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钱人家的女儿, 生活也不幸福啊。
看着孤独坐在花园秋千上的言真, 马珂微微叹息着。
因为言真跟女儿一样大的缘故,马珂对言真难免多关心了些。
小孩子最是敏感, 蔷薇花般长满花刺不易亲近的言真, 感知到善意的靠近, 慢慢地, 也软下了一身尖锐,对马珂绽放美丽的花颜。
大年初一的晚上, 言真忽然将马珂拉到房中,递给她一个鲜红的首饰盒。
马珂认出, 这个首饰盒,是言真爸爸刚送给她的新年礼物, 打开一看,马珂瞬时愣住了。
——一条很漂亮的钻石手链——X家最新款手链, 简单不失灵动,十分适合十七八岁的美丽少女。
——上个月, 马珂在言真爸爸的嫩模新宠手腕上,看到一条一模一样的。
言爸爸对女儿跟对小情人都是一样的, 这新年礼物,恐怕也是言爸爸的女秘书挑的。女秘书这是误会了。
言真小孩子不懂里面的弯弯绕绕, 马珂却一眼就想通了其中关窍, 心中对言真越发怜悯起来。
言真扭头不看马珂,用鞋底蹭着地毯,闷闷说道:“不是说你女儿要装假肢吗?”
马珂一愣, 紧接着,鼻子一酸,猛地抱住言真,“谢谢你!”
马珂强压着喜悦的心情回到出租屋,看到的却是盖着白布的小小尸体。
怎么会?她明明把门窗都锁好了,女儿为什么会?!
“你女儿的新帽子掉到了一楼,她爬上阳台栏杆想去捡,没想到一失足……马大姐,节哀……”
“八岁的孩子,已经会开锁了……”
*
女儿死后,马珂将满腔母爱都转移到了言真身上。
她和言真,一个没了女儿,一个从小缺少父母关爱,就像两只伤痕累累的丧家之犬,凑到了一起相互取暖。
这一取暖,就足足取了二十二年。
马珂陪伴着言真长大,言真出嫁时,马珂也跟着她一起来到了言真丈夫家。
言真一点也不喜欢她的丈夫史易,可言真没办法——言家和史家是商业联姻,强强联合,新娘子的想法,一点都不重要。
完成任务式地生下儿子史南后,言真连表面功夫都不愿意做,看到丈夫史易,不是翻白眼就是冷嘲热讽。
“我不喜欢史易。”
偶尔,夜里,言真会像小时候一样,抱着马珂,抱怨道:“我不喜欢史南,我不喜欢爸,不喜欢妈,不喜欢哥……我什么都不喜欢!我什么都讨厌!”
“没关系,没人规定你一定要喜欢什么。不喜欢就不喜欢。”马珂轻轻抚摸着言真顺滑黝黑的头发,心中一片柔软。
多年相处,马珂早把言真当成了自己的另一个女儿。
53岁这年,马珂又失去了她的女儿——
一个妈妈,怎么可能错认自己的孩子?!
*
第一次在病房看到那人,马珂就发觉不对劲。
眼前这人,哪怕长相身材完全一样,但她并不是自己陪伴了二十二年的言真。
言真不会用这种陌生而又戒备的眼神看着她,不会用这种生疏而带着心虚的口吻跟她说话,目光躲躲闪闪,举止畏畏缩缩,像一个闯入主人家被抓了正着,努力掩饰身份的小偷。
怀疑的种子落地生根,马珂开始试探起了那人。
棉花糖与杏仁蛋糕——那人选择杏仁蛋糕——可言真从不吃杏仁,言真说过,杏仁感觉有一种苦味,她不喜欢;
咖啡与红酒——那人选择红酒——可言真这七年来滴酒不沾,因为她的新婚之夜,是在酒精的作用下,半酒醉半强迫中度过的,自那以后,言真滴酒不沾;
清汤火锅与麻辣火锅——那人选择麻辣火锅——可言真从小就不会吃辣;
逛街买买买与设计师上门——那人选择逛街——可言真不喜欢逛街,因为一个人的逛街,太过寂寞,看到别人身边有朋友亲人爱人陪伴,一路笑笑闹闹,这情景总会让她难受许久许久;
……
最重要的是,言真很骄傲,她不屑去讨好任何人,哪怕是自己的爸爸、妈妈、丈夫和儿子。
可是那人呢?
今天给言爸爸打电话尬聊,明天陪言妈妈逛街,后天腆着脸求丈夫儿子一起野餐游玩……
低三下四,小心讨好,委曲求全,毫无尊严。
那人的卑微的确取得了成效,史家和言家多了欢声笑语,气氛和乐不少——诚然,这一幕是马珂从前所希望看到的。
马珂希望言真能父慈女孝、夫妻恩爱、母子亲密,拥有幸福生活,但那人不是言真,一切就都失去了意义。
越是试探,马珂越越发肯定自己的怀疑。
但同时,她的试探也被那人察觉。
那人给了马珂五十万,然后辞退了马珂,
之后的一个多月,马珂陆续听说,为言真工作过的老人,被那人找借口一一辞退。
马珂还听说,那人把家里重新装修了一遍,丢了很多东西,也添了很多东西。
辞退所有熟悉言真的人,清除言真生活过的痕迹——那人、不,是那恶鬼,是那怪物想鸠占鹊巢,彻底取代言真!
马珂慌了,四处寻找天师驱逐怪物。
可是那些人,一听说是言真——H市最大珠宝商言家的女儿、大房地产商史易的老婆,就纷纷摇头拱手,不肯接受她的委托,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肯接手的人,可那人又是骗子,骗了她五十万。
马珂没有放弃,继续找天师驱鬼,没想到,又被骗了。
前前后后被骗了三次,二十多年来攒下的身家被骗了个精光。
马珂借遍了所有认识的人,凑够了二十万,她发誓,不论付出什么代价,她都要找回言真!
有熟悉玄门的人同情马珂的遭遇,给马珂指了条明路——
五浮山,紫云观。
*
“你说‘借尸还魂’,又说是在病房发现言真被人替换掉的——言真此前出了什么事吗?”棠越问道。
马珂说:“小姐出了车祸。也是怪我,那么重要的日子,我应该陪着小姐的。”
那天,7月15号,正是言真签离婚协议的日子。
言真受够了跟史易充满火/药味的商业联姻,跟史易提出了离婚。史易起初不肯,但言真天天找他吵架,天天作妖,故意惹是生非,史易也烦了言真,索性答应。
签定离婚协议的那天,马珂意外从楼梯上摔下,扭伤了脚,言真便让马珂留在家里休息。
言真笑着对马珂说:“等我回来,我就是一个真正自由的人。到时候……你跟我一起走吧,去北方、去海岛、去哪里都好,反正不要留在H市这个鬼地方!”
马珂很少见到言真如此明媚的笑容,像是放下了一直背负在身上的重担,整个人看起来,像是会发光一样。
回想起言真的笑容,马珂眼眶湿润,如果她早知道后边会发生什么事情,她肯定不让言真出门!
*
车祸?这还真是老套的魂穿缘由,只是……离婚当天出车祸……
棠越问道:“车祸原因是什么?主要责任人是谁?”
“是那司机。那天下着雨,路面很滑,那卡车司机又分心打电话,轮胎打滑,撞穿护栏冲到了对向车道,导致连环车祸,小姐的车也在……卡车司机当场死亡,小姐也重伤,在医院躺了三天才醒……可是醒来之后的小姐,不是小姐!”
“你知道司机叫什么名字吗?”棠越问道。
“他叫赵平。”马珂表情有些奇怪,憎恨,但又不仅仅只是憎恨。
“还有什么隐情?”棠越问道。
马珂犹豫片刻:“他……赵平出事时,他老婆在医院生孩子。”
而赵平接到的那通电话,正是医院打来的。
“那次连环车祸,死了三个人,赵平出殡那天,遇难者家属都找上了门,大闹丧礼现场,要赵平他父母和老婆给个交代。赵家人拿不出赔偿,那些遇难者家属情绪激动之下,跟赵家人起了冲突,也不知道是谁推的手,把抱着孩子的赵平老婆摔下台阶……”
“人没事吧?”祖宗保着急问道。
“大人骨折,小孩……送去了医院,没抢救回来。”
祖宗保喃喃道:“他们也是无辜的啊……”
马珂说:“当时谁能冷静下来呢?换做是你,你能吗?”
祖宗保一怔,半晌无语。
*
目送马珂走后,祖宗保解开结界,棠越仍坐在椅子上,拿着吸管搅拌着可乐,托着腮隔着玻璃窗看着大街,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
“姐,不走吗?”
“我在等人。”
“等谁?”祖宗保有些疑惑。
“不知道。”
“啊?”
棠越敲敲玻璃窗:“对面咖啡店的朋友,再不过来,我就走喽。”
祖宗保猛地扑到玻璃窗前,对面的咖啡店靠窗座位上,一个穿着连帽衫、戴着黑眼镜白口罩的男子有些慌乱地躲藏着。
只一眼,祖宗保就认出了那人是谁——
“吴申伦!你给我站住!”
*
“我都裹成这样了,你怎么认出来的?”连帽衫吴申伦百思不得其解,难不成真的是天生丽质难自弃?
“打扮得这么猥琐的,只有你一个!姐,你离他远点,别被污染了!”说着,祖宗保将棠越往身后推了推,又问吴申伦:“吴申伦,你鬼鬼祟祟地跟踪我们干什么?连顺风耳都用上了,有什么阴谋?”
顺风耳,玄门法术之一,能穿透结界,进行监听。
吴申伦反驳:“谁跟踪你们了?我就不能来喝杯咖啡吗?”
“既然如此,你慢慢喝,我们不打扰了。”棠越拉着还想吵架的祖宗保,作势欲走,吴申伦连忙拦住,对上棠越似笑非笑的目光,吴申伦摸了摸鼻子,“好吧,我是来找你的。”
“果然!我就知道你不怀好意,竟然把主意打到我姐身上!”祖宗保怒了,撸袖子要打人。
“你不是家中独子吗?从哪冒出来一个姐?”
“关你P事!你管好你自己!我警告你,我们之间的恩怨用男子汉的方式解决,别牵连到我姐身上!”
“嘿!我干嘛听你的?你越说不要碰,我就越要碰!祖宗保你就等着喊我姐夫吧!”
“你找茬是吧!”
……
棠越抱臂看着祖宗保和吴申伦两人,如幼儿园同学般斗着嘴,这还是第一次,自己被无视得如此彻底。
“感情真好呢。”棠越感叹道。
祖宗保和吴申伦异口同声:“谁跟他感情好了?!”
再次异口同声:“你别学我说话!”
棠越:“真有默契。”
又闹了好一会,三人总算能坐下来好好谈谈了,地点选在泰安饭店。
泰安饭店,H市首屈一指的高级饭店,曾招待过外国首脑,外国首脑盛赞其环境优雅、饭菜美味。自那以后,泰安饭店名声更上一层楼,在全国都排得上前十。泰安饭店生意火爆,往来多有权贵富豪,想在吃一顿饭,钱倒是其次,关键得提前预定,尤其是包房,提前三个月预定都不一定定得到。
可吴申伦直接就带着棠越和祖宗保来到了泰安饭店二楼包间,也没见人拦一下,相反,泰安饭店的工作人员,对浑身上下遮得严严实实连根头发丝都没露的吴申伦还十分恭敬。
祖宗保悄悄在棠越耳边说道:“饭店他家开的。”
作者有话要说: 被一群土豪包围的穷逼棠越瑟瑟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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