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个偏僻孤儿院的破败走廊下, 充斥着浓厚宗教色彩的玻璃花窗随着阳光角度的变化被拉扯出诡异阴冷的花纹。
中岛敦尚且年幼的大脑里深深印下一个黑色长发“男”人的剪影。
他的眼睛里只有冰, 乌黑枪口毫不犹豫指向自己眉心。
我只是想活着啊
无论如何, 只要能活下去就好
为什么这么小的卑微请求也不能得到允许,只是活着而已,没有其他奢望。
被拎了一路的幼崽突然开始激烈挣扎,像是只猫科动物那样转着脊柱扭动,牙齿和爪子都被用上,不遗余力的攻击扼住自己咽喉的人。
“还真是漂亮的眼睛”
就算脸上满是泥泞与血污,小少年色彩斑斓的眸子里仍旧闪耀着对生的渴望。那是竭尽全力也想抓住什么的执着, 这种坚定本身就足以说服狩猎者允许他继续活下去。
兰波一开始就没打算杀掉这只崽子, 现在倒是更加多了几分欣赏,仔细一看这小崽子皮毛还蛮顺溜的, 大概是个乖崽。
她眯起眼睛,扣下扳机的速度奇快,彩色玻璃窗瞬间破碎, 刺眼的阳光彻底透进走廊。被日光直接照在脸上的人贩子下意识闭了下眼睛, 然后再也没有睁开过。
兰波小姐在他注意力被转移的瞬间展开行动,细长手指扼在颈间猛然发力,喉管乃至颈骨尽数碎裂的男人像一摊烂肉似的被她甩到一旁。
同样摔在地上的中岛敦大口喘气,惊魂未定下发现视线随着海拔变化不断上升最终停在与院长保持水平的高度上。
“你最好现在就开始想想, 该怎么解释这种家伙出现在孤儿院。”兰堂先生收起枪掂了掂怀里的男童,撇了下嘴看向欲言又止的孤儿院院长:“这只崽子我带走了。”
没人敢阻拦他, 眼看最不受欢迎的那个小孩就这么被“领养”。
兰波单手抱着小孩走出孤儿院, 怀里的幼崽突然爆发出小兽般的呜咽嚎啕, 不知是喜是悲,很快又有湿意染上她衬衣的领口。
“”
算了,先带回去给医疗人员看看。
兰堂先生又一次完美完成任务返回港口,然而竟破天荒的直接进了医疗室。就在大家纷纷眼神交流究竟是什么样的强敌能把这位猛人送进医生手里时,同样听说这个大消息的首领先生牵着爱丽丝也跑下来看热闹。
“兰堂君”
坐在病床上的是个白色头发一脸乖巧的小男孩,并不是高岭之花兰堂君。
只对小女孩有兴趣的森先生立刻转移视线,他的干部“先生”正站在阴影中盯着小孩露在外面的脚丫沉思。
说实话,这只脚丫一点也不像这个年龄段正常孩子的肉肉的十足可爱,瘦得骨节突出遍布青筋,而且脏兮兮满是泥巴尘土以及干涸后发黑的血。
“这孩子是”
“捡的。”
兰波小姐言简意赅,森先生噎了一下:“又一个”
“boss有意见”
没有吧,感觉如果说有的话兰波小姐可能会彻底罢工。
他走上前扳着这孩子的脑袋来回看,又摸摸两肋的骨头:“哦哦,营养不良,贫血,钙质缺乏,死不了。结结实实吃上几顿饱饭就能活蹦乱跳。”
像是为了印证森先生并不是个庸医,话音刚落小孩的肚子就发出一阵大的不得了的肠鸣。
“哦呀,还真是个很会给人脸面的好孩子呢。”
就算没那么喜欢这种年纪的男孩子,他仍旧撸了一把这小家伙软绵绵的头毛,腿边金发少女满脸好奇凑上来围着这个新来的小家伙转来转去。
“你叫什么名字呀”
“中岛敦”
“你从哪里来”
“孤、孤儿院。”
“你的刘海好有趣呀。”
“是么”
童言童语童趣可爱如果不去想她其实是森先生的异能力生命体的话
爱丽丝把中岛敦盯得像只熟透了的番茄才放过他围上兰波,金发少女依在她身边抬头露出蓝色大眼睛:“馁馁,兰堂先生,你上次喝醉了喊我维塔莉呢,维塔莉是谁”
空气突然停滞,兰波的眼睛里仿佛突然下起雨:“维塔莉,是我的妹妹。在我离开f国的时候,因为猩红热夭折了。”
“”
“对不起,兰堂先生”
踩了雷的爱丽丝吐吐舌头窝回主人身边,森鸥外一脸尴尬:“爱丽丝酱还是个孩子”
兰波只想给这甩锅技术一流的老男人一巴掌,但最终还是看在围观群众太多的份儿上忍住了这口气。
本就自带忧郁气质的人突然之间被名为悲伤的气息彻底包围,下垂的睫毛微微颤动,没什么撕心裂肺的宣泄,却绵绵密密像根缠在心脏上的头发,随着跳动带来隐隐约约的痛。
“啊哈哈哈哈哈哈,那么,兰堂君今天提前下班”
森先生瞬间良心发现主动让员工回去休息,带着爱丽丝转身逃出这个气氛越来越尴尬的医疗室。
兰波:“”
什么毛病
懒得考虑黑心上司到底抽了什么风,她转头看向眼睛里含了两包眼泪的小男孩。
“小鬼,能站起来吗。”
“兰堂先生您可以把我看成维塔莉我会好好活着不会随便死掉再让您伤心”
小东西伸出小爪子抓住她的大衣袖子,眼泪一颗一颗沿着脸颊向下滑。
这这孩子原来是个小天使吗
兰波小姐捏捏他脸颊上所剩无几的肉:“难道你是个姑娘”
当然不是,中岛敦挺起有些胸骨外翻的小胸膛表示自己是个货真价实的男子汉。
“好吧我的小男子汉,也许我该考虑给你买条漂亮裙子”
她恶趣味的挑起眉,阴雨绵绵般的忧郁一扫而空。长发“男”人弯下腰,中岛敦的视线被一双亮棕色的眼睛占据,冰冷的无机质透明体染着揶揄笑意,他从这双眼睛里看到了手足无措的自己。
小男孩红了脸:“只要兰堂先生您高兴就好,我都可以”
“噗”
兰波忍不住笑出声,站直身体的同时抬手在他头上揉了一把:“不必如此,你就是你,不要为了求全去做会让自己后悔的事。”
“先在医疗室住几天,等你的房间整理好了我再接你回家。”
主要是得拐回头去把那个不稳定因素稳定一下。
回家
听到这个词中岛敦双眼一亮,忙不迭用力上下点头,乖巧到让人心酸。
女人把他头上揉炸的呆毛抚平,垂下眼睑一脸平和:“好好休息。”
直到兰波离开,中岛敦仍觉得自己好似在做梦。
一个陌生又强大的人从天而降,把他从地狱一样的孤儿院救了出来,甚至打算带他去他的家
这孩子已然把兰波威胁人贩子要连同人质一起打死的话给彻底遗忘,连兰波说杀人就杀人还不管善后的行为也理解成了救其于水火之中的“帅气”,一脸粉红的期待起今后的生活。
稀里糊涂变成“英雄”的兰波关上医疗室的大门,重新陷入暴风雪一样的低气压。
走廊上路过的人瞬间觉得被兰堂先生从盛夏的海滨城市带到了一月份的西伯利亚大雪原,下一秒就要被冻死了
她走到电梯前按下按钮,一脸凝重的好似要顶层去干掉森鸥外,再次踏出电梯轿厢突然想到什么,折返脚步拐进消防梯捅开通风口。
没过多长时间,一阵稀里哗啦声后路人瞪着月半眼看着这位干部先生从通向楼顶的通风口里拖出来一个黑衣少年。后者竭尽全力想要扒住任何可以够到的东西固定自己,然而最终还是无可奈何被拎着命运的后脖颈拖走了
兰波不想在公共场所动手收拾熊孩子,直接拎着打算爬去楼顶信仰一跃的太宰治下到负一层,借了红叶小姐一间“温馨”小屋。
“解释一下,止痛剂的问题。”
她的脸色很不好。
药物成瘾这种事,如果因药物计量不当所导致尚且情有可原,但太宰这种说不来。
早年阅历丰富同样遇上过类似问题的兰波小姐松开手让那黑发少年坐在自己对面,疲惫的捏了下鼻梁:“说吧,保证不打死你。”
“如果我说我没有你会相信”
鸢色眼睛里只有一片虚无与麻木,空空荡荡映不出任何倒影。
“如果不相信,你现在应该正在接受森先生的爱心治疗。”
兰波叹气起身,搬着凳子挪近了些,刚好膝盖可以碰到膝盖的距离。
“你是个聪明孩子,我以为你并不想被过多管束,所以说好吧,我其实就是懒得管。每个人生下来,除了身体一无所有,那是你自己的东西,理应由自己掌控,包括生命。”
“自由而富有尊严的死亡值得尊重,当且应当得到允许,因此,我基本不干涉你的任何行为。”
她从大衣内袋中掏出一页纸展开给他看:“你的入学申请,初中二年级,和中也、龙之介他们同校。”
“因为你说想要去上学啊,我相信了。包括这个,”兰波伸手顺了下少年蓬乱的黑发,“包括止痛剂的事,只要你说,我就会相信。”
“这是母亲的义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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