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渊刚走后不久, 除夕就到了。
而除夕这样的大日子, 在往年都是要大设年宴盛办的, 况且今年还是新帝登基后过的第一个年。
只是今年边境起了战事,在这个当头谁也不敢大肆设宴,更别说是在城内张灯结彩, 燃放烟花庆祝,就怕触了哪位大人的霉头引来灾祸。
萧霁宁站在皇宫的城墙上遥遥望着京城较之以往要冷清不少的景象,一站就是半个时辰。
“皇上,外头风大,您还是回金龙殿里吧。”穆奎走到他身旁,给他添了件衣裳道,“晚宴还有一个时辰就要开始了。”
“午时陪大臣吃的就已经够撑了, 现在朕哪有心思吃东西。”萧霁宁双眉微微蹙着, “京将军走那天, 朕也没能来送送他。”
“可现在都已经晚上了呀,皇上你今儿只用了一顿饭,晚宴得吃的。”穆奎轻声道, “京将军接了您的急诏不敢耽搁,天刚亮就离了京城。”
萧霁宁垂下眼睫, 低声喃喃道“是啊他不敢耽搁。”
“京渊他在边境不会有事吧”纵然知道京渊的本事, 可萧霁宁仍忍不住为他担忧,但这种忧虑思来想去萧霁宁也只能和小蛋倾诉。
“他能有什么事, 你也太小看京渊了吧”小蛋反问萧霁宁, “你马上就要去赴鸿门宴了, 与其担心他,你倒不如想想自己。”
即使今年除夕宴不能大办,可是该有的流程都是不能少的,皇帝正午时要陪大臣用年宴,晚上又要在后宫中与皇室宗亲吃团圆饭。
每逢这样的时刻,萧霁宁就觉得当个皇帝也挺烦的,有这么多应酬,他要是个普通人,就算不是王爷,过年时只要和亲近的,喜欢的人安安静静吃饭就够了。
那样才是团圆。
而不是像今晚这样,要见五王爷、要见摇光,见那些他不喜欢也不想见的人。
萧霁宁对小蛋说“今晚的除夕宴是阮佳人主办的,四舍五入就我办的,鸿门宴这词用在这不准。”
“我当然知道不准,你懂那个意思就行了。”小蛋道,“你也别担心京渊了,他那边的战况你从皇帝系统这边每天都可以看到啊。”
“好。”萧霁宁深吸一口气,拢紧了穆奎给他披上的貂氅,转身下了城墙朝皇宫深处走去。
今年的除夕宴上,纯太后没有出现。
她病的很重自从丁淑雪被打入冷宫,又小产后的消息被她知道后,她就一病不起了。当然,萧霁宁觉得她病的最主要原因可能还是丁家的官职被他捋了。
丁家是丁淑雪的娘家,也是纯太后的。
他以纯太后而荣起,又因丁淑雪而衰落,丁淑雪还是纯太后想办法送进宫里来的。
可是萧霁宁要惩处丁家,纯太后没有一点阻拦的办法,后妃与侍卫淫乱私通,混淆皇室血脉是重罪,萧霁宁没杀一个人已是极大的宽宥。
纯太后病了后,萧霁宁也不是没有去看过她,只是纯太后时常装病,到了如今,萧霁宁已经有些分不清她是真病还是假病。
反正不管真假,他总不会亏待她就是了,不过更多的关心也不会有。
纯太后不在,这场除夕团圆宴于萧霁宁看来倒也没那么难捱了。
五王爷和摇光不论心中在打什么鬼主意,他们两人表面工作都是挑不出什么差错的,看着也十分顺眼。毕竟京渊说的没错,边境战事一日不休,五王爷是不会对萧霁宁下杀手的。
但过完了除夕,还有元宵要熬。
而在元宵节那日,纪星明回到了京城。
若不是纪星明打了败仗,按照惯例皇帝最好亲自去见见为国拼死血战的将领,如今纪星明是败仗而归,倒也省了萧霁宁的事,再说他不去看,自有人会去的。
萧霁宁叫席书去探了消息,席书通过他义父东厂那边的眼线,得知五王爷果然去纪府看望了纪星明。
纪星明是五王爷的心腹,得知这个消息萧霁宁并不惊讶,但另外一个消息却叫他警惕了起来纪星明的确中了毒,但人却是清醒的。
这与战况书上所言纪星明身中剧毒,昏迷不醒的情况不符啊。
兹事体大,京渊一走,萧霁宁身边能用的人也不多,他当即就召集了七、八王爷还有温榆等人密议此事。
温榆听完后却告诉萧霁宁“皇上,纪星明的确曾昏迷不醒,他是两日前才清醒过来的。”
八王爷奇怪道“温大人消息这般灵通”
温榆赧颜笑了笑,说“都是和人买的消息。”
东平郡一事也是京渊和人买来的消息,萧霁宁闻言不觉着奇怪,他追问温榆道“那温学士你可知,他中的是什么毒”
“微臣不知。”温榆叹气道。
席书在一旁听着,见状便到萧霁宁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他告诉萧霁宁,纪星明回来后,他义父萧默派东厂内监密查许久,发现纪星明不仅人是清醒的,而且他中的毒似乎是慢性毒,并非烈性毒,只有初时中毒时模样瞧着骇人,其实根本不会在短时间内要人性命。
但这个消息萧默也不敢肯定,席书也是听温榆说了纪星明情况,才将其道出。
七王爷皱着眉,面容肃然“可战场上杀人,哪有人会用慢性毒的”
温榆也道“而且军医当初替纪星明诊脉时,确认他中的是剧毒,可是他的脉象却在回京途中慢慢变了。”
“是啊,毒箭上抹慢性毒这不有病吗”八王爷随口来了一句,“弄不准他这毒是别人下的,根本就不是在战场上中的。”
七王爷看向他道“可他确实中了毒箭,这又如何解释”
“这都没关系,反正他回来肯定是要来杀九皇弟的。”八王爷大手一挥道,“你们纠结他中什么毒有什么用他死了不是更好吗”
“五王爷身边谋臣不少,他还有我师兄相助,不可小觑。”温榆脸上却也难得带上了些认真的神色,他严肃道,“所以每一处细节,我们都必须对上。”
“没错。”七王爷道,“京将军临走前又将禁军兵符给了我,好让我可以调动禁军。而我也命禁军戒严皇宫中,还有柳翎将军所统领的骠骑营禁军可用,倒是不必担心五王爷强行逼宫。”
“是。”柳翎也在殿中,他握着腰间的佩剑道,“末将必当拼死保卫皇上。”
禁军自上次郦行宫一事过后,便分为了两个营,一个是兵符统领的皇令营,由手持兵符的皇帝直接调动,另一个是骠骑营。
平日里骠骑将军可统领全部禁军,可在特殊时期时,便只能调动令牌可驱使的骠骑营。
毕竟现在不是京渊担任骠骑大将军,为了防止新任骠骑大将军起异心,只得如此行事。
只不过萧霁宁对兵法战事可以说是一窍不通,把兵符交给他没用,给七王爷的确是最好的选择,但萧霁宁和京渊待久了,他耳濡目染,又知道许多内幕,所以在一些事情上,他想的要比旁人多些。
“禁军戒严”萧霁宁拧眉反复念了几遍七王爷方才说的话,而后想起了什么,双目骤然睁大。
他顿了片刻,而后问七王爷道“七皇兄你有私兵吗”
“我哪来的私兵”七王爷都被萧霁宁问懵了,他呆了呆而后也瞠目道,“我如今只是个郡王,要有也该是身为亲王的八皇弟才有啊。”
“哇七皇兄你怎么这样害我”八王爷立刻大喊起来,“我也没有啊,我有一半的大辽血统,我有私兵那还了得”
七王爷和八王爷重点都在他们没私下豢养死士,培植爪牙,唯有温榆跟着萧霁宁的话思忖了须臾,随后反应过来,询问萧霁宁道“皇上可是不信任禁军”
“没错。”萧霁宁道,“朕不信任禁军。”
七王爷和柳翎听他这么说,都怔在了原地。
上次中秋宴禁军暴乱便是祸起禁军,那时京渊虽被撤了骠骑大将军的官职,但之后他私底下细查了许多禁军士兵的家世背景,将不少可能与徐氏残有关的禁军列了份名单出来,依次叫他们解甲归田。
那份名单京渊花了数月去写,迄今也才不过列了五千人出来,然禁军足足有二十万人啊。
倘若时间再长些,京渊或许能将大部分徐氏残皆数找出,但如今已经来不及了。
现在萧霁宁听七王爷说他派大量禁军驻入皇宫,加紧戒严,萧霁宁反而觉得他被一群不知底细的士兵们层层围住,半分安全感都无。
如果七王爷和八王爷拥有私兵,那借他们的私兵来戒严皇宫,说不定都比禁军更好些。
可惜他们都没有。
于是萧霁宁赶紧对七王爷道“我觉着七皇兄,柳将军,你们还是将禁军撤离皇宫,只按照平日里的禁军数量看守皇宫的几处要紧地就行了。”
“你说的对。”萧霁宁的话太过悚然,七王爷闻言身上也竖起了根根汗毛,“我即刻便去办这事。”
“好。”萧霁宁也站起身道,“今日我们便到这吧,席书,你再让你义父去好好查查纪星明身上的毒是怎么回事。”
席书低头应道“是。”
站在门边守门的穆奎见大家都商议完了,便将殿门打开,恭送七、八王爷离去。
只是殿门才刚被打开一个缝,便有一根利箭破风而来直直朝萧霁宁射去。幸好柳翎眼疾手快,立刻拔剑砍断箭身,他闪身到萧霁宁面前挡住,喝道“有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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