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归晏轻轻靠在乔锦瑟腹部, 听着胎儿的动静。胎儿四五个月, 已是有了胎动, 便是她贴着这些时辰,胎儿都踢了踢她“也是该离开了。”
可顾玄镜真的会离开吗
“王妃,世子妃。”
正在虞归晏沉思间, 外面来了魏王亲随君辞。君辞行礼后道“王爷吩咐属下告知王妃,今日会晚些时辰回来,让王妃早些歇息。”
“知道了。”乔锦瑟淡声应道, 她示意嫡妹起身,转身进了内室, 取了一只玉白的瓷瓶交与君辞, “王爷今日走得急,忘记带含舒丹,若是过了时辰没用膳又没用含舒丹,只怕身子会不适,你记得提醒王爷按时用晚膳, 若是来不及用晚膳, 便先服含舒丹。”
虞归晏在内室听着乔锦瑟吩咐君辞照料好君临,亦渐渐想起了这两月来从闻清潇那里得知的一切。
曾经她疑惑过, 以管渐离之地位, 又如何不能迎乔锦瑟进门, 后来才知管渐离是两年前才承袭家主之位,更早之前,管渐离甚至未认祖归宗, 不过是流落街头,受了乔锦瑟恩惠方才得以活下去的乞儿罢了。
贫寒百姓与世族家主,乔游会选谁,一目了然。只是苦的却是乔锦瑟,心有所属却不得不嫁与旁人,尽管如今一切似乎都过去了,可乔锦瑟真的开心过吗如果她放下了,真的还会这般每日着正红衣袍,时时刻刻提醒于自己吗
“晏晏。”
乔锦瑟进得内室,便瞧见虞归晏出神地望着窗外,连她进来了也没回过神。
“姐姐唤我”虞归晏连忙敛了多余情绪。
“唤了你这么多声都没听见,在想什么呢”乔锦瑟在虞归晏身边坐下。
虞归晏道“我只是想起了前几日听府里丫鬟提起的一桩事,姐姐要不要听听”
“何事”乔锦瑟似乎来了兴致。
“听说北城口有一妇人七年前死了夫君,前五年都规规矩矩守寡,前年却突然改嫁给了一个屠夫,旁里都说这妇人以一身侍二夫,是不守妇道、水性杨花,将来定是要被屠夫厌弃的。可那妇人却说,男子可再娶,女子为何不能再嫁我与谭郎两情相悦,他未娶,我丧夫,怎地便不能成亲了这等惊世骇俗之言当时就吓呆了一众邻里。”
“自那之后两年了,妇人不仅没被屠夫厌弃,甚至还与屠夫添了女儿,生活过得很是不错,比之守寡好上了不知凡几,府里丫鬟也是听了之后议论着。”
“我很疑惑,以一身侍二夫便真的是错吗若是分明与那人两情相悦,却因着嫁过人而要避讳着,难道不会遗憾一生吗”虞归晏仔细地端详着乔锦瑟脸上的神色,不放过她面上一丝一毫的神情。
太傅府。一纸书信被掷入博山炉。顷刻之间,仙山犹如被烈火吞噬,鬼怪张牙舞爪着。
顾玄镜立于博山炉旁,身形颀长,一袭白衣胜雪。从博山炉中飘出的银灰散落在他发间,仿似雪中一夜白发,连眉目间都染上了清冷的雪意,寻不到半丝往日里的疯狂失态,俨然恢复了往日里的平静与高高在上。
“你的身体已是大好了。”风间琉栩抬袖拂过博山炉,烈火骤灭,滚滚白烟缭绕仙山。
顾玄镜拨弄着手中扳指,高贵滟华的眉目淡静似雪“是吗”
“你不相信我的医术”风间琉栩淡淡一笑,“你既然不信我的医术,当初又为何要信我说过的借尸还魂之辞呢”
或许是他错了,十年之前便不该告诉玄镜人死之后有借尸还魂之可能。便是那时痛彻心扉,也好过如今的纠缠不休,甚至连虞氏已经嫁人,玄镜都不愿意放手。
知晓风间琉栩在暗示什么,顾玄镜只道“天色已晚,我先回了,你们也早些歇着罢。”
言罢,他便往外走。
君临未动,风间琉栩叫住了他“玄镜,她已经够恨你,你如果再毁了闻氏,杀了齐王世子,便真的没办法回头了。”
见得他的步伐微顿,他道,“即使到时候她真的能回到你身边,也只会恨不得抽你的血,剥你的皮,这真的是你想要的吗”
他以为告诉玄镜虞氏可能还活着是给了他活下去的希望,可事到如今,他方才发觉,他做错了,错得离谱。
“至少她会还是我的妻子。”顾玄镜的身影融入半明半暗的天色里,声音亦渐远去,“何况闻清潇死于幽陵逆反,那是他为大秦百姓、为这天下舍身而死,也算是死得其所,与我何关”
闻氏于朝堂而言毕竟还算是有用,他本不想动闻氏,因此此前不过是阻拦闻氏,加之借皇帝之势夺回安乐,可闻清潇明知他之意,还执意娶了安乐,甚至算计于他。
甚至连安乐
想起数日前安乐满是信任的依附在闻清潇怀中,却对他不假辞色,甚至连见他一面都不愿,他只觉心痛如绞。
闻清潇碰了他的妻子,便该为此付出代价。
顾玄镜的身影彻底隐没于远方尽头,屋檐下的风间琉栩却是险些一个踉跄,见着要跟上顾玄镜的顾义与顾礼,沉声道“你们便不劝劝你们主子任由他这般”
顾礼与顾义同时止了步伐,顾礼开朗,这般情形下,他却不知从何开口。顾义细心,闻得风间琉栩的话,他回了首,一撩衣袍跪在风间琉栩面前“请太傅与魏王殿下勿要阻拦王爷”
“你说什么”
顾义叩首“属下请太傅与魏王殿下勿要阻拦王爷。”
他道,“王妃仙去十载,王爷活得如同行尸走肉。因为太傅一句王妃也许还可能借尸还魂活下来,十年了,王爷每每听闻有与王妃相似之人,无论多忙,都会舍下一切前去,甚至连被旁人当作疯魔了也在所不惜,可无一例外都是假的。如今王妃好不容易真的回来了,王爷要怎么放下”
想起这十年之间,顾玄镜不顾一切的疯狂行径,风间琉栩不由得微阖了阖眼“可你口中的镇南王妃已经是齐王世子妃了,你们主子也该放下了。”
“不知道太傅还记不记得斗琴会那日。”
风间琉栩怎么不记得他虽去得晚,可却清晰地记得玄镜那一句“何为自重她是本王王妃”
“太傅又可知道王爷见着齐王世子护着王妃,对齐王世子开口的第一句话是什么。”顾义的话音微有停顿,“王爷说,闻世子,本王在唤本王王妃,还轮不到旁人插手。”
顾义的话音一落,风间琉栩陡然震惊,他以为玄镜至少是与闻清潇盘桓后方才那般开口了,可没想到他竟然开口第一句话便是唤虞氏王妃。
他以为玄镜近年来疯魔了的名声只是因着他过分审问人的行为,没想到竟是因此。
他出身璇玑门,借尸还魂于他来说算不得什么异事,可于旁人来说,不亚于天方夜谭,甚至怕是会觉得提借尸还魂的人是疯子。可玄镜却是根本不解释,不顾旁人当他疯魔,就为了让虞氏知道他在意她,他还在等她。
素来不把任何事与人放在心上的镇南王何曾这般不顾自己的声誉过要爱得有多深,记得有多痛,才能癫狂失态至此
“如此,太傅还觉得王爷能放下吗”顾义的声音很沉,沉得压进雨幕中也惊不起分毫波澜。
慕府听风楼。
慕时深负手而立,长风猎猎,鼓起他的广袖。夏雨越发地细密了,阁楼外林树招摇,细细密密的雨盘旋而下,卷在长风里,吹打在他身上。
十六年了。
人的一生能有多少个十六年。
顾玄镜终于离京了。
他等了太久,也都该是时候上路了。
风雨很大,似乎回到了三十多年前冰天雪地的夜里,鲜血染红了一地白雪,他静默着,阖上了眼。
“主子。”慕光轻声走到慕时深身后。
“何事。”
“太子向惠信帝举荐威武大将军华林亭去往幽陵镇压逆反。”
慕时深缓缓睁开眼,眼底寒意已是敛尽“华林亭”
“是。”慕光恭敬地呈上密函。
慕时深一目十行地看完,手收紧时,密函已是化为灰烬“你吩咐人准备着,明日一早我要去贤王府。”
虞归晏说完,乔锦瑟是长久的沉默。直至离开魏王府,虞归晏的心都是沉沉的,细细密密的雨却是下个不停,像是扯不断的愁绪。
她下了马车,雨更大了。
“世子妃小心着些。”知香、知杏一左一右陪在她身侧,略略落后一些。
她缓步走着“无妨。”
走着走着,忽然感觉一向爱说话的知杏没了声,她疑惑地转首去看,却是见着了着一袭玄端的闻清潇。
闻清潇不知何时接过了知香手中的伞,走到了她身侧。她本是留意着足下雨水,竟是没有察觉。
“夫君今日回来好早。”她往后挪了半步,与闻清潇并肩而行。
闻清潇将虞归晏半揽入怀中,护住她“没有旁的事情,便先回来了。”他问道,“你不是说会晚些时辰回府吗怎地也这般早回来了”
夫妻二人往府中走。虞归晏道“姐姐身子不适,睡下了,我也没有旁的事情可以做,便只能回来了。”
想起乔锦瑟,她的心又稍稍沉了沉。片刻之后,她敛了忧虑,笑道,“刚巧遇上了夫君回来。”
走至廊檐下,闻清潇将油纸伞收了,递与身后侍从,没应她的话,而是唤道“归晏。”
“嗯”
“你有心事。”
闻清潇的话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的陈述。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早更。
第92章修了一下内容,可能需要倒回去看一下。
之前92章是半夜写的,写得迷糊了,有些内容没写到,所以今天修一下。,,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 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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