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美人擢升为林婕妤的旨意, 很快便经由魏安之口晓谕六宫,虽说册封礼得延后,但有了皇帝口谕,林若秋这婕妤之位可谓板上钉钉。
她原以为宫中会有人出来拦阻,或者劝说皇帝等她生下龙子再晋封, 以此挡一挡她的势头然而并没有。贵妃与贤妃便罢了, 就连魏太后与魏昭仪也对此举不置一词, 态度十分平静。
林若秋又一次觉得自己自视太高,要不然就是这宫里的人太佛了,哪怕明知道一颗新星正冉冉升起,她们也懒得去理会。当然这么说很有自卖自夸的嫌疑,可楚镇对她的宠爱是实实在在、不打折扣的。
哪怕孕中不能侍寝, 楚镇还是成天往她宫里来,不理会其余人的看法呃,貌似她本来就不用侍寝。
不管怎么说,能平平安安过日子, 总胜过刀光剑影互相厮杀,林若秋也就放平心态, 一心一意养胎。
位分提升后的一个好处是她的待遇也跟着水涨船高,但未必纯粹是位分的关系, 或许亦有身孕的因素在里头, 如今连红柳走在外边别人都要恭恭敬敬的尊称一声“大姑娘”, 以她为榜样, 琼华殿便有更多人如没头苍蝇般赶上来趋奉。
林若秋不过往御花园闲逛了两圈, 就有少说十个宫娥制造机会与她偶遇,太监还不算在内,吓得林若秋连忙回到琼华殿,连安然宫里都不敢去了。
她找准机会婉转向楚镇提议,“妾想将琼华殿的宫人裁减一波,将他们安顿到别处去,不知陛下可否允准”
楚镇挑了挑眉,“是他们伺候你不周到”
林若秋见他隐隐有发火的迹象,连忙好言安抚,这人未免太多心了,也不看看她如今是什么身份,谁敢怠慢她
不过能得到一个男人这样无微不至的关切,林若秋心内亦是暖融融的,她便说道“陛下无须多虑,她们伺候妾伺候得很好,只是妾想着,身边实在用不着这么多人。”
因将这些日子宫人们“毛遂自荐”的风波告诉楚镇,林若秋的意思很明白,一来琼华殿就这么点地方,人多了未免招摇;二来,那些人里不乏谢贵妃、赵贤妃宫里的,就算偶有出色之辈,林若秋也不敢讨要,犯不着为这个得罪地位高的妃嫔主子;三来,人一多,难免人心浮躁,她这琼华殿也将不得安生了。
若是能趁机将琼华殿的宫人裁去一拨,杀鸡儆猴,想必那些人也能收收心,不再一窝蜂的涌上来。
楚镇沉吟道“朕原想着给你宫里多添几个人,你如今刚得晋封,又身怀有孕,除却照顾你的外,多些人也能撑撑场面。”
她要撑场面做什么呀林若秋光是想想自己每每出门时前呼后拥就觉得快要窒息,她这人自在惯了,巴不得跟着的人越少越好,不然赏个风景或是吃点东西都得注意别人眼中形象,那她还不得把自己给累死
林若秋便伏在皇帝膝上撒起娇来,“陛下才说心疼臣妾,这会儿臣妾说的您又不依,可见素日都是诓人来着。”
她这娇撒得半点也不卖力,只是懒蛇般的在男人怀中蹭几下便完事了,看不出诚意林若秋也想表现出诚意来,无奈她晚膳用得太饱,这会儿撑得慌,还能动就算不错了。
楚镇却已被她逗笑,揪起衣襟上的两只小爪子将她身子扳正,继而正色道“那朕便依你所请,也不必费神挪来挪去,只将内殿的宫人匀一拨到外殿去,你看如何”
林若秋一想,皇帝的主意竟是比自己更妙,若真无缘无故把人赶出琼华殿,只怕那些人会怀有怨恨之心,进而做出对她不利的事情来;可楚镇的法子就不同了,看上去只是将某些人降了一等,却会引得他们反思哪里做得不好,进而你争我夺的在林若秋面前表功,林若秋便可择优而用之。
与此同时,留在琼华殿内的宫人亦会深感危机,为了避免重蹈覆辙,必将更加用心的做事;当然,他们也会竭力的排除异己,其余宫中的人若想插上一脚,也自会有这波人将他们拦在门外。
不愧是治理天下的英主,随便想想都是一盘大棋。林若秋不禁心悦诚服,可以预见,今后她这琼华殿必将如铜墙铁壁一般了。
皇帝做事素来雷厉风行,第二日就下了旨,将内殿伺候的匀出一波,那些人自不免到林若秋面前哀号啼哭,林若秋只用一副为难的脸色打发了他们反正皇帝替她担了恶名,她这里反而撇得干干净净的。
不管怎么说,琼华殿总算恢复了最初的秩序井然,林若秋也终于能喘口气了。此外还有一件好事,那就是楚镇答应她的小厨房终于建设起来了。
其实用不着大兴土木,只将琼华殿西侧的一溜宫室分隔出来,改造为灶间厨房,这下不但一日三餐的饭食有了着落,连热水都能随时供应。平时洗头洗澡的热水都是在炉子上单烧的,既耗时耗力,又浪费资源,林若秋每每见了都觉心堵得慌,这下总算能舒坦了。
当然饭菜好不好吃还是得看人,为了避嫌,楚镇拨给她的都是厨娘,好在手艺都很不错。林若秋不禁起了好奇,为何那些有名的饭店饭馆多是男厨子掌勺呢不过这问题她懒得细想,有得吃就不错了。
其中有一个姓王的厨娘做得一手好点心,性情也很大方和气,林若秋与她十分投缘,许是这人的姓氏令她联想起家中嫡母王氏虽为伯府太太,却甚少喜欢摆架子,林若秋仍记得小时候常常喝到她亲手做的四宝汤,当然是为晚归的林伯爷准备的,只是做得多了,孩子们都能分得一碗;后来佟姨娘进了门,王氏再没了洗手作羹汤的机会说起来佟姨娘还是带着五岁的林若夏进门的,她原不过是林耿养在城中的外室,若非林耿到王氏和老太太跟前苦苦央求,佟姨娘还未必能成为姨娘。
林若秋有时候真是为王氏抱不平,想必王氏与林耿也曾有过恩爱笃睦的时光,可惜好景不长,这男人终究负了她,转而投入佟姨娘的怀抱中去,王氏则仍在苦苦地等候着。如今王氏两鬓已冒出斑发,林耿走出去偶尔还会被人夸赞一句面似少年,耗费这些年的光阴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人间不值得。
林若秋同情她,但却叫不醒她,亦只好用这种治标不治本的方式帮她一把。想必经由这次机会,佟姨娘会暂居颓势,而王氏则能得到丈夫短暂的温存大概她所希冀的也就是这些了。
暑天的热气渐渐消散,琼华殿也渐渐趋于平静。林若秋的日子是很闲适的,皇帝既命她安心养胎,她便理所应当的谢绝了外界打扰,至于衣食么如今外头进贡的时鲜瓜果都会先送来琼华殿一部分,其次才轮到御膳房,林若秋享受着这般隆重待遇,日子可谓比皇帝还快活而她所有的荣宠都来自于皇帝,对此,林若秋自然深深感激。
不过她如今相当于两个人,为了腹中的孩儿,她亦不能亏待自己因此林若秋也就心安理得的大吃大喝。
于是黄松年再来为她请脉时,便一脸严肃的看着她道“娘娘,您该少吃些了。若孩子在母体内长得太大,将来生产的时候恐怕过分艰难。”
林若秋qaq
她错了,她真的错了,不该为了贪图口腹之欲而忽略掉未知的风险。为了性命着想,她必须短暂的做出牺牲,于是林若秋忍痛将一日四顿改成了三顿,零食分量也减低了不少。在这般努力下,林若秋脸部的线条明显流畅多了。
以致于那小太医胡卓看她时都悄悄红了脸,连忙低下头去。
林若秋不以为怪,她早看出这小子是个初生之犊,甚少出太医院的。黄松年大约是为了培养这徒弟,才带着他一道进行保胎育儿的工作当然也可能是黄松年年纪大了,精力上实在顾不来。
名师出高徒,胡卓的医术还是很不错的,人也足够勤谨。黄松年每隔旬日才来为林若秋请一次脉,胡卓却两三日就来一回,有这两人为她保驾护航,想必林若秋的胎像定是无虑的。
林若秋也担心有人会在吃食上下毒,自从她爆出身孕之后,各宫送礼的人多了不少,其中不乏吃食一类,林若秋不敢擅用,而是请胡卓先行验过。
胡卓笑道“娘娘何须如此担心,各宫送的礼都是记录在册的,他们若在这些东西里下毒,岂不是一下就能发现,倒不怕您顺藤摸瓜找上去”
林若秋一想也是,果真一孕傻三年,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忘了。她见胡卓口齿伶俐,言语风趣,不禁笑道“你似乎懂得不少。”
小太医得意的拍了拍胸口,“不敢当,卑职在宫里待了这些年,多少知道一些罢了。”
他才多少岁呀,就敢这般口出狂言。林若秋瞅着这人不禁哑然失笑,若她料得不错,胡卓总不超过十六岁他又是黄松年晚年才收的弟子。
这人虽喜好卖弄,却并不讨厌。林若秋便故意问他,“就连前朝的事你也知道么”
胡卓信誓旦旦,“当然。”虽然不曾亲身经历,但师傅把他当亲儿子看待,那些前朝逸闻亦告知他不少,胡卓本就聪颖,自是记得牢牢的。
林若秋表示不信,“你且说一件本宫听听。”
胡卓看了看四周,小心翼翼的凑近说道“娘娘可知,这琼华殿为何一直空落许久,直至娘娘您搬进来才有人住”
“为何”林若秋也正好奇,她初进宫的时候只是选侍,却能分到偌大一座宫殿,怎么想都不太科学。
胡卓愈发做出讳莫如深的模样,嗓音也压低了,“娘娘有所不知,这琼华殿是死过人的。”
“谁”林若秋下意识问道,心头却已突突跳起。她其实胆子很小的,尤其害怕听鬼故事,但当着外人的面不便表露软弱,只得硬着头皮问下去。
胡卓的眼瞳本就比常人略深一些,直勾勾望向人的时候恰如映着两团鬼影,他幽幽说道“是先帝的齐婕妤。当初太后娘娘身怀有孕,这齐婕妤与她同室而居,不知怎的昏了头竟下毒谋害,虽说没能得逞,圣上却勃然大怒,下旨将齐婕妤废为庶人。后来太后娘娘搬出去,这琼华殿便成了冷宫,齐氏还在此畏罪自裁。据说她是在房梁上吊死的,死的时候脸都青了,舌头伸出有这么长,啧啧,那场面叫一个恐怖”
他边说边拿手比划,满以为这位主子会尖叫出声他拿这故事去吓太医院的同僚,都屡试屡效。
可谁知故事讲完了,林婕妤脸上依旧毫无动容,就好似漠不关己一般。
不愧是福泽深厚能成大事者,小太医既佩服,又有些扫兴,只得提着药箱怏怏告退,“那卑职就先回去了,娘娘注意保重,卑职改日再来探视。”
林若秋淡然点头,“去吧。”
胡卓愈发对这位主子敬仰不已,看来林婕妤一介女流倒比男子汉大丈夫还强些,瞧瞧这惊人的魄力。
他一壁胡思乱想,一壁叹息着走出去。
直至楚镇进来时
林若秋听到脚步声,仿佛刚醒过神来,如同踩着尾巴的母猫一般扑到他怀中,悲鸣道“呜呜,吓死我了,陛下”
楚镇则是一脸懵逼,他还什么都没做呢,怎么就吓着了
难道是在暗示他该做点什么吗新网址: :,网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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