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向来是怪物出没的时间。
因为影子会遮掩它们丑陋的面貌, 晚风会放轻其冰冷的呼吸,月光会温柔地照亮前进的方向。
神黎觉得自己和他此时都是那个属于黑夜的怪物也说不定。
她站在廊上, 随手打断了他方才椅着的柱子, 刹时间挂着灯笼的瓦檐一角轰然塌了下来, 月光钻着梁瓦间的缝隙爬进来, 神黎借着微弱的光亮将那根柱子砸了过去。
从那生脆的声音听来是被格档开了,真是可惜。
噔噔噔
同时, 神黎又听到了那样清亮的琴声。
她站在廊上,从敞开的格栅门里望进去, 周围紧闭的门随着琴声而一一打开,空间一时宽敞了许多。
但是神黎没有像不久前那么在意这些房间的诡异转变了。
“想必在那之前你也这样杀过很多人吧。不过你过去杀了多少人, 又假扮了谁我根本不在乎。”她神情凛然地握着伞走了进去:“想要让我变鬼直接来问我要不要不就好了,但是说是特地杀给我看的”
从那寂静的和室黑暗中猛地袭来了奇形怪状呲牙咧嘴的巨大肉块,神黎抬眼看了一下后从原地蹬起, 借着房间的构造跃起躲过了那记攻击:“仅仅是为了这种破理由”
她在空中后翻落地后猛地逼近那东西,其伞尖如锥子般连着伞骨一起插入后, 在那一刻整把伞宛若化作了锋利的刀刃,顺着神黎向前跑起来的力量将那肉块从尾端活生生给撕裂开来了:“你说的强大, 是指红叶变成鬼后爬着来找我的力量, 还是我现在揍你的力量”
她撕裂肉块后飞速靠近的身影和伞重重击中了黑暗中的人影, 毫不留情地将其打了出去, 砸穿了十几间楼板。
刹那间,四周轰隆隆作响,房顶尽数塌了下来。房间随着隐约的琴声天旋地转, 但是神黎径直跃了下去,下边袭来无数长鞭利刃,神黎在半空中旋身,手中的伞旋了两圈,眸光凛冽地斩断了那些东西。
神黎很久没听到别人和她讨论“强大”这个词了。
上一次好像还是很久很久之前,久到甚至有些记不清。
除了小时候神晃和江华对她说过的话外,神黎第一次真正意识到所谓力量的强大是她第一次揍神威的时候。
当时她在大雨里被神威的一番话气得理智蒸发,一时揍得狠了,眼前便一抹黑,基本上连耳边的雨声都尽数屏蔽了。
但是那翁翁响的大脑很突兀地接收到了一声破碎的呻、吟,那是从她拳下的神威口中发出来的声音。
一瞬间就像是突然被惊醒似的,她呼吸一窒地停下了手,那依旧紧握的拳头僵硬地停滞在半空中,像被什么无形的锁链给牵住了。
神黎听到了那个孩子虚弱紊乱且断断续续的吐息。
她发黑的眼帘因此明亮起来,从模糊到清晰,如粗针的雨充斥视野,狠狠扎着周遭的一切。
被她单手攥着衣襟按在地上揍的孩子,气息微弱地瘫在水洼里,提起来时整个身子软绵绵的,嘴边只剩听不清的呢喃,地上的雨水混着淡淡的红,那是从他嘴里溢出的血。
那个孩子好像被她打得半死不活的,甚至已经快失去意识了。
那一秒,说不清脑海里闪过了什么想法,只知道愤怒什么的都刹时褪去了,漫上心头与四肢百骸的是足以冻结血液的恐惧与慌乱。
「神、神威」她小心翼翼地唤他,但是他没有声音,她不由得在大雨中不知所措地抱住他软软的身子:「对、对不起呜」
虽然后来他在神黎的哭声里很快哼哼唧唧地恢复了意识,看起来没什么事了,但是神黎却在那一天永远记住了那种因自身力量而恐惧的感觉。
她有一瞬间,以为自己要失去神威了。
因为自己。
她的力量,不管再强,若是控制不好就会伤害自己的家人和朋友,那根本不能叫做强大。
她懵懂地明白了这一点。
但是后边神威依旧会在神黎看不到的地方打架,每次神黎都会去找他,然后把受伤的他一言不发拖回家。
起初因为那天吵架的关系,她闹别扭没怎么和他说话,但是他开始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受伤了,于是为了不让江华担心,她也开始笨手笨脚地帮他缠绷带处理伤口。
但是久了后他的伤越来越多,神黎有一天瞅着他血淋淋的手终于忍不住爆发了:「别打架了,我帮你绑绷带绑烦了,这还不如我自己去揍他们呢,至少才不会像你一样受伤浪费药物。以后依旧是我来揍他们,你和以前一样就好了。」
那个孩子神色淡淡地任她说,看上去好像没听进多少,神黎握着他的手,隔了半晌才轻声说:「你受伤的话,我会很担心」
他似乎一愣,随后也沉默了,许久后才说:「可是我得变强才行。」
「你已经很强了,比我强多了。」明明也什么都不懂,可是神黎却笑着对上了他困惑的眼睛:「你总是能够让江华神乐她们开心地笑出来,比我好多了。」
不像她,作为姐姐,不但让弟弟不安了,也没能好好保护他。
而作为江华的家人,其实也一直让她担心着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江华看着她的目光,总是会带上淡淡的忧虑。
「今后你就只需要保护江华和神乐就好了,我的话」
本来她是想说“我就不用你保护了”,但是当看到他冷粼粼的眼睛时,她突兀地想自己或许本来就没被他划在保护的家人范围里,但她只愣了会便继续道:「我的话,会保护你的。」
所以她决定再次挥伞去打架,后来神威真的有一段时间不打架了。
但是神黎无奈地发现他依旧会受伤,观察了一段时间才发现那个小子竟然是被人打了都不还手。
她总算知道了,她的弟弟就是个笨蛋,当之无愧。
「我让你别打架不是让你被别人打了还不还手这样的话你还不如去打架呢」神黎拽着他的呆毛这么吼他时,是因为他和神乐出去买菜可是神乐却受了伤回来。
语毕,她怒气冲冲地拿伞出门把那些人又揍了一顿,同时,她知道那附近最近来了一帮恶名昭彰的海盗团伙。
把那群人揍到屁滚屁流后她顺便买了点菜回去,回家时天又下了雨,不大,但是很凉,像冰条子似的,打在地上溅上脚踝都觉得刺痛。
但是走进院子的门时,她眼尖地瞅见那个孩子蹲在墙角的窗边,抱着膝在那神情呆滞地淋着雨。
「你在这里蹲着干嘛也不撑伞,会感冒的。」神黎走过去将他蜷缩的身体拢入伞中。
他愣愣地抬起头来看她,但湛蓝的瞳孔里全然无光。
神黎觉得奇怪,他却顷刻间拽住了她的手:「你也是那样吗」
「嗯」她困惑地眨了眨眼。
「你以后,也会像妈妈那样吗」他的瞳孔里是一种近乎死寂的神色。
神黎一愣,随即别开视线,轻轻回答他:「我以后当然也会长得像江华那么漂亮」
语毕她拉着他进屋了,然后发现神晃意外回来了。不过神晃只回来一个下午就离开了,从那天开始,神黎发现神威受的伤开始比以往都重,在她的威逼下,有人告诉她神威是去找那帮海盗干架了。
于是她马不停蹄地去找他,虽然路上被一群不知好歹的恶棍堵在巷尾耽误了点时间,但是她自己还没动手,那些人就被巷外的人一一踹飞了。
「喂,这么多个人欺负一个小女孩有什么意思」阴天下,巷外逆着光一袭黑袍的年轻男人,凌厉竖毅的脸庞上是淡淡的倦懒和不甚在意。
神黎瞅着他那冷淡的目光,觉得自己的心脏随着他扫飞混混们干净利落的战斗而嘭嘭直跳。
难、难道,这就是心动的感觉
待到所有人都躺平了,神黎便踩着那些人的身体上前,仰头朝他雀跃地笑道:「大哥哥谢谢你我对你一见钟情了不过现在有急事,我等下次再问你的名字吧」
语毕,她在他不明所以的表情中跑远了。
结果当她跑到那群海盗所在的港口时,看到的却是神威正被一个银灰长发的中年男人按在地上打。
她当即呼吸差点一停,挥伞就冲了上去:「给我放开神威你个臭老头」
但是神黎被一拳打飞了,那是她第一次真正意义上遇上的强敌。
不管怎么挥拳挥伞,哪怕用尽力气,吼得喉咙都发痛了却还是不能打败他。她只能被打得匍匐在地,呕了多少血,又在筋疲力尽之下因强行战斗而目眦尽裂多少次,完全数不清。
但是那人却游刃有余地攥着神威的喉咙对她嘲讽道:「还不够强,想要从我手里保护这个臭小子的话你这点力量可还不够。」
她近乎呲牙咧嘴地瞪着他。
强、强大
是啊,她不够强。
要强到能够保护江华,保护神乐,保护他才行。
她要强到能够在任何人面前保护他们才行。
在那之后她发了疯地打,打到失去了意识,却因被他一拳抡进港口的水中而稍稍清醒过来。
冰冷的水涌入肺叶,倏然间,窒息感、无力感、混乱感像浪潮一般汹涌而来。
那是神黎从没体会过的感觉。
要死了吗
恍惚间,她看着粼粼的水面想,自己的黑发像飘浮的海藻在眼帘里摇曳。
她的小兔叽掉入水中后也是这样的感觉吗
那一刻,她想到了这个。
疲软的身体像与水流融为一体,与它们一同沉浮飘荡着。
水中的世界有微光浮动偏移,像那森林黎明乍现时透过树缝的曙光,她昏昏沉沉的,但是那是十分温柔的入睡感。
她觉得自己正要陷入美梦中了。
原来,死亡是那么美妙的感觉吗
不可思议,她的心中没有一丝对死亡的恐惧。
直到她模糊听见有人在喊她:「神黎」
后来她被人救上来了,还被谁背着回家了。一路上,她因为落了水而意识迷糊,甚至没有力气去抱那人的脖颈,只能耷拉着手用脸颊去贴着那温热的背,滚烫的泪一个劲地落,沾湿了身下的黑袍:「对不起我战败了,是我太弱了,没能保护你」
到底什么才是强大呢
她真的也不是很明白了。
不让家人担心难过还是打败所有人的力量如果是这样,那又要怎么做呢要怎么做才能变得强大才能拥有保护他们的力量呢
意识朦胧之际,有一只柔软的掌心轻轻牵上了她无力的手。
她下意识攥住了。
眼泪慢慢止住,她觉得自己的意识清醒了些许,但她还是用尽力气牵住了那只手。
那几天她发了高烧,那是她第一次生病,病毒像是要折腾她似的,烧得她头脑发昏躺在床上好几天了也不退,期间发生了什么她全都不知道。
但是后面她是被巨大的轰响吵醒的。
醒来时她看到的是家中倒塌的墙壁,锅碗瓢盆零零散散落在地上,外边的天是灰败的,好像很快就会下起雨来。
心中有不安感,她下床后跌跌撞撞寻着外边传来诡异的巨响走去,那倒塌的墙边,是神乐不知所措哭泣的身影。
神乐甫一见到她,哭着跑过来扯着她的衣角说:「神黎哥哥和爸爸打架了呜」
神黎愣愣地抬眼望去时,看见的是那抹橘发飘扬的小小身影挥伞狠厉地砍断了神晃手臂的一幕。
「要我变强,保护家人,你是这么对我说的。」阳光稀疏的阴天下,那个孩子眸光死寂,这么朝神晃怒吼道。
空气里的血在飞溅,截断的手臂掉落在不远处的土地上,血腥气息充斥着闷热的街。
耳边是神乐泣不成声的请求:「呜嗝拜托你求你快阻止他们」
前方是那个孩子语气绝然且坚定的怒吼:「所以就算砍断你的手,我也要带她们走」
雨不知何时开始下的,本就灰败的街景笼在雨幕里像遥远时空里被刮花的画,那之中,那个孩子飘飞染血的橘发和油纸伞像是一朵被雨打焉了却还在极力绽放的花。
「这就是所谓的强大吗」
那时的她愣愣地想。
耳边是江华急促低沉的咳嗽与喘息,门外是那对父子沐浴着雨和血厮杀的身影,身边是神乐泪流满面的脸
「不」
当时她挥伞跑出去的脚步给出了答案。
比起那种源于本能的、血液沸腾的强大,昏迷中那只小手轻轻牵住她时的温度,才是真正让她清醒有力量的东西。
「所谓强大,明明是这样的才对」
“如果杀了红叶他们就是你所谓的强大”此时,神黎从顶端踹下来,其身影踩着那只鬼的身子砸穿了十几层的楼板:“那我才不稀罕”
昏暗的空气里有腥气,那是他被神黎踹得呕出来的血。神黎的伞尖猛地穿透他面目模糊的头颅骨,但是还没,对方的身体突然飞速变异,化作膨胀的肉块袭卷而来,仿佛要将她连人带伞吞噬掉。
神黎面色冷漠且淡定地握住伞柄的顶端用力一拔,锵的一声,一把以伞柄为刀柄的刺亮长刀从油纸伞的伞骨里脱离出来。
她握着刀,任由那肉块吞噬了伞,并在其接触到她前飞速退开。
下一秒,一张倾盆大口铺天盖地而来,神黎跃起后,抬眼扬刀,从上边径直刺穿了它的嘴,并且向旁边一挥,刹时,那张大嘴裂作两半分开,神黎挥刀将不断袭来的肢体斩成了更小的肉块。
很快,空气里弥漫着属于鬼的血雾,神黎像一道弓矢般斩掉所有阻碍逼近本体,在那尽头,是一副正在飞速构造重生的男性身躯。
神黎杀气沸腾,手中的刀挥过去时刺眼的刀光似乎让对方那颗还没恢复完全的眼球一眯,神黎看到他的瞳孔在微微颤动着,像看到了什么憎恨之物的危险动物。
她瞳孔紧缩,心中冰冷的杀意此时集于刀尖一点,跃起后对着他的头颅砍下。
但是心脏好像突然被攥住,她呼吸一窒,一瞬间整副身体都不协调了起来,
那张肌肤逐渐铺上骨骼的脸似乎因此在笑,但是神黎的动作没有丝毫停滞,就着他的头盖骨劈下,将那副还没重生完全的身体劈成了两半。
但是神黎下一秒将整个人跌滚在了地上,她感觉到了身体因为什么东西的入侵而有异样的热度与疼痛。但她还是丝毫没有怠慢,正欲爬起来的时候,一只苍白的手温柔地抚上了她微仰的脸。
神黎攥着刀的指尖颤了颤。
身体
“看样子血终于起了点作用。”肌肉覆上骨骼,皮肤披上血红的肌理,很快,站在她面前的依旧是那个黑发红眸的男子。
他微弯着背脊,尖锐的指尖抚着她的脸颊,注视她时的红眸里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傲倨与冷漠。
“为什么这么生气”他沙哑的声音里是显而易见的不悦:“我杀了他们,就像你当时毫不犹豫地离开我一样,反正都是无关紧要的人,你难道不是这样想的吗”
他耷拉着嘴角,拇指轻轻摩擦着神黎的眼角,其余的手指看似温柔地擦过她脖颈上的动脉:“与你有约定的一直是我,从以前到现在都是我。”
“不是说想要和我一起去看海吗”他隐在阴翳中的瞳孔微微颤动着,其中的神色与他的脸色一般苍白又冰冷,虚虚地倒映出神黎冷漠的脸:“只有我们都永生了,才可能等到那一天。”
“可是,我不想要永生。”神黎冷淡道。
自古今来,萤火虫的光只能亮一个夏天,樱花的绚烂只能撑过盛春,天地间的蜉蝣朝生暮死,院子里的木槿朝开暮落。
明明是自然运转的规律,可是时常有人为此感到了困惑与悲伤。
永生与不死,总是一些人的执着与渴望。
「不死是什么感觉」
零碎的记忆里,好像有一个穿着紫金色和服的年轻男人坐在窗边,抽着烟斗吞云吐雾地问她。
会问这样一个问题可真是奇怪,因为不死的人基本不存在。
但是神黎却在记忆里明媚地笑道:「你给我点烟草我就回答你呗。」
作者有话要说 神黎:“永生什么的,其实是老娘我玩剩下的东西。”bhi
昨天我和我c讨论的快乐战国:
我c: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那会不会这样,一起吃饭神黎看缘一那么瘦瘦小小就给他打了一大盆的饭,缘一想和神黎说太多了但是只是看着神黎以为神黎可以会意,结果,神黎用怜悯的眼神看着他又给他添了一盆
神黎:多吃饭才能变强秀肱二头肌
一哥:原来是这样原来如此
缘一: 小口吃饭
我:然后一哥成了个胖子城主
我c:
无惨:变成鬼,身材会变好沉思着引诱一哥
一哥:我要变鬼毫不犹豫
神黎:
我:
一哥:好,那我要来张健身鬼卡
我c:
缘一:我的尼酱软软胖胖超可爱有什么不好 拔刀相向剑指无惨
一哥:不要拦我我要变鬼啊啊啊啊啊
我:
神黎:严胜,看看人家hata王子,胖才是福
一哥:够了,我受够这个弟弟和这只兔叽了
于是一哥变成了鬼bhi,,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 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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