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有一朵金红色的花, 随着黎明的到来,明艳地绽放在神黎的眼前。
她记忆碎片里最开始的色彩, 就是那朵不知名的花。
金黄细碎的花瓣,抚摸起来比柔软的发丝还要脆弱单薄。
太阳的光穿透云层淡薄的天空, 从森林外洒进来的时候已经被分割成了无数斑斑驳驳的光点,而那朵花独自开在森林的一角,向着黎明的光晕,被渲染出了金红色明媚的色调。
那是神黎第一次看见那种花,因为觉得漂亮, 所以她在短暂的惊艳过后,折了它的枝,将她送给了自己当时唯一的家人。
是的,家人。
她最开始的家人。
是位名为“江华”的、橘发蓝眼的漂亮女性。
说是蓝眼,其实是神黎带有一点私心的说法。
江华的眼睛乍看之下是蓝色的, 但细细看来其实是偏青色的蓝,不管是黯淡的雨天还是有阳光的晴天, 总闪着粼粼的光, 比起神黎纯粹的蓝眼来说, 更像森林里倒映出的浅浅的水流。
但是当时的神黎在外貌上与她相似的就只有瞳色, 所以她默认江华也是蓝眼,与她一样的蓝眼。
因为她和江华是家人。
彼此唯一的家人。
就算她们之间从来没有确切的家人关系,也没有浓厚的血缘关系。
最初的她们成为家人的唯一理由,真的只是因为两人都只有彼此罢了。
记忆里,神黎很小的时候, 就和江华两人生活在一片即将干涸的土地上。
那里虽然有一片绿意盎、然的森林,但若是跃上高耸的树冠或是跑出荆棘遍布的灌丛,就会看见外边大片大片一望无际的荒漠。
那片荒漠里是暗红色的沙土,残破倒塌的高楼废墟,啃食土壤的昆虫,如云霞般淡红的天空上的变异飞鸟,以及像蛇一样潜伏在沙漠下的巨型怪物。
相比之下,她们常年呆着的森林更像是为了保护她们生存的小绿洲。
而那片常年寂寥的土地上,找不到第三个与她们相同的存在了。
所以有记忆以来,江华就是神黎身边唯一的「人」。
她会和神黎聊天,教她识字说话,会给她绑相同的麻花辫,讲残旧书页里的故事,她会亲吻神黎的额角,给她唱那好听的歌谣,也会牵着她,一起撑伞走过森林的每个角落,去看浅薄的天光落下升起。
神黎喜欢江华好听的声音,喜欢她温柔淡雅的微笑,喜欢她倚在窗边懒懒地抽着烟斗,喜欢她来找与大蛇们玩耍的她,喜欢她走路奔跑时左耳上晃动的流苏耳饰,也喜欢她拥抱她时的触感与体温。
虽然没有同类,但是因为有江华在,所以神黎并不感到寂寞。
她甚至没有离开那片土地的想法。
因为江华从来没说过要离开。
她有时甚至会对神黎说会永远陪着她,永远陪着那片土地。
所以小时候的神黎很高兴,她觉得只要有江华,就很幸福满足了。
她们之间,是姐妹,是母女,还是师生
虽然江华从没和她说过,但是对神黎来说,江华就是她独一无二的家人。
永远在一起的、唯一的家人。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但是
某一天,那片土地突然来了个入侵者
一个叫“神晃”的黑发男人。
他的出现几乎吸引了江华的大部分注意力,江华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会和他说话,会对他笑,也会与他一起出去漫步。
所以神黎不喜欢那个家伙。
「一直呆在这里,你就不会觉得寂寞吗」
有一天,那个男人问江华。
「寂寞」江华道:「我从没想过。」
说这话时,她看着房间里的神黎,同往日一般温柔地笑了。
于是神黎得意地朝那个一脸吃瘪的男人吐舌头,认为江华永远都是她的,谁都夺不走。
可是渐渐的,神黎注意到江华不再和她说“永远”这个词了,有时她依旧温柔地笑着,但是望着窗外景色的眼里却空落落的,是一片兴味索然。
哪怕是神黎与她说话与她聊天,她的眼里都有那样淡淡的神色。
于是懵懵懂懂中,神黎觉得有什么东西变了。
这种没由来的预感有一天终于落了实江华爱上了那个男人,并与他去了别的地方生活。
那个男人,他抢走了她唯一的家人。
但是神黎没有跟过去,她留在了原来的地方。她一个人留在了那里,无聊时看书或是与大蛇们玩,要不就睡觉,总之她渐渐习惯了一个人的日子,就算没有温柔的声音和她讲故事唱歌谣,就算没有温软的手和怀抱。
后来也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那个男人带着江华的信来找她了,这次她选择和他走,因为江华问她愿不愿意过去与他们一起生活。
她想要见江华,所以同那个男人一起去到了后来记忆里那个总是阴雨连绵的地方。
「神黎,这是神威,是我的孩子。」
再一次见到江华,对方依旧是她最喜欢的模样,她将一个橘发蓝眼的小男孩推到了神黎面前来:
「来,神威,这是神黎,从今往后她也是我们的家人了,叫姐姐。」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那个叫神威的臭小子。
四岁左右的小男孩,除了瞳色比较像父亲外,大多都像江华。
当时她看着那个孩子想,江华她已经有了自己的家人了,真正意义上的家人,有着爱意与血缘联系的家人。
与她不同。
她们只是由「唯一性」联结而成的「家人」。
但是比她矮上一个头的小男孩睁着那双干净又清澈的蓝瞳懵懵懂懂地看着她,白白软软像个小包子一样的脸上是温软又明媚的笑容:「姐姐」
那一瞬间,鬼使神差的,她心里像被什么击中一样,争先恐后地绽开了满足的花。
神黎第一次体验到那样的感觉。
当时的她看着他那双瞳色几乎与她一致的眼睛里倒映出她呆愣的面容,只是愣愣地想着:
「弟弟啊好像也不错。」
于是,她学着江华以前吻她那样,轻轻吻了一下他的额心。
「你好,神威。」
她看着那个抬手愣愣抚着额心的孩子说:
「我叫神黎,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家人了。」
后来,莫名成为了长姐的神黎,每天都带着神威去大街小巷跑着玩,即便她并不熟悉那里。听说那里聚急了很多混混和坏蛋,很不安定。神黎心里诽谤神晃为什么要带江华他们住在那种地方,但是她并不怕,因为她很厉害,那里谁敢欺负他们她就揍他。
她想,她会保护神威,就像江华以前在大蛇的嘴下保护她一样。
那段什么都没想的时光里,自认为是姐姐的神黎会和江华学着怎么给神威绑麻花辫,也会和神晃学着做饭给他吃。没事时她和神威会去玩雨中的水,去玩街角的跳格子,她也给他捉那里很少出现的蜻蜓。
有时天会放晴一点,她就牵着他一起偷偷爬上别人的屋顶去等彩虹。或是无聊没法子玩了,她就拿伞威胁那里的混混,让他们陪他们玩像捉迷藏这样多人的游戏,亦或是想点游戏给他们玩,然后玩累了他们就共撑一把伞,她背着他回家,一边给他哼江华唱给她听过的歌。
那个时候,小小的孩子每天撑着伞跟在她身后“姐姐”、“姐姐”的叫着,他干净的蓝瞳对她来说就是那片阴雨天地中的晴天。
但是不知何时开始,这个称呼却成了她最不愿意从他口中听到的声音
“神黎”
与此同时,炼狱近在咫尺的声音突然拉回了神黎飘远的思绪,她抬眼望去,金红发色的青年对她笑道:“你这种劝架方式是不对的。”
有什么不对
她想问。
这可是最直接粗暴的方式了。
但是炼狱说后就没有回答她了,他只是两三步走上前去追上那两个孩子,半蹲下来对他们笑道:“刚才那个姐姐只是想和你们玩打雪仗而已,并没有想要欺负你们的意思原谅那个姐姐好不好”
“诶”
那两个孩子懵然地眨了眨眼。
神黎也惊讶地眨了眨眼,她立马跑上去摆摆手道:“不,炼狱先生,我就是在欺负”
“对待孩子,这种劝架方式不可取,神黎。”他抬头对她道,但是语气里却没有责怪或谴责的意思,甚至还是在笑着的:“他们会误会你的,明明你是这么温柔的一个人”
他的眸光,明亮而通透。
神黎一噎,刹时不知道要说什么。
啊啊啊,这个家伙啊
大概是炼狱的笑容实在是太真诚了,那两个孩子最后竟然真的相信她了。
后边他们还真的陪那两个孩子打了雪仗,等到分别的时候,炼狱还给他们买了热腾腾的红薯吃。
“今后可得好好保护弟弟哦,因为是哥哥来着”炼狱拍了拍哥哥的肩笑道。
惹得孩子在他如阳光般的微笑中害羞地红了脸。
之后炼狱也给她买了热腾腾的红薯,这会他们两人在去伞铺的路上一边当零嘴吃。
神黎听见他吃红薯时竟然还会发出“嘿咻嘿咻”这样可爱的声音。
于是,她无意间瞥了他一眼,就见他嘴边沾上了些许红薯碎屑。
她两三口吃掉手里的红薯,见他两手都捧着红薯,不禁抬手想要帮他擦掉:“炼狱先生,你嘴边沾上东西了。”
闻言,青年看着她抬起的手似是一愣,片刻后才微笑地将脸稍稍凑过来让她擦。
他们之间,依旧隔着那样不远不近的距离。
而此时,神黎看着他那双金红色的瞳孔想:
从之前就想说了
他的眼睛,像森林里那朵漂亮的花。
作者有话要说 神黎:“没错我就是个江华控”bhi
神黎记忆逐渐清晰恢复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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