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主与江夫人明面上没什么伤, 眼神却飘忽不定。
一缕凌乱发丝划过江夫人的侧脸, 她揩着眼泪,不敢看自己的儿子,嘴唇嗫嚅“阿佑、阿佑, 我”
面对如此多的修士大能,甚至还有境主, 这位在姜勤风记忆里高傲又疯狂的女人, 面如黄纸, 颤颤巍巍, 显出几分可笑与可怜。
江城主打断她,斩钉截铁“事,是我们做的, 与他们无关。”
他已不再年轻, 鬓发染上好几缕霜白,幸好细细查看深邃轮廓, 当年的英武还在。
而这个他们不仅包括江佑邻, 还包括世人眼中的临江城二公子姜勤风。
众修士瞧这两人神色就知有鬼, 皆用疑问的眼神看向公孙赢。
“还是江城主来说吧,看看天师狱的追行修士到底有没有冤枉他们一家。”他冷睨着罪人们。
“是,是。”
江城主还未开始陈罪,便把身旁的妻子拉下来, 两人跪在众位修士大能面前,面容憔悴,不成人形。
远处的江佑邻, 一个人孤零零地站着,身姿单薄,脊背挺直,神色显得平静,平静到让人觉察出几分诡异。
像一个安静的死囚。
“追行修士在江城府中发现了十四名身怀灵根的少年,皆是临江城本地普通人家的小孩,他们被我们囚禁起来,取鲜血,挖灵根,用以弥补江佑邻的灵田缺损。”
江城主绝望地闭上双眼,声线颤抖
“我与余芳鬼迷心窍,这才犯下滔天罪行,只是我儿品行端正、才华出众,此事决计与他没有半点关系,况且这些年来,他也为临江城做了诸多贡献,还请各位仙长对他网开一面江某人在这里以死谢罪,也绝无怨言啊”
黄晶晶讽刺道“一个鬼迷心窍就能解释你们滥用私权,囚禁那些无辜的孩子,用来填补自己儿子的灵根江城主这话,未免太轻巧了些。与江大公子没有半点关系我看他是分明坐享其成嘛,哎哟,真是好一个父慈子孝的江家。”
听罢,江英豪用尽全力磕头,头颅伏在地面上,声嘶力竭“此事江佑邻确实毫不知情,那些少年的血都掺在平日食用的面点里,他是被我们拉下水的啊仙君、仙师们,各位修士们,还请明鉴”
江夫人看见那些染着鲜血的尘土,仿佛大梦初醒,也连连磕头“求求各位大人,此事与阿佑无关,都是我虚荣无知,愚蠢恶毒,才会瞒着他犯下这样的大错”
额头磕得鲜血淋漓,她猛然望向自始至终都沉默不语的儿子。
“阿佑,快告诉仙长们,你与此事无关快啊”
那红衣男子不理会母亲的劝诫,眼眶赤红,环顾四周,最后眼神定在公孙赢身上,唇角微微勾起。
“看来公孙仙师,一直知晓此事,有什么后招,接着使出来。”
纵使他表面上强装镇定,尾音却如羽毛颤抖着。
他在害怕。
只有江佑邻自己知道,他到底在害怕什么。
公孙赢冷冷看他“不,你们胆量了得,我近些年才得到证据。”
“各位知道为何这么多年都难以查出真相吗因为,他们把那些无辜少年藏在江大公子房间的密室里,又以江大公子一城副主,灵根缺失,恐遭奸人暗害为借口,设下重重机关阵法如此一来,任谁也想不到,江公子的房间里竟有这般惊世骇俗的秘密。”
“把那个孩子带上来。”
天师门的修士领来一个瘦小的男童,不过七八岁。
“这是我们天师狱费劲九年二虎之力才救出来的证人,江佑邻,我看你还有什么狡辩的来,小艾看看,这位公子,你认识吗”
这小孩一看到江佑邻,身体猛然颤抖“是坏哥哥他欺负我们”
“如此说来,他早就知道你们在下面,对不对”修士又问。
小艾愣了愣,咬着指头,闷闷道“嗯。”
“你被关在黑屋子里的时候,他们对你做了什么怎么欺负你”
“唔地下面好黑”
在修士的循循善诱下,小艾讲明白了地下的经历。
赵天齐怒斥“先取其血,用以滋养,等到灵根虚弱,再挖出来进补,时长十五年之久,涉及人数至少百人,江大公子,你对抗元婴期修士的底气,便是建立在这些懵懂幼童的骨血之上吗”
“唉,冤孽,都是些冤孽啊,怎会如此糊涂挖灵根本来就是大罪,更别说是这些无辜的小孩”
青灵樾对这位俊美非凡的人间小侯爷,本来抱有好感,此刻脸色苍白,也不会再为他说情。
一时间,群情愤恨,难以平息。
“呸你们还是人吗简直把这些小孩当畜生在养”
“刚刚江公子不是还信誓旦旦说自己无罪你到底是不是人啊这样的恶毒心肠真应该千刀万剐”
“人面兽心的东西,为了自己儿子有灵根,丧心病狂”
江佑邻对着小艾倏忽一笑,垂首道“父母所做,皆为子女。一切都错在我这个没用的儿子,如今罪行败露,皆是我一人之责,如何惩罚,我绝无怨言,这些孩子,是我江佑邻对不住他们,若能偿还”
“偿还你毁了这么多人的一生,江大公子,我问你如何偿还你又有什么资格偿还”
“阿佑”
听雪魂公子发声,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凝滞的气氛里,有人嗤笑一声“都这样了还喊什么阿佑,要是我,巴不得撇得越干净越好。”
姜勤风无视他话语中的阴阳怪气,不可置信地看向江佑邻,就连浓密的眼睫都剧烈地颤抖。
到现在他还不能相信,众人口中的恶魔会是阿佑
那个温柔的阿佑,那个总是微笑的阿佑,那个对自己无微不至的阿佑,那些都是假的吗
“别慌。”
是谢灵檀抓住他的手。
掌心透过的温度给人安定的力量。
对了,还有云母金镜
戴上它,可以看透人心,真相一望即知。
姜勤风急忙戴上那金色边框的眼镜
知道这法宝的效用,江佑邻不躲不闪,平静地站在原地,与之对视,任由弟弟窥视自己的心。
“小风你想看,便看吧。”
他唇齿间飘出一丝微不可差的叹息。
果然,从来对自己温柔相待的弟弟,下一刻,柔嫩的唇瓣顿时褪去血色。
那双他最热爱的清澈眸子中,惊痛与怀疑反复挣扎。
江佑邻闭上双眼。
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往,触目惊心。
“阿佑”
是娘的声音
江佑邻回过神,小脸上立刻绽放出一个惊喜的笑。
真好娘亲,终于来放他出去了。
娘亲,终于原谅自己了
紧闭的房门打开微小缝隙,明亮的光线从中间投射出一点光亮。
江夫人提着食盒走进柴房,见儿子一脸灰扑扑的模样,心里有些不舒服,提起衣角,蹲在他的身边,好声好气道“现在,知道错了么”
五岁的江佑邻蜷缩在房间里,看着笑容温柔的娘亲,小心翼翼地点点头。
“那好”
江夫人打开食盒,里面装着一碟小巧玲珑的包子,热气腾腾的,散发着浓郁的香味。
她的眼睛透过热气淡淡地穿过水雾,看久了才会知道,那是一双麻木的眼睛。
“吃掉它。这次你不能再吐掉。”
“可是、可是娘,这个吃了好痛,浑身都在痛,求求娘亲,阿佑不想吃这个,求求娘亲”他惊慌失措地恳求。
“你吃不吃我再问你,你到底吃不吃”她眼神蓦地凶狠尖锐起来。
小孩不敢与这样的她对视,哆哆嗦嗦“不、不”
“我告诉你,你必须吃你这个没用的废物,你不吃,你不吃,一生都毁了”
江夫人气得破罐子破摔,拿起包子就往江佑邻的嘴里塞。
“娘,呜呜呜呜,娘,求、求你”
疯狂的女人气得面目通红,狠狠质问他“没有灵力,你当什么临江城的城主等到你爹娶几个姨娘,生几个比你厉害的儿子,哼,我们娘俩,今日受那长公主的嘲笑,以后就要受那些小贱蹄子的白眼”
“啪”
江佑邻甩手把包子击落在地。
包子滚了两圈,落到一旁的稻草里。
“娘、娘”
那一刻,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我怎么这么命苦啊老天爷啊,我为什么会生下一个废物,这个废物还不听话命苦啊,呜呜呜,我不想活了不想活了”
江夫人嚎啕大哭,几欲癫狂,她一边哭,一边用头去撞柱子,砰砰直响。
顷刻之后,她便头破血流,一脸妆容哭得乱七八糟,翻起白眼,口吐泡沫,形如讨命的女鬼。
“娘我求求你孩儿求求你”
数不尽的泪珠从江佑邻的眼眶里掉落,他跪在地上,顾不上去擦。
“孩儿知错了,娘叫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只要娘、娘亲不要这样吓我,娘,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是我不孝顺娘亲,让娘亲失望”
他连忙捡起地上沾染灰尘的包子,连擦都未来得及擦,直接塞进嘴里,不过一会儿,面目疼得狰狞,一双秀气的杏眼血丝密布,可就算是这样,他的嘴角却诡异向上,隐隐约约是一个扭曲的笑容。
“阿佑真乖,娘最喜欢阿佑了,你坚持下去,我们娘俩就有希望啦,有希望啦”
江佑邻浑身湿透,脸色苍白,脸颊贴在江夫人香气馥郁的胸口,汗湿的发丝粘腻又冰冷。
他像一只脱水的鱼,半死不活地喘息着。
不知过了多久,江佑邻有气无力地闷哼道“嗯,有希望了。”
视野逐渐模糊,他晕倒过去。
再睁开眼时,蜷缩在柴房的小孩已经长成长身玉立的少年郎。
此时他拿着刀,站在铁笼边上,垂着一双浓密的睫羽,光阴打在他的的侧脸上,显得温柔而悲伤。
“大哥哥,你知道我娘什么时候带小艾出去吗”
这小孩握住在两根的铁条,期盼地仰视他。
“你娘为五百两就把你卖给我们了,以后不要信这世上任何人。”
小艾怔怔地松开手掌,倒退几步,摇头否定“不不你骗我你是坏蛋你肯定在撒谎娘,娘,快来救救小艾啊快来救救我”
江佑邻没有血色的唇瓣颤抖片刻,心思几欲动摇,他猛然呼吸几口,又恢复到刚开始冷静的模样。
他眸中暗光流转,轻轻笑道“你不是想出去吗我现在就给你解脱。”
“娘”
一瞬间,手起刀落,血花四溅。
“公子”
江佑邻用丝帛细细擦拭沾满鲜血的刀背,敛去笑容,转身离开。
“今日我娘探亲回府,先安置到你的房间,明早再送出去。”
“是。”
侍从抱起昏迷的小艾,也悄声走出这个晦气的地方。
深不见底的长长甬道,照明的烛台依次熄灭,一切的一切,都归入不为人知的黑夜。
探查心绪,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姜勤风回过神来,心情却久久难以平静。
他再次望向江佑邻时,对方却罕见偏头,不与他对视。
卿夫人问“不知雪魂公子,对此事如何看法”
这一句话,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引到了姜勤风身上。
或者说,其实所有人都一直暗暗等待这个声名远播的江二公子,怎么面对这样两难的局面
燕倚云不安地看着他“你不要做傻事,你远在上清,根本没回过临江,这事与你没关系”
“可那毕竟是生姜的家人啊,还有生姜的哥哥。”徐小凤也非常担心。
谢灵檀关切道“小风,虽然我不建议你这样做,但无论如何,我支持你的决定。”
在场最在乎姜勤风态度的,反而是一直沉默不语的江佑邻。
姜勤风深呼一口气“诸位仙长前辈,晚辈以为江佑邻罪不至死”
“去你妈的吧罪不至死雪魂公子,我敬佩你仁义礼信,崇拜你修为高深,结果在这样的大是大非面前,你竟如此偏私”
不少上清修士气得暴跳如雷,立刻出声打断他。
“晚辈并非偏私,只是此事主要责任确实在父母。刚才追行修士也说了,案发在十五年前,江佑邻不过五六岁,他用什么去反抗陷入疯狂的亲娘故而我以为,杀人偿命,罪在大人,就算你们再如何指责我,我姜勤风还是那句话江佑邻,罪不至死。”
卿夫人斟酌半响,也接着说“这两个丧心病狂的人不配为父母,不仅要降死罪,剥职位,江家数百年的爵位也要毁在他们手里了,不知江家列祖列宗看了作何感想但江佑邻,魔人之战中有功,案发时确实年幼,我以为可以不死。”
一个没有灵根的废物能够在魔人之战中立下大功,那他们这些又算得了什么修士们愈发不平。
“切,我看,这个姜勤风修炼速度如此之快,估计也用了这见不人的手段,能把没灵根的变得有灵根,有灵根的变成绝世灵根,这一家子都在吸血啊”
“是啊,他们是一家人,搞不好啧啧。”
“说不定江佑邻只是掩护,背后真正受益者,还指不定是谁”灵宝修士窃窃私语。
方才还镇定自若的江佑邻,指尖血像被冻僵一般,遍体生寒,看到那群修士用怀疑质问的眼神盯着姜勤风,脑内如玉山倾塌,震得耳朵里一阵嗡鸣。
父母的痛苦,没让他惊慌失措。
沉重的罪行,也没有使他心神动摇。
可他,他最害怕的,就是此时与姜勤风扯上关系
他江佑邻罪孽深重,死不足惜,但小风与这件事半分关系也无
江佑邻仰起头“今日,我还想说一件,一件至关重要的往事,公孙仙师,最清楚不过。”
小风,他的小风,要做世上受人景仰万丈的仙君,要做修真界不染纤尘的皓雪,不应该与他这个罪人有任何一丝的牵连。
听到公孙赢,众人的目光又重新聚集到江佑邻身上。
他一身红衣,美得浓烈,可惜了,这样的美,浑身都沾满罪孽。
江佑邻在身后取出一把匕首,平静地将它慢慢抽离。
“足够了。”
他莞尔一笑,就算身处这样的绝境,风姿依旧是美的。
“你愿意为我说话,就已经足够了。”
“我与上清境的雪魂公子姜勤风并非亲生兄弟,当年我江家看他身怀绝世灵根,强硬将其纳入门下,这些年,上清境因着他,为临江诸多好处与便利。”
“假意与他接近,不过为了讨好,实际上每日每夜都在嫉妒姜勤风,恨不得挖掉他的灵根,喝干他的血。”
他声线在颤抖。
寒光凛冽的刀面,倒映着他一双微红的杏眼。
“不、不,阿佑你要干什么”江夫人大声哭喊。
“噗嗤”
锋锐刀尖穿透胸口时,只有一声闷响。
血源源不断地流出来。
他没有灵根,匕首插入的不仅是他的心脏,更是他的灵田。
这一刀又狠又准,裹挟着惊人的灵气,将半颗心脏绞灭得血肉模糊,也轻而易举,便把他多年熬出来的修为毁于一旦。
江佑邻半跪在血泊里,又马上强撑着站起来,他松开染血的匕首,用力投掷到悬崖之下。
悬崖深不见底,一把匕首落入其中,根本听不到半点声响。
可他眉目间染上愉悦的笑意。
“这样的灵根灵田我早就不想要了。”
“不不”
江夫人突然爆发一声嚎哭,崩溃地栽倒在地,霎时泪流满面。
“不是的啊,我不是为了阿佑才犯下那些罪行,我就是受不了他们瞧不起我们江家,瞧不起我余芳,都是我逼的,全是我逼的,一开始他都不肯吃,全是我填鸭一样灌进去的,对不起,对不起,阿佑,为娘对不起你”
修士看江夫人实在可怜,处于好意去扶她起来,对方却有如遭到雷击,惊叫出声,用头撞树,谁也拦不住。
她一边撞,一边痛哭流涕“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青灵樾连忙把她打晕,焦急道“糟糕,江夫人好像疯了”
江佑邻垂头不语,虽没说话,脸色却更白了些。江城主更是身形摇晃,也处在崩溃的边缘。
这么一闹,打算处死江家人的修士们也不好再说什么,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这一条,算是过了。
公孙赢抬了抬眼,继续问“各位,不觉得此次仙魔大战中有些蹊跷之处吗”
“关押高阶魔人的锁灵笼到底被何人破坏这一仗,诸多消息都透露出去,连几位皇子的行踪都被魔修知道得清清楚楚,险些误了大事,若是没有人给魔修通风报信,怎么会如此巧合”
如刚才一样,追行修士呈上证据,人证物证俱在,样样齐全。
众人一片哗然。
如果说灵田一事,江佑邻还情有可原,但私通魔修,真真是罪大恶极,万死难辞其咎
姜勤风一怔。
公孙赢不是冲他来的,就是冲江佑邻。
江佑邻显然误会了他的意思,脸色惨败“那不是我做的,我江佑邻发誓,我从未与魔域勾结,在这件事上,我是被人诬陷。”
“你说不是你做的就不是你做的了挖灵根,补灵田的罪行,证据确凿,你想着早晚被仙道发现,不如投靠魔域,也理所当然事到临头,还要狡辩”
一修士大斥道,他出生入死的兄弟就是丧命于高阶魔人之手,对这个叛徒自然是怒火中烧,恨不得一刀捅穿这个人面兽心的伪君子
“我”姜勤风刚欲出声,被卿夫人拦住。
“雪魂公子,我劝你,不要和他走得太近,你远在上清,我们相信你与此事无关,但你要是再这样阻拦,恐怕怨恨难平啊。”卿夫人拦住他。
谢灵檀蹙眉“仙魔两道,争端无数,小风,没有证据,你不要插手。”
“各位仙长,我江某人代孽子向你们赔罪”江城主双膝跪下,沉声求情。
江佑邻神情一痛“爹,我没有,我真的没有,你为什么不相信我呢不要为这件事给他们下跪,孩儿绝无可能背叛仙道”
“啪”
“孽子,住口”
江城主胸口起伏,大步流星地走到江佑邻面前,狠狠甩他一个耳光。
雪白的脸颊登时出现一个红色的掌印,火辣辣的疼。
可身体上的疼,再怎么样,都抵不过他此刻的绝望与悲痛。
“我忙于城务,对他们娘俩一直缺少关心与管教,是我江英豪的错,才造了这么大的孽,我自知罪孽深重,无颜再求什么恩赦,只是我就这么一个孩子,能不能,能不能用我一人的性命,换江佑邻活下去做一个普通人,活下去”
一瞬之间,江城主头发变成花白一片,眨眼一看老了十多岁。
“快,快拦住他他要自爆了”黄晶晶吓得惊慌失措。
自爆,不仅意味着不再,更是魂灵破碎,永远消失在天地之间。
“砰”
江佑邻挺着白皙的脖子,闭上眼睛,泪痕斑驳,有如一只引颈待戮的天鹅。
“我们、我们可没想到会这样啊”
“他们这也是罪有应得吧唉,你看就剩下两个,噢,一个江大公子,这可怎么办是好”
“江大公子,你看看,你看看,这样深重的罪孽,父母皆为你连累,我黄某人可是好几百年都没见过了,不好处理,不好处理啊。”黄晶晶叹气道。
青灵樾垂眸“黄境主,他现在灵田尽毁,命不久矣,自己的母亲也在面前疯掉了,父亲也不在,这”
“姜勤风,不,你我身份有别,如今我是罪人,要尊称一声雪魂公子。”
江佑邻目光凛冽,直视呆愣的姜勤风。
“我虽一直讨厌、憎恨你,觉得你装模作样,道貌岸然,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想知道自己真正的身世吗过来,我说与你听。”
“不,阿佑,你不会死的”
那个悬崖上的红衣男子微微一笑。
他甚至虚弱得站不稳身形,勉强靠在姜勤风的耳侧,低声道“我被众人推到的时候,你千万要记得”
“记得什么”
他没回应,只是握住弟弟冰凉的手,意味深长地放在自己破碎的心口。
姜勤风瞳孔猛然收缩“阿佑,你不能”
“千万要记得,这样狠狠地,推我一把。”
“不”
耳畔风声呼啸而过,江佑邻唇角绽放一抹柔和的微笑,不同于过往乖巧的假象,这一次,笑意虽浅,却尤为真切。
“也千万要记得,不因为我而受任何委屈”
无数往昔在脑中飞速闪过,阴冷的柴房、幽暗的甬道、染血的铁笼最终最终定格在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下午,那个少年冒冒失失闯进来,打掉他手中的包子,拥抱他颤抖的身体。
其实那是江佑邻第一次发觉,他的人生好亮。
如果陪伴我死去的,是一道梦寐以求的风,那罪孽深重的魂灵,也会稍微变得轻盈。
能注视这道亮光,再次坠入永夜,真是太幸运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江肯定不会死的qaq,还记得前面的伏笔,算命的说熬过一劫,就成为天道代言人吗不要抛弃这个渣作者啊全文最虐就这啦,这章结束,下章就好了。,,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 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