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遗言

    好不容易找准弱点, 成功配合着干掉了厉鬼，结果到头来, 恨不能除之而后快的敌人竟然一秒变熟人说不懵逼绝对是假话。

    陶小冀来回打量着玩家周程文和厉鬼周程文, 脑袋几乎要转成了拨浪鼓, 也没看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来。

    玩家还是他说过几次话的玩家，只是肩膀受了伤，看起来比以前更弱了。

    厉鬼也仍是他交过手的厉鬼, 除了阴气骤减, 突然有了智慧，脸也变成了正常人类的模样。

    “啊, 实在搞不清”小饕餮不耐烦地抓了抓头发，瞅了半天, 他的两只眼睛都快转成蚊香了。

    “你发现不对劲了吗”陶小冀不打算再浪费脑资源，果断向林竹寻求解答。

    林竹大佬，连你都搞不明白的事，我又怎么可能看得出来啊。

    不过还好，林竹虽然没有能够看破真相的眼力, 却有突破天际的脑洞。

    “让我想一想, 首先一定不可能有两个周程文。”林竹肯定道, 这是显而易见的，毕竟哪怕是双胞胎，也会起两个不一样的名字, “所以, 他们之中必然有一个是假的, 是厉鬼故意搞出来混淆视听的。”

    “嗯，我也想到了这一点。”小饕餮赞同地点点头，可关键问题在于，“谁才是假的呢”

    谁才是假的你问我，我问谁去啊林竹很想如此回答，然而他没胆。

    于是林竹纠结地想了想，硬着头皮道，“我猜厉鬼是假的，大佬，你想啊，他早不说晚不说，偏偏快死的时候，突然说自己是周程文，这是为什么肯定是想骗咱们放下戒心，他好趁机偷袭报仇。”

    “趁机偷袭”陶小冀闻言捡起一根木刺，戒备地瞪向厉鬼，仿佛在说，有我在，你别想得逞。

    然而，就在小饕餮准备冲上去补刀时，林竹又改口了，“其实再想想，周程文也有可能是假的，因为他在黑色污渍的空间里待过，谁知道里面发生过什么，说不定他在咱们到达高三四班前就被厉鬼掉包了”

    而且，如果真相是后面这一种的话，厉鬼的心机显然更深、更可怕，将真正的玩家变成厉鬼做靶子吸引火力，自己则伪装成人类潜伏起来，时刻等待机会从背后插玩家们一刀，这不是普通厉鬼，这分明是钮钴禄厉鬼啊。

    “可是，他身上没有阴气。”小饕餮迟疑地说，周程文看起来十分正常，和以前没有两样，难道厉鬼竟然能伪装得如此完美

    “没有阴气这么说，真相是第一种，厉鬼在说假话骗咱们。”林竹自然而然道，反正选项只有两个，周程文身上没破绽，有问题的当然只能是厉鬼。

    他分析得胸有成竹，可惜很快就被打脸了，因为经历过短暂的呆楞后，贺存等人先后回过神来，并对厉鬼的说辞做出了反应。

    他们的反应不仅与林竹的猜测相去甚远，而且奇怪得很。

    “程文是你吗真的是你吗”贺存表情惊讶，眼中竟然带着一丝惊喜

    “你是阿文你竟然会是阿文”袁瞳不敢置信地说着，站起身向厉鬼走去，“你怎么会变成”

    就连做什么都要先分析一番的韩子怀也毫不犹豫地小跑到厉鬼身边，拦住袁瞳说，“你毛手毛脚，先别乱动，让我看看他的伤”

    三位玩家的表现无一不在说明，厉鬼所言非虚，他的确是他们的同伴周程文。

    换句话说，玩家周程文则是不怀好意伪装成人类的厉鬼。

    但古怪的是，确定了厉鬼的真正身份后，玩家们竟然没有立刻对假周程文拔“剑”相向，队长贺存更是先小心地扶着对方靠墙坐好，才往厉鬼那边走。

    小饕餮“”

    什么跟什么啊，陶小冀的脑袋已经彻底成了一团浆糊，不知道该防备谁好，手中的木刺举也不是，放也不是。

    或许是他脸上疑惑的表情太过明显，玩家周程文转头看过来，笑着问道，“你是不是很奇怪，想不通我们是怎么回事”

    何止是很奇怪，简直是十万分的奇怪

    陶小冀困惑地问，“他们是怎么回事你又是怎么回事你到底是周程文，还是厉鬼”

    “”假周程文一愣，瞬间想到了小饕餮的猜测，无奈笑道，“你的问题不对，我既不是周程文，也不是厉鬼。”

    “”陶小冀皱起眉头，眼中疑惑更重，“能不能说点简单易懂的。”

    “简单易懂的就是，打从一开始”假周程文解释道，“我是说进入游戏时，我就在扮演着周程文。”

    “什么一开始你就是假的”小饕餮惊讶地瞪圆了眼睛，这个副本真够厉害的，nc竟然从那时起就渗透到玩家身边了

    假周程文一看便知道小饕餮又误会了，连忙解释道，“不是的，我的意思是说，从来都没有周程文，进入副本的玩家一直是我，不是周程文。”

    “唔”陶小冀眨眨眼，重复道，“从来都没有周程文，进入副本的玩家一直是你”

    “那他是谁”小饕餮指了指正被贺存等人围住查看伤势的厉鬼，“他不是周程文吗怎么能说从来都没有周程文呢”

    “”同样发现自己话里有歧义，假周程文无奈扶额，“算了，这么跟你说吧，我的真名叫赵元宏，周程文是我在这个副本里起的假名。”

    有些副本会要求玩家名字，可以是真名也可以是假名，比如，林一就是林竹的常用游戏假名。

    有林竹的例子在，小饕餮顺利领悟了赵元宏的意思，“你在游戏里叫周程文，可你实际上不是周程文。”

    “没错。”赵元宏说着抬手指向厉鬼，“他才是真正的周程文，也是我们此次进入副本要寻找的人。”

    “进入副本”、“寻找”

    小饕餮敏锐地抓住了关键词，说起来，韩子怀确实曾透露过，说他们耗费重金进入副本的目的是找一样东西，原来这样东西不是道具，不是食材，更不是笔仙，而是一个人，一个名叫周程文的人

    “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关于这个副本的传言。”赵元宏接着说，“据说这个副本有能力杀死玩家，我是说真正地杀死玩家。”

    小饕餮当然听说过，事实上他就是因为“杀死玩家”的传言，才会对这个高危副本升起兴趣。

    “我现在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这个传言是真的。”赵元宏说完顿了顿，试图在小饕餮脸上寻找到惊讶甚至惊恐的表情，可惜未能成功，只好继续道，“而且我还可以告诉你一件事，周程文就是其中一名受害者。”

    真相其实很简单。

    贺存曾收到一份委托，请他们探索这个副本，最好能得到道具，不过因为“杀死玩家”的传言，贺存谨慎考虑后还是拒绝了。

    周程文是贺存小队里年龄最小的一员，可别看他年纪小，综合能力却是最高的，因为他既有比肩袁瞳的武力值，又有堪比韩子怀的分析能力，还有不输于贺存的游戏经验，因此他算是小队中的主要战力。

    年纪小实力强，在无限游戏中一路顺风顺水，这样的周程文心气极高，既好面子又争强好胜，所以当他听说自家队长竟然畏首畏尾，因为一个虚无缥缈的传言拒绝委托后，他气极了，决定一个人偷偷挑战副本，然后

    然后，他这一去便再也没有出来。

    “贺存他们不相信他死了。”赵元宏说，“他们觉得周程文只是被困在了副本里，于是才有了这次行动。”

    贺存小队平日里或因为抢生意，或因为夺道具，得罪了不少玩家，要是让死对头知道他们的主战力失踪，还不知会如何寻仇甚至从中作梗，还好周程文是一个人偷偷进的副本，暂时没人知道他出事。

    “因此，他们找到了我，拜托我在周程文回归前假扮他，并配合他们进副本找人，当然对外要假装是为了寻找神秘道具。”赵元宏说，为道具组队进副本这种事，贺存等人不是没干过，袁瞳手里的鬼皮鞭就是他们组队得到的，所以倒是不怕人起疑。

    可是，想在副本里找道具简单，找人却难比登天，要知道玩家在副本中的身体是假的，相貌身份甚至性别都有可能改变，根本无迹可寻。

    说到这儿，赵元宏转头问小饕餮，“你难道从没觉得奇怪吗四名老玩家，进副本时居然会使用真名”

    可惜，陶小冀完全不能理解他的思维方式，“用真名怎么了不行吗”他在上个副本里使用的就是真名啊。

    “也不是不行。”赵元宏一噎，只是说用假名更方便些，比如坑人什么的，当然要“行得更名，做要改姓”才好。

    现在自然不是介绍老玩家经验的好时候，赵元宏只好捡紧要的，直入主题道，“我们使用真名的原因正是为了寻人。”

    容貌可变，身份能改，可记忆中同伴的名字是永恒不变的，他们希望周程文在听到熟悉的名字后能认出队友，跟他们汇合。

    现在看来，他们的策略果真奏效了，只是成功的有些晚，周程文不知为何失去记忆，变成了副本nc，直到濒死时才想起自己的真正身份，与他们相认。

    “唉，他伤得那么重，也不知道能不能挺过来。”赵元宏讲述完前因后果后，叹息地说道。

    肯定挺不过来，陶小冀在心中摇了摇头，他下的手他最清楚，木刺不偏不倚，正中厉鬼命门，能有力气拖延一会儿已经是奇迹了。

    那厉鬼如今周身阴气骤散，哪有存活的可能，彻底死亡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果然，正如小饕餮预料的，哪怕贺存等人努力抢救，厉鬼周程文的气息还是越来越弱。

    “呜呜呜，我们要是能早一点认出你就好了。”袁瞳哽咽道，虽然她也知道这并不现实，在周程文失去记忆和理智的情况下，厉鬼与玩家们绝不会和平共处，只能是你死我活。

    “没关系。”韩子怀安稳众人道，“程文现在是nc，肯定不会真死。”毕竟每次游戏副本开启时，里面的nc都会重置。

    “子怀说得没错。”贺存点头赞同道，“既然确定了他的身份，我们大不了再重进一次副本。”重进副本虽然极其困难，但不是完全做不到，无非是付出海量积分，他们别的没有，就是积分多。

    “所以，咱们现在必须要做的是搞清楚两件事。”韩子怀接着贺存的话说道，“第一，程文为什么会变成nc，第二，该如何把他带出副本。”

    玩家变nc，闻所未闻；nc脱离副本，见所未见。

    如果小饕餮能听到他们的心声，肯定会回答一句，不用着急，你们很快就能见识到了。

    可惜，韩子怀等人不知道自己身边就有一位“强抢”nc的专业人士，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周程文身上。

    “程文，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你在副本里经历了什么你知道我们该如何救你出去吗”

    问题一个接着一个，周程文却完全回答不出来，不是他不想说，而是他此时的记忆十分割裂，他记得真实世界里自己与贺存等人相处的点点滴滴，也记得变成厉鬼后在副本里做老师的每一分每一秒，可要命的是，他唯独忘记了以玩家身份进入副本时的经历。

    他曾经在副本里经历过什么为什么会从玩家变成nc又怎么会失去记忆他

    想着想着，周程文的头剧烈疼痛起来，太阳穴青筋暴跳，眼睛渐渐染上猩红色，嘴里的獠牙忽长忽消，面容在人类与厉鬼间不断变换。

    “啊啊啊啊”

    他就像一条濒死的鱼，虫怪模样的身体下半部分猛烈地弹动着。

    “程文”

    “阿文”

    贺存等人吓了一跳，连忙按住周程文的身体，以免他在挣动间触碰到伤口，加重伤势。

    可是没用，周程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靡下去，黑色鬼血不断从眼睛、鼻孔甚至耳朵里流出，胸口的金色图案变得越来越淡。

    此时的周程文只觉得头疼欲裂，像是有人在用勺子不断翻搅着他的脑浆，让他恨不能一头撞死在地上。

    伴随疼痛到来的，是无数零散模糊的画面，像放电影一般，在他脑海中闪现着，有他初进副本时在教室上课的，有他夜晚行动时躲避厉鬼的，还有他收集线索时与nc们交锋的

    而在最后的最后，他终于搞清了这个世界的真面目，同时也领悟到了召唤笔仙的真正方法，然后

    “噗”

    再一次喷出泛着恶臭的黑血后，周程文终于停止了挣扎，可同时也虚弱到了极点，嘴唇青紫，脸色白到透明，像是随时都会死去。

    “贺”周程文一把抓住贺存的胳膊，手指泛白，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

    “我在，我在。”贺存连忙俯下身，“你想说什么”

    这情形像极了交代遗言，陶小冀和赵元宏也忍不住凑近些，想听听他要说什么。

    “陷”

    恢复记忆的过程显然给周程文带去了重创，他每说一个字，口鼻中都要涌出大量黑血，痛苦异常，可即便如此，他仍然目光坚定，执拗地不肯放弃，因为他接下来要说的话十分重要，直接关系到玩家们的生死存亡。

    “陷阱”

    “陷阱”韩子怀头脑飞速转动，猜测道，“你是想说我们中了陷阱你放心，我们早知道了，我们中了校长的陷阱，他想利用我们得到厉鬼得到你们体内的笔仙碎片。”

    “对、对、对。”袁瞳连连点头，“我们已经猜到了，你放心吧。”

    “呼、呼”周程文不置可否，只是握紧贺存的手，嘴唇嗡动着，显然还想再说点什么。

    “你说什么”他的声音实在太小，贺存等人完全听不清。

    “他在说，莫因”小饕餮动了动耳朵，听到了那两个微弱的字眼。

    “莫因”韩子怀一愣，“莫因什么”

    “噗”周程文又吐出一大口黑血，眼神开始涣散，明显已是强弩之末。

    以现在的状态，他根本无法解答韩子怀的疑问，没办法，他只能选择最最重要的问题交代。

    想到这里，他的嘴唇再一次轻轻嗡动起来。

    “千万要让”陶小冀一个字一个字地转述着他的话，“校长杀、杀掉”

    待听清后面的两个字后，小饕餮的表情猛然变得古怪起来，因为那两个字分明是“你们”。

    周程文的遗言竟然是让校长杀掉他们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