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十三章废柴公主8

    月朗星稀。

    夜弦今日又穿回了暗卫的黑衣, 一路穿过亭台长廊, 像一阵疾风, 转眼到了房前。

    推门而入,屋里一星灯火也无。他转身, 刚刚掩上门,便已有闪着冰冷寒光的刀刃比在他的颈上。

    “说,去哪儿了”纪千尘握着刀, 绷着脸,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凶一点。

    “公主, 若是想我了, 大可以在我屋里喝茶等我。只是, 没必要带这个。”他微微抬手, 指了指脖子上的刀,即便在黑暗中, 纪千尘也能感觉到他幽深瞳眸里的意味不明。

    他的眉眼中,总是透着疏冷淡漠和一种像是天生的傲气,可语气却危险而轻佻。

    “回答问题”

    “穿成这样, 当然是回夜鹰阁去见阁主,听他示下了。”他勾唇一笑,对于架在脖子上的刀锋浑不介意,“公主对自家夫郎,也粘得忒紧了些。”

    “别糊弄本宫”纪千尘最恨他这副油腔滑调,一拳砸过去像打在棉花上的感觉。“你从夜鹰阁回来能要多久现在你身上沾着露气,而且, 带着兰香。”

    她笑靥如花,却是绵里藏针。“这宫里,只有母皇的寝殿外种着一片蕙兰。此时正逢蕙兰开到极致,香味儿最是浓郁,在那儿待得久了,身上衣服堪比熏香。”

    冷月寒星似的双眸在黑暗里静静地看着她,刹那间,利刃脱腕飞出,落在地上。

    纪千尘没看清他是如何出招的,只觉一股力道在刀上猛地一弹,震得她此刻手臂还微微发麻。

    夜弦手臂一收,她狠狠地撞进一个带着蕙兰花香的怀抱,馥郁清雅,芬芳带甜。

    他搂住她,似亲密又似疏离,手里掐住她的疼痛带着警告的意味。“公主千金之体,舞刀弄枪的太危险。还有,操这些闲心不如绣绣花。”

    他说完,便淡淡地松了手。纪千尘被他方才那招行云流水般的动作惊得目瞪口呆,尚未回过神来,夜弦已径自去点了灯,气定神闲地落了座。

    他喝了几口茶,又顺手给纪千尘也倒了一杯。“还在那边站着做什么公主若真想对付我,方才就用不着黑灯瞎火低声说话,只需直接叫外面的侍卫进来。”

    他进屋便知道屋里有人,而且知道这人是谁,对他有没有敌意。

    他只是想看看,公主究竟想做什么。

    如今看来,她还没死心,硬是想要知道他的底牌。

    “好奇心太重,会把自己害死。”

    纪千尘始终站着没说话,警惕地对着他挤眉弄眼。

    夜弦终于忍不住笑起来“忘了跟公主说,这芙清殿的暗卫,我已经悄悄换上自己人了。”

    “那你不早说”她深悔刚才浪费表情,白紧张半天,可她又想了想,这“自己人”是夜弦的自己人,他看起来亦正亦邪,似敌似友,实在不好分辨到底是哪头的人。

    她坐下来,饶有兴趣地问“刚刚你把刀撞开的那一招叫什么能不能教我”

    “教会了你,好用来杀我”他挑一挑眉,不动手的时候,像个皎月般的温雅少年。

    “我知道,我斗不过你。”纪千尘在几番和夜弦的斗智斗勇中,屡战屡败,让她有些气馁,“但是,我可以学来防身啊。”

    这话让夜弦的神情松动了些,他想了想,说道“那招叫做水到鱼行,用于贴身出手,没什么内力的人也能练,倒是很适合你。”

    她若当真是个傻乎乎的废柴公主,女帝的暗卫们自会保她平安。可既然她是个聪明又不老实的公主,那么,还真要提防她哪天把自己的小命搭进去。

    “可是,公主拿什么谢我”

    纪千尘兴奋得眉开眼笑,身在乱世,她探一次金祥宫已经尝尽了废柴的苦。若能有一技防身,她这回必定玩命地苦练,绝不会和那一世练飞刀似的,三天打渔两天晒网。

    “本宫亲手绣个荷包送给你”

    他抬眸看着她,好看的眉眼微微弯着,眼中却似有淡淡的嫌弃。

    “小时候,表哥也总是说我,应该多学着绣绣花。是不是在男人眼中,不会绣花的女子,就算不得是女子了”

    不知为何,纪千尘觉得他脸上隐隐的笑意,不见了。仿佛刚才,一切只是她的错觉。

    “公主,”他默了许久,才淡淡地说,“若是谢铮还活着,与我殊死一战,只有一人能生还。公主选谁”

    “”这个问题,叫纪千尘没法回答。

    在原主的记忆中,谢铮虽然总说她笨,但是,他阳光勤奋,心地干净,原主将他看得很重,始终与谢家其他那些表哥们是不同的。而夜弦,是她这一世的目标人物。

    这叫她如何选

    她迟迟不答。夜弦轻笑起来“傻瓜,逗你而已,你竟也当真。”

    他俯身过来,轻佻大胆地在公主脸上捏了捏,有如雪月光落在他墨色的发丝上,他指尖微凉。

    那一声“傻瓜”让纪千尘有种久违的熟悉感,她怔然未动,耳间却悄悄爬上一抹绯红。

    这晚,夜弦开始手把手地教她那一式“水到鱼行”,并叮嘱她,记清楚每一个细节,待他不在芙清殿时,自己要多加练习。

    纪千尘问“是又要外出替人卖命了么今日去夜鹰阁,谢明渊说的”

    他抬了下眼皮,“嗯”了一下。一入夜鹰阁,注定就是要替女皇卖命的。

    “去哪里,去做什么”

    这次,他连眼皮都没有抬,直接无视了她的问题。夜鹰阁的使命,都是机密的,对公主也不能说。

    她有点不安,谢挽会指派夜弦去办的事,一定很重要也很危险,随时都会没命。

    “那你告诉我,多久能回来,这总可以吧”

    他终于垂着浓密的睫毛,淡淡开口“大约十日。”

    纪千尘总惦记着他那个玩笑似的选择题,心里七上八下的。当年谢锋一家惨死,独独少了谢铮的尸体,后来听说,有人看见个不到八岁的男孩被几个高手一路追杀,死在了乱葬岗。

    谢挽为兄长一家风光大葬,可是,夜鹰阁的圣物,却从此消失了。

    谢挽登基为女帝,又是谢家的嫡女,她当时将夜鹰阁阁主之位交给了谢明渊的父亲谢锏。谢锏处世圆滑,全无谢钊和谢锋的风骨,从此,夜鹰阁差不多是谢挽说了算。

    自谢鹰之后,百余年来,谢家再无一人能将长空决练至顶层,加上丢了圣物,夜鹰阁早已没有当年的风采。

    纪千尘有点好奇“你可知,夜鹰阁圣物究竟是件什么东西”

    “听说,是个手串儿。黑色的,墨玉手串。想必你也听过那个神乎其神的传说若有人甘愿放空自己全身的血,以鲜血浸泡圣物,便能发现圣物里藏着的关于修炼长空决的秘密。甚至,可引谢鹰亡魂归来”

    他淡笑了一下“没想到吧,传说里如此邪乎的圣物,只是个小小的手串。”

    纪千尘一脸茫然。她确实没想到,她没想到的是,对自己和目标人物有特殊意义的墨玉手串,这一世竟然会是夜鹰阁的圣物。

    那么,目标人物为何会是一个和手串没有直接关联的人莫非,会是在未来的命运里,这圣物注定将落在夜弦的手里

    这又说明了什么

    她一头雾水地站在原地胡思乱想,没提防挨了师父一计暴栗。

    夜弦绷着脸“别偷懒了,接着练”

    纪千尘练习得累了,想要早些回房睡觉。夜弦一下子又想起老钱看见他时,那意味不明的目光来,于是,他决定当个严师,定要公主再练一个时辰,才许她回房。

    纪千尘报怨,以牙还牙“你对本宫,也粘得忒紧了些”

    她不知是自己那日一句“他快”惹的祸,今晚累得腰酸腿疼、两眼发花,才从夜弦屋里出去。

    她看见老钱时,老钱扭着臀跑过来扶她,嘴里说道“哎哟喂他竟让宝贝公主这么晚才出来,真狠心”

    左右不是人的夜弦“”

    次日,夜弦天不亮便已出宫和夜断汇合,带着一队夜鹰阁杀手,悄然离京。

    纪千尘几日来除了练习水到鱼行没别的事可做,又领着芳苓,女扮男装,坐在喜来茶楼里吃点心。

    茶楼里像她这样的吃瓜群众多,说书似的客人也不少,京城富庶之地,吃饱喝足不聊些八卦,似乎对不住大好人生。

    八卦的主角,总不离那些个风云人物、才子佳人,像公主郦笙歌、花魅苏锦儿这样的美人儿,总是不会被人遗忘的。再加上,俩人之间还夹着个谢明渊,对此津津乐道的人就更多了。

    “也不知怎的,近来苏锦儿的常客换了人,谢阁主不去了,换成了前些时连升三级的礼部侍郎肖卓肖大人。”

    “哟,肖大人可是风流才子、年轻有为,生得仪表堂堂,家里还富得流油。听说,肖大人至今尚未娶妻呢。”

    “我听说,这京城里慕名去梅香苑找苏锦儿的人可多了去了,没有谢阁主挡在前头,正好大开方便之门。苏锦儿左挑右选,就是看中了肖大人。”

    “呸什么看不看中,不过是谁得势便跟谁。前脚还和谢阁主琴瑟和鸣,转身就瞧上了旁人。也不知这位肖大人,是怎的鬼迷心窍了。”

    “男人么,你们知道的”后面一阵心照不宣地低笑。

    纪千尘吃完最后一口点心,擦了擦手,漫不经心地对芳苓说道“再去跟老钱交待,让他找城中最好的媒婆打听打听,哪几户适龄的官家小姐正待字闺中。”

    “公子,您要说媒”

    “用不着我说,”她笑了笑,“你没听过树大招风肖大人连升三级,在同龄人里极是出挑,这样的人物,总会有人抢着要的。苏锦儿这如意算盘若是落空也就算了,别是自讨苦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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