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东西质地轻薄, 光滑通透，被揉成一团，塞在漆黑的塑料袋里，泡在暗红的鲜血中, 红、黑、白三色交错, 刺激着在场众人的神经。
“是人皮”贺存一眼认出了它。
而且是一整张人皮，手脚俱全, 毛孔皆在，如果此时将它展开, 还能看出眼睛、嘴巴、鼻子等对应部位的空洞。
“这个袋子是我和张宋冬在洗漱间里找到的。”周程文向其他玩家解释事情经过。
宿舍门打开后，贺存、韩子怀和袁瞳的注意力都被书桌上的教师证吸引了，周程文没有急着凑热闹，而是去搜查了其他地方。
教师宿舍的房间布局很简单，一个十几平米的小卧室，外加一个兼具浴室与厕所功能的洗漱间。
“它就在马桶后面。”周程文继续说，“除此之外，洗漱间里没有其他可疑的东西。”
简简单单放在马桶后，一点遮掩也没有
听了他的话，贺存等人忍不住想, 随便选一间宿舍都能发现人皮，这是什么概率, 到底是他们运气太好, 还是藏有秘密的宿舍太多呢。
“难道齐老师是个变态杀人狂”袁瞳喃喃自语。
如果他们是在一场悬疑推理游戏中, 她的想法当然比较合理, 但这里是厉鬼和笔仙共存的灵异类游戏副本，答案自然不会那么简单。
“这张人皮十分完整。”韩子怀手上套着塑料袋，冷静地检查每一处细节，“我是说，不可能人为达到的那种完整。”
“什么意思”其他玩家们一愣，他们可不像韩子怀一样有探索精神，不怕恶心仔细地翻来看去。
韩子怀解释道，“第一，皮肉分离极度完美，没有一点肉块残留。”
“第二”他顿了顿，找到人皮的头部位置，提起来展示给众人，“整张人皮只有一个开口，在头顶，这说明什么”
“说明使用了只溶解肉和骨、不破坏皮的神奇药水”袁瞳猜测。
周程文则尽量以灵异副本的思维考虑，“说明这种怪物可以从人头顶钻进去，再吃光血肉和骨头”
韩子怀先是点头肯定了他们的猜测，接着话锋一转，“不过，还有另一种可能”他顿了顿，沉吟道，“这是一张蜕皮。”
“蜕皮”周程文不解，“你是说蛇类的那种人也能蜕皮”
“笔仙厉鬼共同存在的灵异副本里，有什么不可能发生”韩子怀反问，他这个猜测不是凭空产生的，“你们想想那张奇怪的教师证，袁瞳，你说过吧，齐老师昨天曾给你们上过课。”
“对、对啊。”袁瞳点点头。
这就很奇怪了，明明昨天还在上课，入职时间怎么会写成今天。入职代表着正式为学校工作的日期，哪怕拖后办理教师证，入职时间也不会改变，再加上照片与真人明显不符
“因此，我有一个猜测。”韩子怀思考道，“他入职的不是学校，而是齐云辉这个身份。”
“入职齐云辉这个身份”贺存顺着他的思路往下想，“我有点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想说齐老师被换成了顶着他皮囊的另一个人”
“很有可能。”韩子怀看向教师证上年轻的脸，再打量着塑料袋中白皙光滑的人皮，“我猜，这张照片才是他的真实模样，他蜕去这层皮后，就变成了新的齐老师。”
可如此一来，问题又出现了，齐云辉为什么会被替换旧的齐云辉在哪替换他的是谁昨夜教师宿舍楼里的血战是否跟他们有关
最最重要的是，一切的一切又与笔仙有何关联
韩子怀头脑混乱，一时想不出完美答案。却在这时，楼道里远远有脚步声传来，同时还有吱呀呀的车轮滚动声。
有人来了
贺存神色一凛，打了个手势，众玩家迅速行动起来。韩子怀整理好垃圾袋，让周程文放回原处，袁瞳则小心移动到门边，悄声观察。
确认不速之客尚未出现在视线里，时间还来得及后，一众玩家火速撤到宿舍外，关门落锁，一气呵成。
时间掌握的刚刚好，几乎在他们将一切恢复到原状的同时，走廊转角走出一个人影。
那是个看起来不到三十岁的男人，体型微胖，小眼宽鼻方脸盘，嘴边长有一颗黑痣。他身穿黑色清洁服，胸前挂着一串钥匙，身后拉着一辆小板车，车上堆满了黑色垃圾袋。
藏有人皮的塑料袋、收集塑料袋的清洁工，两者间的联系耐人寻味，贺存和韩子怀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
他们却没有注意到，在看清男人长相的一刻，张宋冬眼神一闪，眼中是压抑不住的兴奋。
“你们是学生吧，在教师宿舍楼里干什么”没等玩家们说话，清洁工先一步开口问道。
贺存上前一步，代表众玩家回答，“我们是齐老师的学生，找他有点事。”他演技不错，装得真挺像回事。
“是啊。”韩子怀语气诚恳，附和道，“我们找齐老师有急事，天大的急事，他不在办公室，我们只好来宿舍楼找他了。”
“到教师宿舍楼里找老师谁让你们来的”清洁工眉头皱起，“校规明确规定，不允许学生进教师宿舍楼，你们难道不知道吗”
他们当然知道，可在调查线索面前，校规又算什么。
见玩家们集体沉默，清洁工叹了口气，状似很好说话的模样，“还好你们碰到了我，趁没人注意，你们现在赶紧走吧，我只当没看到，要是被其他人发现，你们今天绝对吃不了兜着走。”
“谢谢您了，是我们没想周全。”贺存给其他玩家使了个眼色，“我们这就走，这就走。”
他说完，带着众人匆匆离去，经过垃圾车时，快速又隐蔽地扫了眼车上的塑料袋。
大小、材质、厚度都跟洗漱间发现的类似，数量足足有几十包。
“贺哥，咱们真这么走了”张宋冬压低声音，他似乎外不甘心，“什么清洁工，这个人肯定有问题，那一车垃圾也有问题，咱们可不能”
“嘘”贺存示意他不要出声，边走边竖起耳朵细听，直到吱呀作响的开门声传来，他才彻底放下心。
“我当然知道这个人不简单，车上的东西更不简单。”贺存对他们解释道，“咱们不要打草惊蛇，先在外面等一等，看看他究竟要把这些垃圾运到什么地方，又用来干什么。”
其他玩家纷纷点头，十分赞同贺存的计划，张宋冬即便再不甘心也只能听话地跟在后面。
就这样，贺存等人假意离开教师宿舍楼后，又悄悄折返回来，潜伏在附近的小树林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楼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们没看到满载而出的清洁工，倒是先等到两个从小树林外晃进来的人影。
这两人一前一后。前边的是个中年大叔，身穿白色厨师服，留着大胡子，有气无力地走着，满眼生无可恋。后边那位则穿着黑白配的校服，圆眼圆脸，脑袋好奇地转来转去，精神头十足。
光看衣服也能知道，他们不是别人，正是从食堂过来的大厨和小饕餮。
眼见陶小冀没注意到他们几人，径直往教师宿舍楼正门走去，贺存赶紧派周程文过去，将人偷偷带回来。
“林一，你这是他又是”槽点太多，韩子怀不知该先说什么好。
“你看不出来吗他是学校食堂的大厨啊。”小饕餮指着大厨的白衣服，这身衣服多明显
我当然看出来他是大厨，我是想问你为什么会带着他到处走韩子怀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小饕餮全然不知他的心塞，见其他玩家都蹲在草丛里，也学着隐蔽起来，小小声道，“你们为什么蹲在这儿啊难道是在抓好吃的东西”
贺存等人你就不能想点高大上的理由吗
他们算看出来了，随身带着厨师，三句离不开吃，这孩子真是妥妥的吃货。
“林一啊林一”韩子怀头疼地扶着额头，咬牙道，“你忘了咱们上午定好的计划吗”
小饕餮心想，他直接从半夜跳到午休，哪知道上午的计划是什么。
“啊，大佬，对不起，我忘了，是有这么回事”林竹有上午的“记忆”，被韩子怀一提醒，一下子想起来了，“在假记忆里，玩家们聚会时曾约定过，下午集体翘课，去教师宿舍楼调查。”
林竹早把这件事忘了，毕竟在得知记忆又一次被捏造后，他又怕又慌，根本不敢深想虚假记忆，唯恐陷进去失去自我，又哪里能回想起这些细节。
见小饕餮一脸懵逼，韩子怀更无语了，叹气道，“你既然忘了计划，怎么现在又跑到教师宿舍楼还带着”
他说着，微妙地看了一眼蹲在他们旁边的大厨，后者正忧郁状仰望天空。
“因为他跟我说，能帮我在教师宿舍楼找到新笔仙。”陶小冀推了推大厨，“是吧”
大厨悲愤脸，“谁说帮你了我是让你自己来好吗”
听到大厨的反驳，小饕餮眯起眼，幽幽道，“哼，谁知道新笔仙是真是假，是不是你为了躲避汤债编的故事你别想再忽悠我，不管抓不抓得到新笔仙，在赔我一百碗汤前，你别想跑。”
大厨、大厨表示不想再跟小饕餮说话，甚至想反手给他一个大碗
“等一下”贺存等人已经彻底懵了，什么汤不汤，跑不跑的。
好半晌，韩子怀才回过味来，“新笔仙你刚才提到新笔仙那是什么”笔仙还分新旧
“哦，是这样的。”陶小冀略过挖坑撬砖的过程，极度简略地将大厨的故事转述道，“他说他是许愿人的朋友，还说恐怖心愿是成为新一代校园笔仙。”
“是以新笔仙的身份成为学校主人”大厨看不过眼，纠正道。
陶小冀挠挠头，“差不多，差不多。”反正都是新笔仙嘛。
大厨差多了好吗什么新一代笔仙，他还新一代校草呢
众玩家咳，校草，您老也太够呛了。
大厨“”
因为领教过小饕餮的讲故事能力，贺存和韩子怀不敢指望，他们转头看向大厨，希望他能讲明白些。
大厨扫视众玩家一圈，想了想，终于还是重复了一遍讲给小饕餮的话。
“活人献祭，取代笔仙，掌管校园”韩子怀提炼出关键词，所以说，举止古怪的学生们和教师宿舍楼里的人皮都是新笔仙在搞鬼可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
虽然大厨的话印证了韩子怀昨夜的猜测，但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还是差一口气。
“你跟许愿人是朋友”韩子怀想到什么，眼睛紧盯着大厨，问。
“曾经是。”大厨的回答跟告诉小饕餮的一样，“在他将学校拖入地狱后，我已经与他分道扬镳了。”
韩子怀目不转睛地盯着大厨的脸，喃喃自语，“是吗，曾经是朋友啊”
见此，大厨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啊，对了”却在这时，小饕餮突然想起什么，说，“我这里有他们的照片。”他说着从衣兜里掏出大厨的旧照片，递给韩子怀。
听说是新笔仙的照片，其他玩家也好奇地凑过去。
“诶”在看清照片上那张脸的瞬间，袁瞳忍不住惊呼出声，“这人、这人不是刚刚的清洁工吗”
不会错的，虽然年轻了近十岁，但那小眼宽鼻方块脸，尤其是嘴边标志性的黑痣，一丝不差。
“你们刚才见过他他说他是清洁工”大厨听完，忍不住笑了起来。
“怎么，他不是清洁工”贺存问道。
“当然不可能是清洁工。”大厨摇了摇头，“他是新笔仙，是学校主人，校长才是他的真正身份。”
学校主人、新笔仙、校长，三个身份联系到一起，乍听起来还挺合理。
“可他为什么要伪装成清洁工呢”小饕餮不明白。
“吱呀吱呀”
突然有车轮声响起，众人压低身体，循声望去，只见他们正在讨论的对象，那个假清洁工、真校长出现在了教师宿舍楼门口，他身后的垃圾车里堆满了黑色塑料袋，份量比贺存等人初见时多了两倍。
“你问他为什么要伪装”大厨遥望着那个人影，神秘低语道，“因为哪怕他变成新笔仙，也有绝不能让旁人知晓的秘密。”
绝不能让人知晓的秘密
韩子怀等人心中一动，莫非有关那些人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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