮在花园里看见谭姑娘和一名男子说话,一边说还一边哭呢。”

    另一道男声则惊问“真的吗是哪个谭姑娘”

    “还能是哪个当时是谭清萱谭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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