郦行宫远离京城, 建在静谧的深山茂林之中, 而萧霁宁所在的摘星殿, 又是郦行宫最高处的宫殿, 在他屏退所有宫人后,这里便只能听见热泉从泉口冒出时的咕咕水声。
因此当京渊停下动作后, 萧霁宁坐在温泉池旁的白玉石地上, 便觉得此地静得几乎听见夜风飒飒划过耳畔时的声响, 连不远处灌木间的虫鸣都显得有些嘈杂。
“怎么了”京渊顿住的太过突兀,萧霁宁也顾不上觉得哪里疼了, 小心地问他。
京渊没有说话,双眉紧皱着,冷冷的目光虽还是落在他身上,却不是在看他。
没等萧霁宁第二次问他,京渊便骤然起身,厉声喝道“来人”
宫人们虽依从萧霁宁的命令没守在温泉池附近,但也不会走远,在听见京渊的喊声后便赶紧过来“皇上, 京将军。”
京渊握着萧霁宁的手腕将他从地上搀扶起, 说道“方才有只野狼忽然窜出,惊扰了陛下。”
他明明是自己摔倒的, 哪来的野狼吓人闻言萧霁宁不禁抬眸朝京渊望去。
“野、野狼”宫人们听京渊如此说也是被吓到了。
“是。”京渊就站在萧霁宁的身边,“陛下受了伤, 要回寝殿休息。”
宫人垂首询问道“京将军, 那是否要叫谭太医来为皇上看看”
“不必, 你去和谭太医拿些化瘀止痛的药膏来便行了。”京渊依旧紧握着萧霁宁的手腕,不曾松开半分,“另外,再叫侍卫看看摘星殿附近的灌林,务必要将那只野狼寻出。”
宫人应声道“是,京将军。”
随后京渊便拉着萧霁宁,动作有几分强硬地将他带回了寝殿。
萧霁宁自然是不会反抗他,只是很奇怪京渊为什么忽然变了脸色,还与宫人说那样的话,他问京渊“灌林里真的是有狼吗”
“狼是没有,但是有人。”京渊瞥了萧霁宁一眼道,“而且不止一个。”
“有人”萧霁宁也惊了。
他刚刚还觉得摘星殿固若金汤连只鸟都飞不进来,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打脸了或许鸟儿是真的非不进来,但人却能藏好几个。
“有两人,一人在你左边,另一人在你身后,但是”京渊微微顿了顿话音,眉宇间神色有些凝重,也有几分疑色,“我觉得他们不是一伙人。”
还有些话京渊没有和萧霁宁说,萧霁宁和他刚到温泉池时,他并没有察觉到有人。
直到萧霁宁摔倒后,他才隐隐发觉有两个人朝着温泉池靠近,但一开始他们的动作都很轻,他虽心疑,可仍不确定,直到他要去解萧霁宁的大氅时那两人的气息才失了平稳,有一人甚至忍不住想要直接冲出灌林,这才让他警惕起来,并叫来了宫人并带萧霁宁离开。
那时他虽说已经转过身了,但他依然能让听到那两人的动静他们各自朝着两个不同的方向逃走,所以他才觉得他们不是一伙的。
“那他们会不会是京钺或是珍太妃派来杀我的刺客”萧霁宁紧张道,“而且郦行宫守卫森严,他们是怎么过来的啊”
“有这个可能,但不一定。”京渊说,“郦行宫守卫再严,摘星殿再高,总有人进的来。”
京渊走到北侧的窗户,指着外面对萧霁宁说“郦行宫南面是毒虫林,林内常年瘴气缭绕,所以此路无法通行,除非是百毒不侵的体质,否则几乎无人能从那里来到郦行宫。”
萧霁宁缓缓接话道“但那也是一条路”
“是。”京渊肃然冷声道,“那条路我可以走,江云哲也可以走,珍太妃身边的善毒之人也可以走,世上不乏这样的能人异士。”
“或许那人就是珍太妃身边那个善毒之人。”萧霁宁思来想去,觉得当下最想他死的肯定就是珍太妃和京钺,于是立马将这神秘人归到了珍太妃一去,“她不是一直想我死吗”
然而问题就在这里。
京渊望向萧霁宁,语气更沉了一些“那两个人绝不会是珍太妃的人,因为在她看来,我会杀了你,她再派人来刺杀你便是多此一举。”
这下萧霁宁也搞不懂了,他上前抓住京渊的袖子,眼巴巴望着他道“怎么那么多人想杀我啊,你今晚可不能离开我身边。”想了想,萧霁宁又补充道,“在这事完全解决之前都不行。”
“好。”京渊转过身,抱住萧霁宁的腰身答应他道,“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到你的。”
结果还没等萧霁宁感动,他就听见京渊似笑非笑地调侃他道“当然要是你自己想受伤,我就没办法了。”
萧霁宁闻言暂时没反应过来,奇怪道“我自己想受伤”
京渊问他“这么快屁股就不疼了”
“疼呢。”
“去床上,我给你揉揉。”
宫人们方才已经将化瘀的药膏取了回来,但他们知晓京渊和萧霁宁的关系,便不敢贸然敲门,只是把药膏放在了门口,供京渊自由取拿。
而萧霁宁屁股虽然还在隐隐作痛,但是却贼心不死,小声嘀咕着“可我还是想泡温泉呀。”
京渊挑眉,睨着他道“你不怕再摔着了”
萧霁宁还很失落,语气里满是不舍“好吧,明日再泡。”
今晚又是摔倒又是出现刺客的,闹到现在已经很晚了,他都有些困了,不如睡觉。
“那你去床上趴好,我去拿药。”京渊屈指敲敲萧霁宁的脑门。
“嗯。”
萧霁宁模样乖巧的点点头,结果就在京渊去门口拿药膏的这么一会功夫里,等他再回到床边时,萧霁宁已经趴在床上睡熟了。
京渊拿着药膏坐在床沿边上,伸手将萧霁宁搭在他额上散乱的碎发拨到脑后,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知道的,能登上郦行宫另外的路的确只有一条,就是那条毒虫林。
然而郦行宫为皇室所建,建造已有百年之久,而他并非皇室中人,当年大萧太祖建下郦行宫时是否设有什么密道,他并不知晓但这样的大的行宫,不可能不设有密道。
萧霁宁虽是皇子,可是他当年根本就不受云鸿帝宠爱,更没来过郦行宫。
若说这世上还有能在郦行宫中来去自如,那只有一人七皇子。
多亏了云鸿帝的宠爱,七皇子曾连续七年,年年都能来这郦行宫游玩,而依照着云鸿帝对七皇子的宠爱,或许他也会将郦行宫的密道告知于他。
方才在密林中匆匆逃走的人,京渊观其背影与身手,也确实像七皇子,但另一人的身份他的确不知晓。
京渊给萧霁宁上好了药,便合衣在少年身边躺下,虽是闭着眼睛却没有深眠,一直守着萧霁宁直至天明。
一夜安宁。
不过摘星殿的侍卫们山上找了一整夜,也没能找到那只吓到了云楚帝的野狼。
摘星殿这么大的动静也瞒不过众人,第二日萧霁宁出了摘星殿,在郦行宫的雾松亭赏景时,阮佳人和谭清萱便过来问他了。
“皇上,听闻昨日摘星殿里有野狼出没,使您受伤了”
“嗯”萧霁宁犹豫了须臾,点头道,“是的,你们也小心些,禁军还没找到那只野狼。”
“我父亲以前跟随云鸿帝来过郦行宫呀,那时从未听说骊山这边有野狼出没。”谭清萱却有些疑惑,说完又关心萧霁宁道,“对了皇上,您伤到哪了听说昨晚京将军只是差人去要了化瘀的药,臣妾也会些医术,不如让臣妾帮您看看”
萧霁宁“”
“许是今年才从别的地方跑来的吧。”萧霁宁总不可能告诉阮佳人和谭清萱,其实根本没什么野狼,想杀他的野刺客倒是不少,而且他受伤是自己跌的吧
“我伤的不重,也不必看了。”萧霁宁开始转移话题,“太后今日在做什么”
阮佳人不喜欢太后,闻言撇撇嘴角道“太后倒是在认真替珍太妃准备生辰宴呢。”
萧霁宁道“毕竟是她向朕开口请求允她亲自办宴,满京城都知道的事,她不会搞砸。”
纯太后有时虽是过分的愚蠢,但还是知道些轻重的要为珍太妃办生辰宴是她亲口说的,要是办砸了,那砸的是她太后的脸。
人们只会说她这太后是故意欺辱太妃,可要是她办的还不错,众人只会赞誉她宽容大度。
不过这些褒奖还都不是纯太后最想要的,她最想要的,是让人们知道她不是珍太妃的替身,即便她和珍太妃再如何想象,她是她,珍妃是珍妃。
当年那个只能在珍妃影子下苟活的小宫女,如今是尊贵无匹的太后,是大萧皇帝的生母。而那个曾经冠宠后宫的珍妃,如今只是区区一个太妃,七王爷的生母罢了。
而纯太后的这些心思,萧霁宁现在也能猜到一些了。
他觉得,或许当年云鸿帝也是看中她光有样貌却没什么脑子吧,不然哪能都生了个皇子了,却还是只能常年待在“姬”的位分上,迟迟不能升位分。
“宴会所需已经备的差不多了。”谭清萱道,“再过七日便是珍太妃生辰,现在只能七王爷归京,便可开始办宴了。”
“还有七日”萧霁宁垂下眼睛,望着茶杯里淡碧色的茶水缓缓道。
“九皇弟原来你在这”
六王爷的声音忽然遥遥传来,萧霁宁抬头朝亭下望去,只见六王爷和四、五王爷都站在山亭底下,正扬着手和他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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