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妈妈妈34

    “夫人等等,请等一等”

    知县夫人回头, 认出追上来的人是刚刚跟李芙蓉举止亲密的年轻人, 有些讶异, “是你”

    “夫人, 我是广济堂唐大夫的儿子,陈才。”跑得太急, 陈才气喘吁吁道。

    “原来是你。”原来唐糖的儿子就是他啊,长得跟唐糖有几分相像呢。爱屋及乌,知县夫人周慧对陈才生出了几分亲切,脸上表情柔和些许, “有什么事吗”

    陈才双手递上木盒子。

    知县夫人有些奇怪,陈才道“夫人爱民如子,菩萨心肠,能光临广济堂已是我们天大的福分, 我们又岂能收您的珍珠”陈才顿了顿, 又道“我娘她见识浅薄, 有眼不识泰山, 没认出您的身份, 多有冒犯,还请夫人原谅则个。”

    见识浅薄有眼不识泰山

    知县夫人狠狠皱起了眉头, 陈才言语中对她的谄媚,与对唐糖的蔑视都让她很不舒服。哪有一个做儿子的,这么贬低自己的母亲陈才,与唐糖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这不是谈话的地, 我们去对面大膳楼说吧。”

    去了大膳楼,叫了一间雅间,知县夫人和蔼近人地与陈才攀谈起来。

    周慧当了多年的官夫人,套话的本事岂是陈才这么一个愣头青能比的,三言两句便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当下,脸色就不怎么好看了。“原来,你是这么看你娘的。”

    陈才忽然感觉到有些不妙。

    “唐糖没有坑我。你知道我要她做什么吗我要她帮我做珍珠养颜膏。”

    “珍珠养颜膏”

    一旁的绿衣大丫鬟解释道“珍珠养颜膏,将海珍珠研磨成粉,添加人参、雪莲、白芍、地黄等数十种名贵中药调制而成,一盒价值上百两。陈公子,这一盒珍珠不是诊金,而是原料。”当然,做珍珠养颜膏并不需要这么多的珍珠,多余的,是其他材料的买药钱还有给唐大夫的手工费。

    绿衣大丫鬟又道“陈公子,你误会唐大夫了,她不是一个贪钱的人。唐大夫这些年来救死扶伤无数,不管有钱没钱,她都一视同仁。我弟弟的痫病就是唐大夫治好的,没收几文钱还有我邻居黄大娘的陈年腿伤也是唐大夫医好的,她看黄大娘可怜,不仅没收诊金,还倒贴了不少银钱给黄大娘买补品补身子。唐大夫是个大好人”

    棠越对绿衣大丫鬟有恩,见陈才贬低误会棠越,绿衣大丫鬟忍不住为棠越辩解起来。

    陈才呆住了,那人在其他人眼中竟然是这么大方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她不是最吝啬,最小气,把钱看得最重的吗自己要件新衣服,奶奶要吃点好吃的,她都舍不得拿钱去买因为她不给钱置办行头,自己在白梨书院受了多少白眼,受了多少嘲笑

    知县夫人轻轻叹了一声气,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对唐糖有这么大的误解。但是我们这些外人都能相信她,你是她的儿子,你为什么不能相信她”

    知县夫人带着一盒子珍珠又来了广济堂,将珍珠交给棠越,跟棠越说了方才的事情,棠越落寞一笑,“没事,我都习惯了。”

    知县夫人心觉奇怪,等回了县衙后院,她低声对绿衣大丫鬟道“翠姑,你去查一查唐大夫家的事情。”她与唐大夫相交,始于恩情,陷于人品,出于尊重从未去打听过唐大夫的过往,对于陈家的事情,她一无所知。今天看唐大夫与陈才母子间的相处模式,知县夫人感觉十分异样,当中一定有隐情

    时间过得很快,眨眼间,已到三月初五,县试第二试。

    第一试刷下了一半童生,进入第二试的只有一百多人,所以今天李原知县批改评等得很快,亥时便回了房。

    知县夫人周慧如往常一样,坐在灯下绣着花儿打发时间,只是她面有愁色,心不在焉,连李原知县走到她身边都没发现。

    “夫人,你怎的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李原知县问道。

    周慧这才发现李原知县回来了,有些被吓到了,嗔怪地瞪了他一眼,问道“原哥,这第二试第一是谁”

    “文家文节。夫人,我知道你看好唐大夫家的孩子,但是论文采,确实是文家孩子更胜一筹。”李原知县还以为自己夫人又想暗箱操作。

    “我没那意思。”

    “你改主意了发生什么事了”李原知县察觉到不对劲。自己夫人最是知恩重报,他回来前还在苦恼怎么说服夫人呢

    “前天我去了广济堂,请唐糖帮我做点珍珠养颜膏,然后”周慧将当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跟丈夫说出来。

    “后来我让人打听了唐糖家的事情,发现陈才真不是个东西一点都不懂得感恩唐糖对他的养育之恩,他是半点没记在心上他多次坑害唐糖,非但没有悔过,还多有怨怼,认为一切都是唐糖的错唐糖送他去白梨书院,他不思感恩,反而在怨唐糖贫穷吝啬,给不了他大钱挥霍充排场”

    周慧越说越是生气,“现在他还靠唐糖养着,就敢给唐糖脸色看,等哪一天他得势了,哪还有唐糖的立锥之地。”她帮陈才,是因为唐糖,没了唐糖,陈才什么都不是

    “所以”

    “所以一切就看他自己的本事,我们犯不着帮他”

    次日,第二试发案的日子。

    陈才在李家睡到了日上三竿才起他跟李芙蓉之间名分已定,这些天他都是住在李家,睡在李芙蓉床上。

    陈才慢条斯理地穿衣洗漱,心中一点都不着急,因为他知道,自己定然榜上有名。

    陈才带着李芙蓉,边逛街边聊天,慢慢悠悠地来到衙门张贴告示的照壁前,围看榜单的书生只有寥寥几人大家都是一大早来看的,现在太阳都当头上了,大家早回去了。

    陈才朝榜单最上面看去,他二十道题全部答对,肯定是第一。

    孰知,第一名竟然不是他,而是文节赵倩的儿子。

    陈才心中有些不爽,哼,赵倩的儿子

    目光往下移第二名方新。方新又是哪里冒出来的

    陈才哼了一声,目光继续往下第三名孙立,第四名高鹏,第五名秦岭

    前十里面都没有他的名字,陈才感觉有些不妙,一目十行快速扫描一遍榜单。

    前二十,没有。

    前三十,没有。

    前四十,没有

    陈才心中惴惴,目光沿着红榜一路往下,直到最底部,依旧没有他的名字

    不,不会的,一定是自己看漏了

    陈才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依旧没有他的名字

    他落榜了

    而在此时,一个中年书生匆匆赶了过来,鞋子衣摆上还沾着泥巴,很是狼狈。这书生快速看了一遍榜单,忽地一拍掌乐道“好险好险,我有一道题没写,本以为定然落榜没想到还能得四十七”

    中年书生满脸庆幸,陈才难以置信,“怎么可能”他明明有押题集,明明全都答对了怎么空白一道的上榜,他却落了榜

    “错了,一定错了我全都答对了为什么没上榜不可能这不可能”

    那中年书生听到声音转头一看,这不是第一试的第一名陈才嘛他第二试没过见陈才这语无伦次癫头癫脑的模样,中年书生有些不忍,跟陈才道出了玄机“年轻人,县试除了看你答对几道,还得看你字迹如何。书法,可是一个书生的基本功。练一年和练十年,区别可大着呢字差了,文章写出花也没用。”

    这中年书生考了十几年的县试,才学可能没长多少,但里面的门道摸得透透的。陈才前些天跟一群书生在大膳楼喝酒清谈,切磋诗文,中年书生也在场,看过陈才写的文章,文章虽好,但字就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没下过多长时间的苦功夫。

    “可是第一试”陈才不相信中年书生说的话。第一试的时候,他的字也是这样的肯定不是字的原因

    莫非是前两天珍珠的事情知县夫人与那人交好,自己那天对她不恭敬,是不是她在知县夫人面前进了谗言,断送了自己的前途

    越想越觉得可能,陈才脸色越发难看起来。

    “年轻人,好好临摹书法,这比什么都重要。”中年书生说道。

    中年书生好心劝告,听在陈才耳中却像落井下石,瞪了中年书生一眼,陈才骂道“小人得志”

    “诶你这年轻人这么说话的古人云故言,心声也;书,心画也。声画形,君子小人见矣。字如其人,一手好字比什么都重要”

    陈才却不理会中年书生,转头就走。

    “陈郎你等等我”李芙蓉连忙追了上去,走前她还不忘怒瞪中年书生一眼,记下中年书生的样貌,等她回家,一定要派人狠狠修理这混蛋一顿

    中年书生“啪”的一声扇了自己一个嘴巴子,“你这人,怎么就管不住自己一张嘴多管什么闲事”

    李芙蓉追上陈才,小心翼翼地安慰道“陈郎,你别着急,今年只是一时疏忽,我们还有明年。以你的才学,加上我李家的财力,何愁没有出头之日”

    “让我自己待着。”

    现在的他,只想一个人好好静静。

    陈才浑浑噩噩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陈家祖坟,父亲陈升墓碑之前。

    看着灰白墓碑上那暗红色的碑文,陈才“哇”的一声,哭得像二百斤的娃娃。

    “爹孩儿过得好苦啊”

    陈才向陈升哭诉自己的委屈,在家时被那人压迫,去了书院被同窗排挤,娶了个媳妇还被岳家看不起,考了个科举又遇上黑幕,明明该是第一却名落孙山

    总而言之一句话总有刁民想害朕

    “爹孩儿好想你”

    如果爹还在,定然不会让别人欺负他的

    忽然,陈才听到背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连忙擦干眼泪,回头一看,一个衣着陈旧,面容沧桑的老妇人提着装着香烛纸钱的篮子站在他身后不远处。

    这老妇人看着五六十岁的模样,皮肤黝黑粗糙,脸上皱纹密布,很是愁苦;穿着一身破旧的、不合身的布衣,袖口、关节处都已经磨损出了破洞;脚蹬一双草鞋,露出半个脚掌伤痕遍布,泥迹斑斑。

    不知为何,陈才总觉得这老妇人有些眼熟,却想不起在哪见过她。

    “小才是你吗是你吗小才”老妇人有些激动地问道。

    “您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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