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秋生下公主一事, 之前也曾派人通知家里,王氏也托人送了贺礼来。可林若秋总想着亲自见上一面才好,因此四月底就求了楚镇的旨意, 派人将王氏从家中请来。
这回见面林若秋却吓了一跳, 比之她有身孕来探望的那次, 王氏何止憔悴了一倍。面容暗淡,眼圈发黑,连说话都有些有气无力的。
林若秋问起, 王氏才无精打采的告诉她, 佟姨娘又复宠了, 林耿上月有半个月宿在佟氏房里,这个月更是一次都没来王氏的正院。
也难怪王氏是这样一副恹恹的态度。
林若秋实在不知该说她什么好,固然林耿的三心二意颇值得谴责, 可王氏何必要把一腔精神寄托在林耿身上,这男人究竟有什么好为之患得患失的
甚至于王氏亦没看明白, 林耿之前对她忽然亲热也并非突然发现这位老妻的好处人天生都是逐利的,林耿先前那些虚情假意也不过是稍作安抚,孰知王氏却上了当。
她太过相信这个男人, 宁愿认为他所表现的一切举动都是由于情意。
林若秋沉吟片刻,蓦然问道“父亲什么时候开始去佟姨娘房中的”
王氏不假思索的道“应该是二月末。”她对于林耿的动向向来掌握得十分清楚。
林若秋算了算, 差不多就是她产女的那段时间, 想必林耿当初定以为她将生下一位皇长子,才故意安抚王氏的吧谁知道林耿存的什么心呢,也许觉得自己是未来储君的外公, 满脑子都是飞黄腾达的念头,如今梦想一旦破灭,他便恼羞成怒,甚至于连敷衍王氏这位发妻都不肯了。
固然作为一个古代男人而言,林耿不能说太渣,可林若秋还是不免从他身上看到男人的劣根性就因为像林耿这样的人太多,天底下才尽是痴心女子负心汉。
林若秋默然片刻,仍只能对王氏道“佟姨娘专宠多年,手段自非常人可比,您与其为这个气恼,倒不如好好操心大哥二哥要紧,到底他俩才是您今后的指望。”
这话她已劝过多次,奈何王氏始终半听不听的。其实照她看,林耿随便怎么宠佟氏都不要紧,到底佟氏也只生下一个女儿,王氏身为当家太太,膝下又有两个成人的儿子,很不必去与佟姨娘争风熬都能熬死他俩。
王氏叹道“我何尝不想倚仗你两个兄弟,也得他俩立得起来呀,从文倒罢了,就算袭不了爵,靠着祖宗荫封也差不到哪儿去,我只替你二哥发愁。”
其实林从武的武艺并不算太差,顶多也就是中规中矩的水平,奈何当今考武举可不止有棍棒拳脚,自太宗皇帝立下的规矩,武生也得参加笔试,就这一关林从武绝对过不去。
林若秋一时也想不出个主意,只得劝道“船到桥头自然直,您且放宽心便是,若大哥二哥命里能出头,将来自会为您挣份诰命回来,您何必闲着与那佟氏置气,她爱怎么争风吃醋都由她去,您只管牢牢把住府中家业,日后的指望大着呢。”
一席话劝得王氏脸色总算缓和了些,唯独眉宇仍有些郁郁之色,林若秋便知道,她对林耿依旧不能忘情。
当局者迷啊。
晚间楚镇过来,见林若秋托腮坐在窗前凝望园中春景,案上摆着的茶都凉了,遂蹑手蹑脚,想吓她一吓。
谁知林若秋面无表情的转过头来,“陛下想做什么”
楚镇摸了摸鼻子,这人何时学得这般机警了好没情调。
他哪晓得林若秋自从那次被黄松年的小徒弟吓着之后,凡事便多留了个心意,楚镇刚进门她便察觉到了,只是懒得起身施礼。
这会子再行礼已晚了,她虚虚抬了抬手臂,楚镇已将她的肩膀按下去,“无须费事了,朕看你这礼行得也毫无诚意。”
林若秋朝他露齿一笑,大概是经历过数次生命的大和谐,如今她和楚镇相处起来也极和谐,并不像从前那般拘束。
楚镇趁势在她对面的太师椅上坐下,“方才何事如此出神,莫非是在想朕”
林若秋没好气的瞪他一眼,要不要这么自恋
情话说得太频繁就会失去感觉,好比肥肉吃多了总会腻。楚镇只得讪讪道“朕不过开个玩笑,你倒这般认真。”
林若秋轻轻叹道“是啊,天底下的男人总是玩笑居多,女人们却往往会当真呢。”
楚镇一听她把自己划入寻常男人的行列,忙义正辞严地想要辩驳,林若秋便道“妾不过有感而发,陛下您急什么倒显得做贼心虚。”
楚镇只得力证他并非心虚,又听林若秋此话大有来头,反倒狐疑起来不是指他,难道还有别的男人
架不住皇帝百般追问,林若秋便一股脑地将家中琐事倾倒了出来,有时候恋人之间总难免充当垃圾桶的角色,许多当着旁人不便说的话,对着亲近之人却无妨了。
楚镇听罢便沉吟道“所以你由你母亲虑及自身,觉得朕将来会负你”
“什么负不负的,您也不是妾一人的皇上。”林若秋干涩地笑道。
有时候她很愿意沉浸在幻想的美好中,有时候却难免直面现实,楚镇的身份决定了他很难做到痴情不移,在此之前林若秋从不在意这点可她到底还是越发患得患失起来了。
这很不应该,换了个没耐性的皇帝,她这些举动就该叫作了。
幸而楚镇是极有耐心的,只轻轻揽着她的腰身,“朕知道,此刻朕说得再多,你也不会深信,可朕会用实际行动来表明,十年,或许二十年,若到那时朕的心意仍始终不移,你总该相信几分了吧”
林若秋扳着指头算了算,按照七年之痒的说法,若楚镇过十年还不对她变心,那必然是真爱无疑了。问题在于,真的能撑上十年么
她无法给自己一个肯定的答案,亦只好装作相信的点了点头。无论如何,她惟愿楚镇始终能对她保留一点情意,至少让她在晚年的时候可供怀念,那便足矣。
楚镇忆起她方才话里所言家兄之事,遂咦道“你那位二哥真的半点文墨都不通”
林若秋诚恳的点头,“真的。”
别说作诗书策论了,叫他写几个大字都难呢,林从武的才干也只够看懂兵书上的文字否则王氏何必巴巴的为他发愁。
楚镇不禁失笑,“倒也是个奇人。”继而便道,“这样吧,若你二兄明年武举当真落第,就让他到宫中做个侍卫,好歹能领份俸禄养活自身,不至于处处被人耻笑,若他命中有运,日后或许竟有飞黄腾达的那日,也未可知。”
林若秋愣了愣,“使得么”这个算不算走后门
楚镇咬上她的嘴唇,“朕不过给自己的大舅哥找份差事,区区人情,算什么走后门你也忒看轻自己了,一个侍卫都能把你给唬着么”
林若秋被他亲得晕晕乎乎,脑中早不知所以。不过她迷迷糊糊感到楚镇的吻技越发好了。
也许不止是吻技,还有床技至少实现了从无到有的飞跃。
多亏太皇太妃送的那张秘方与健身操,林若秋得以在出月子后迅速地瘦了下来。尽管楚镇总说,似她这样的还是胖一点好看,捏起来也更有肉感疑车无据可林若秋半点不信这种鬼话。只瞧魏家的姑娘们一个赛一个骨瘦如柴,便知时人仍是以纤细婉约为美的。
林若秋虽不至于要瘦到她们那种程度,也绝不能胖成痴肥。何况皇帝天天往琼华殿来,她要是不注意形象,旁人就该怀疑皇帝的品味了。
说到这个,众人似乎对琼华殿专宠已见怪不怪,原本林若秋还担心,她这般风头过盛会否引来旁人忌惮,可谁知众人并没觉得多么稀奇。大抵是因楚镇对公主的疼爱人人皆看在眼里,为了公主,皇帝多往琼华殿来几趟也是应该的。
落在她们眼里,林若秋更像是沾了公主的光。
林若秋不确定旁人是否这么想,但她敢肯定赵贤妃绝对这么想。赵氏与谢氏不同,谢贵妃在公主出生前后待林若秋并无不同,她依旧是那位沉静而得体的贵妃娘娘,林若秋甚至心想,若宋皇后病殁,陛下要册立继后,她也会投谢贵妃一票,无他,只因这位贵妃娘娘简直是照着皇后的模板而生的。
赵贤妃比之谢贵妃,终究还是差了些。
可如今赵氏却几乎天天过来,且她非常聪明,挑的多是皇帝不在的时候,林若秋也没法赶她出去,只得胡乱敷衍着。其实她本应该感到光彩,一个区区伯府庶女出身的昭容,能被赵贤妃视为姊妹,多少人求都求不来。但赵贤妃的目的果真如此单纯么林若秋看不见得。
此刻众人都在亭中赏景,赵贤妃和她的侍女,林若秋和她的侍女,以及乳母嬷嬷抱着无忧公主,将小小一座亭几乎塞满了。
赵贤妃笑道“前儿连下了几场细雨,今日方得风和日丽,本宫便想出来走走,看来昭容妹妹倒和本宫想的一样。”
林若秋也只得笑道“原来娘娘亦有如此雅兴,那看来真是巧了。”
她可不信两人真是偶遇,赵贤妃掌管宫务,要打听她的行踪并不难,避开更是容易,可她偏偏迎上来,这就叫人不得不多心了。
林若秋也不觉得她会因吃醋而跟自己过不去,从前魏语凝得势也不见她怎样,可知赵氏的志向跟谢贵妃一样的,她们可看不上这点蝇头小利,那么唯一能令赵贤妃有所渴求的,便只有林若秋看向襁褓中的女儿,若赵氏要抢走婳婳,她绝对不会允许,倘若说之前她对血缘没有多深的体会,可自从有了楚镇这个例子,林若秋决计不肯将亲生骨肉交由她人抚养,这是一辈子的事。
无论赵氏是想威逼还是利诱,结果都只会白费。
赵贤妃见她望着襁褓沉思,不禁笑道“公主的确生得晶莹可爱,本宫瞧着都爱得慌,无怪乎妹妹天天看还跟看不够似的。”
林若秋只笑了笑,并不接茬,她当然知道自家女儿的好,这一点无须旁人证明。
赵贤妃不免有些兴味索然,忽见天边袅袅飞过一只风筝,大得和这亭盖差不多了,颇显翱翔舒展之势,不禁讶道“这是哪家的纸鸢,倒没见过这样大的。”
林若秋亦好奇地探头张望,见那纸鸢是一对比翼鸟的形制,几乎遮天蔽日,生怕皇帝看不见似的,可知做这风筝的人多么有心天气愈发和暖,也难怪宫中争宠之心也愈发炽烈。
林若秋只觉得好笑,因见乳母怀中的景婳亦好奇睁大双目,挥舞着手臂仿佛想将那风筝招下来,因笑盈盈的将女儿接过,指给她风筝上的图案虽然以她的年纪根本不可能理解。
也怪林若秋不够仔细,转身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石桌上一壶茶水,手上亦晃了两下,原本并无什么,可谁知赵贤妃却变了脸色,疾忙喊道“妹妹小心”
似乎想将景婳救下来,她自己却重重摔倒在地,淡褐色的茶水淋淋漓漓洒了一身,衣裙都沾污了。
林若秋看得目瞪口呆,您这也太拼命了吧
赵贤妃顾不得衣裳,只忍着疼痛道“公主不要紧吧”
“姐姐放心,婳婳没事。”林若秋说道,心中不免有些狐疑,赵氏此举到底出自对公主的关切还是作秀看她的神情,仿佛真是关心则乱。
赵贤妃的侍女此时才得空将她搀起,正要扶她回宫更衣,赵贤妃却哎哟一声,额上沁出冷汗来。
林若秋蹙着眉道“姐姐的模样仿佛是脚崴了,若不嫌弃,就请去我宫中歇一歇吧琼华殿离此地想必近些。”
赵贤妃犹疑道“这样不妥吧万一陛下也在那儿”
林若秋本来没打算认真邀请,被她这么一说,却只好请她过去,否则岂不成了妒忌吃醋
一行人赫赫扬扬回到琼华殿,皇帝果然已经来到,眼见此情此景,不禁冷道“这是怎么回事”
林若秋款款上前,“贤妃姐姐为救公主而扭伤了脚,妾正要请太医为姐姐瞧瞧。”
楚镇听说是因公主而伤,便唔了一声,“扶进去吧。”
林若秋见赵氏的宫女仍巴巴望着皇帝,将心一横,只得说道“贤妃姐姐也不知要不要紧,陛下不如过去瞧瞧。”
此刻人已到她宫里,若她拦着不许赵氏见皇帝,可想而知外头人该怎么说她。
楚镇似乎亦虑到这一层,踌躇片刻后,还是抬脚进屋。
红柳脸上不禁着急起来,因将林若秋拉到一边道“主子您怎么能让陛下过去贤妃娘娘这一见面,肯定要提养育公主的事,她那样的家世,太后都得顾虑三分,咱们怎么比得过她”
林若秋面容沉静,“本宫相信陛下,陛下不会答应她的。”
楚镇自己就吃够了生母难养的苦楚,怎舍得为婳婳另寻一位母亲赵氏这回的算盘的确打得很好,不管她是有意还是无意,至少人人都看到了她对公主的真心,就连林若秋亦有些触动,不过,也仅仅是触动而已,她有一万种法子答谢赵贤妃,但绝非平白送给她一个女儿。
进宝隔着窗棂偷听了半日,便悄悄来向林若秋回话赵氏果然声情并茂地诉说了对公主的关切,以及披香殿中的冷清。若能得抚育公主,她甚至愿意以命来换。
而事情的结果也和林若秋猜测一般无二听完赵氏的言语,皇帝十分感动,然后拒绝了她。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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