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干掉那个皇帝(2)

    夜色渐深。

    申珏先回了自己屋子一趟。

    他作为皇帝慕容修身边的大太监,有一间单住的屋子。

    他咳着嗽将湿透的衣服脱下来,白皙瘦弱的身体被鞭痕覆盖,皮肤上还有着不少陈旧伤疤。

    这个身体很丑,哪一点都称不上美感。尤其是他残缺的下.身。

    申珏低头看了一会才抬起头。

    慕容修当皇子的时候,常受其他皇子欺负,申珏作为他的贴身太监,挨了不少毒打。毕竟主子的罚,奴才要身替,常年以往,他身上的伤疤不知道有多少。

    申珏换上一件干净衣服,又将湿发擦了擦,便坐在铜镜前。

    慕容修是大周朝出了名的美人,要不然摄政王也不会看了他的脸之后,就决定扶他上位。古今之情爱,都因“色”而起。申珏平静地审视了自己一番,觉得他现在跟“色”这一个字毫无关联。

    平淡无奇的脸,残缺的身体,慕容修看上他的可能性极低。

    申珏伸手拂了下镜面,他的手指比镜面要粗糙许多,是干了许多苦力活的原因。他看着镜子既熟悉又陌生的脸,忍不住微微一笑。

    这一切都没关系,因为真正的申珏回来了。

    如果天道不仁,我愿以血重写天道。

    不过现在他要做的第一件事是养伤。

    打他的那群人下了是死手,若不是慕容修还有些在意他,怕是那些人直接会打死他。

    申珏爬上冰冷的床铺,将头脸都埋在了被子里。他本该先去慕容修那里复命,但是他实在有些恶心慕容修,便不想去了。

    申珏这一觉直接睡到第二天天大亮,还是一个小太监闯进来,才把他吵醒的。

    “申珏,你怎么还在睡啊?”

    申珏感觉到有一只手掀开了他的被子,不由皱了下眉,拿手压住了被子,更加往里面缩了缩。他虽然睡得久,但并没有睡好,半夜发起了烧,他只能硬抗,疼痛更是让他难受。

    申珏现在成了一介凡人,不能使用仙术。好在他这个躯壳,虽然是烂命一条,但也算得上命硬了,挨了无数打,都好好活下来了,还没留下什么病根。

    冯庆宝看见床上的少年居然没有第一时间爬起来,还往被子里钻去,不由愣了一下。他跟申珏共事也有一年余了,别的不提,申珏在他们这群小太监里是最讲规矩的,根本不仗着皇上的宠爱,拿乔端架子。

    虽然是皇上身边最红的太监,但从不以太监总管身份自居,这是为什么冯庆宝直接敢闯进他房间的原因。

    “申珏,你快醒醒,皇上……皇上已经生气了。”冯庆宝犹豫着说。

    昨夜申珏没去服侍,皇上虽然脸色尚可,但也是问了一句,今早见申珏没来,沉默片刻便说:“申珏昨日挨了罚,冯庆宝你去看看他,若是伤得重,便去请太医。”

    申珏听着耳边叽叽喳喳的声音,烦不胜烦,勉强掀开了一只眼,瞧清是冯庆宝之后,又闭上了眼,“我身上疼得紧,起不来,你帮我去跟皇上说一声。”

    冯庆宝愣了一下,“这怎么行?你自己去。”

    申珏闻言,转过身,冷淡地说:“那你就出去。”

    冯庆宝哑口无言,恨申珏这家伙不识好歹,站起来就出去了,关门的时候还故意将门重重地甩上。而屋里的申珏根本不在意,他再一次缩进了被子里。

    那厢,冯庆宝走到御书房门口,连忙收起了一脸怒意,小心翼翼地走进了殿内。

    慕容修正坐在龙椅上,他看见冯庆宝独自前来,眼神起了些波澜。

    “皇上,申公公现在还起不来床。”冯庆宝虽然生气,但还是在慕容修帮申珏说了几句话,“奴才去的时候,申公公还发着烧呢。”

    慕容修垂下眼,其实他对申珏有些复杂,昨日若不是申珏闯了进来,怕是摄政王那家伙还不知道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可是,申珏的撞破,他心里也多了几分难堪。

    阖宫皆知他是傀儡皇帝,但并不知道摄政王对他的心思,现在申珏知道了。

    想到这里,慕容修抬起手揉了揉眉心,有些疲倦地说:“你去请个太医,为申珏把脉,他……”他顿了顿,“他受了伤,休息一段日子也好。”

    冯庆宝应了声,连忙转身出去了。

    慕容修吩咐完,便暂时将此事搁下了,但让他意外的是,接下来的大半个月,申珏都没有再出现在他的面前。连摄政王都发现了,嘲笑道:“你身边那个丑太监,怎么?死了?”

    慕容修眼神微变,“他死没死,摄政王不是知道吗?下手的人可是你的。”

    摄政王见慕容修脸色微变,嘲讽意味更深,甚至还伸出一只手,戏谑地摸了下慕容修的下巴,“上次若不是他不长眼闯进来,我怎么会叫人罚他呢?这当奴才的,听话便是最重要的。”

    摄政王话里有话,慕容修皱了下眉。

    摄政王又道:“我瞧你身边伺候的人都不够伶俐,干脆趁这次都换了吧。”

    慕容修拒绝了,“朕已经习惯了他们的伺候。”

    摄政王挑了下眉,他待会还有事,便没有久呆,便离开了。他觉得有时候不能逼得太紧了。

    而慕容修随后便叫了冯庆宝进来。

    “申珏的伤怎么样了?”

    冯庆宝听着这话,脸上有些古怪。

    这些日子,他每日都会去申珏那里,但不知为何,他总觉得申珏跟以前不一样了。

    就像……

    就像换了一个人!

    申珏原来总是佝偻着背,一副懦弱的样子。可是这些日子,他不仅挺直了背,行为做事都跟往日不一样了。有时候申珏看他的时候,他还觉得有些害怕。

    冯庆宝每日都去看申珏,自然是知道申珏的伤好得七七八八了,可是申珏不到御前来伺候,他也劝不动。申珏现在每日就是坐在屋子里。

    慕容修见冯庆宝嗫喏说不出话,不由皱了下眉,“说话!”

    冯庆宝一下子就跪到了地上,“皇上,奴才不敢撒谎,但奴才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这句话让慕容修的眉头皱得更深。

    他搁下笔,心思微转,便直接站了起来,“摆驾,朕去看看申珏。”

    ……

    慕容修从没有到过太监住的地方,他望着眼前逼仄的房屋,眼下湿漉漉的青石板,神色有些不明。慕容修当皇子的时候,虽然不受宠,但住的也是宫殿,吃穿皆差不到哪去。

    他生下来便是人上人,从未见过人下人呆的地方。

    冯庆宝佝偻着背站在慕容修的身后,大气都不敢出。他没想到慕容修竟然会纡尊降贵来到他们住的地方,他们在御前伺候的太监,除了平日里的轮班守夜,便都是回这里休息。

    慕容修拧了下眉,抬起腿往前走去。越往前走,他的脸色就越沉,等到了申珏住的屋子门前,他目光沉沉,让人不敢直视。

    他在门前停了脚步,冯庆宝连忙上前敲了下门。

    “申公公。”

    房里传来窸窣的声音。

    慕容修站在门口,听见由远及近的脚步声,等门从里面被打开的时候,他自然抬眸望了过去。

    门后的少年身形单薄,脸色苍白,在看见他的时候,似乎笑了一下,但似乎又没有,慕容修还没看得真切,就见着少年已经跪在了地上。

    “奴才拜见皇上。”

    慕容修唔了一声,没立刻让申珏起来。

    “你身上的伤可好了?”

    申珏膝盖与冰冷的地砖亲密接触,“回皇上的话,奴才的伤好得差不多了。”

    那你为何不回御前伺候?

    这是慕容修想问的话,只是这话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前问。

    “起来说话吧,你这可有茶?”慕容修说着就走进房里,还对身后的一群宫人挥了下手。

    宫人们立刻退了下去,一时之间,房里只剩下了慕容修和申珏二人。申珏从地上爬起来,低着头说:“奴才这没有茶,只有些白水。”

    慕容修本就不是来喝茶,便不怎么在意,他看了下房里的摆设。

    这房间极其简陋,不过一张床、一张桌子和两张凳子罢了。

    桌子上还摆着一个空药碗,碗底有着褐色的渣。

    慕容修审视完了,转过身看着申珏。

    “你……”他开了口又停了下来。

    申珏低着头,不说话。

    慕容修犹豫了一番,才继续说:“是朕没用,护不住你,你若心中有怨,也是应当的。若你想出宫,朕也允了。”

    他说完便等申珏的反应。

    慕容修了解申珏,申珏虽然为人不是顶聪明,长得也不大好看,但十分忠心,要不然他也不会一直让申珏在身边伺候了。他说这番话,不过是以退为进,试探对方一番。

    他知道申珏是个孤儿,一个阉人出了宫,也活不下去。

    申珏没有娶妻生子的本事,出宫只是遭人嫌弃。

    只是让慕容修惊讶的是,申珏居然沉默了。

    慕容修惊讶之后,便有些生气,气得是申珏不识好歹。

    若不是他,申珏早被打死了。

    慕容修神色变得冰冷,他不想再留在这个破屋子里,抬腿就欲走,没想到他刚抬腿,申珏就跪了下来,还一把抱住了他的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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