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安都已经这么说了, 刘忠全还能说啥, 即便是再怎么担心, 他也只能是把嘴闭上,站在一旁陪着这位世子等了。
原本是希望那些下人来得越快越好, 可到这个时候, 刘忠全却宁愿他们来得越晚越好,起码能让他有个思考的时间。
但有的时候, 越是不想要什么,那就越是会来什么, 刘忠全正想着待会刚怎么平息一下世子的怒火呢, 那些不开眼的下人就这么闯了进来。
其实他们的速度已经不慢了,刘忠全派人过去通知的第一刻, 他们就火速的往回赶了,这侯府的大管家,可没有人敢得罪。
只是一来他们得到通知这也需要些时间, 二来他们的身体素质也确实是比不上常年习武的顾长安, 所以才被落到了后面。
而好不容易,匆匆忙忙的赶到这清风苑的时候, 还没等擦一擦脸上的汗水,便看到脸色阴沉, 正定定看着他们的顾长安。
扑通一下, 这些人都是吓得脸色煞白,瞬间就跪在了地上,抖抖索索根本说不出话来, 脑子里唯一的意识就是自己完了。
“你们几个混账东西,这大白天的不在清风苑里伺候,都是跑到哪里去了”
没等顾长安开口,刘忠全便首先跳了出来,他背对着自家的世子,疾言厉色训斥的同时,却在拼命的给这些打着眼色。
虽然这些下人来的速度,快到难以让他思虑周全,但是怎么说呢,他们擅离职守跑到凝霜阁的事情,必须得瞒着。
这倒不是为了他自己考虑,而是为了世子和小少爷,本来世子和侯爷之间的父子关系就不是那么融洽,他可不想见到这下一代又出现什么问题。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奴才奴才不该偷懒,不该擅离职守,求世子恕罪”
收到了刘忠全的眼色示意,这些下人虽然是半懂不懂的,但还是下意识的便把自己去哪的事情给瞒下来,只说是偷懒。
他们没有刘忠全想得那么多,什么世子和小少爷的父子关系,这对于他们来说,根本就是无关紧要的。
只是清风苑和凝霜阁之间的关系,整个侯府都知道,他们要只是单纯的偷个懒,世子就算生气,也不会太过。
可如果知道他们是跑去了凝霜阁,那想也知道他们会是什么样的下场,这往大了的说可就是背主了啊。
有着一人带头,其他人自然也是纷纷的开口求饶,不约而同的,他们的理由虽然各不一样,但却没有一个敢说出真话。
“恕罪你们要是谁把这两天发生的事都告诉本世子,并且把你们今天去了哪里交代清楚,本世子不是不可以考虑一下,饶了你们”
顾长安只是看着这些诚惶诚恐的下人,就觉得满心的厌恶,不过想到现在还躺在床上的柳若兰,他还是强自忍了下来。
自己妻子的性格,他是了解的,一向都是报喜不报忧,就像是今天这样。
若不是他自己撞见,妻子是绝对不会主动跟他告状的,而就算是他询问,以柳若兰的性子,也是会说得很轻描淡写,就好像没有多要紧一般。
这也就导致了柳若兰入府已经一年多了,顾长安还是第一次发现,对方在这侯府中的处境竟然如此不堪。
很多事情并不是一朝一夕的,这些下人现在能够如此放肆,可见平日里他们也好不到哪里去。
把玩了一下桌边的茶盏,眼见着面前这些下人面面相窥,却没有一个人吱声,顾长安勾了勾唇角,又接着说道
“这个机会本世子就只给一个人,你们若是谁都不说,那就等着被发卖出去做苦力吧”
很是风轻云淡的话,可听在这些下人耳中,却如同晴天霹雳一样,震得他们整个人都傻了。
擅离职守被世子给当场抓住,这些下人心中都有数,自己在这侯府怕是不会有什么前程可言了,但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会被直接发卖出去。
柳若兰入府的时候,这清风苑的下人都是沈芳舒安排过来的,大多都是从小被买进府来的,很少有侯府的家生子。
而有过被卖经历的孩子,自然懂得外面生活的艰苦,这对他们来说,是比直接打死还要残酷的处罚。
“世子,世子饶命啊,奴才什么都说,您想知道什么,奴才通通都告诉您”
在一开始被吓傻了之后,很快便有人回过神来,立刻抓住了世子给的那一线生机,拼命的磕头求饶说着,心中那是无比悔恨。
而其他下人也被其快速的反应给惊醒了过来,他们都不愿意被发卖,所以一个个也顾不得刘忠全的警告,争先恐后的说着,生怕晚了别人一步。
站在一旁的刘忠全看着现场这混乱的局面,再瞅了瞅神色越发阴沉的顾长安,也只能是叹了口气,祈求侯爷能够脾气好一点,世子也不要直接硬顶上去。
坐在椅子上,听着这些下人所说的一切,顾长安放在扶手处的右手慢慢的攥紧了起来,心中的怒气是一点点的往上升。
他从来没有想过,原来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他的妻子,他的师妹竟然受了这么多的委屈,甚至远远不只是这几天,从一开始入府她就没有好过过。
顾长安知道自己的母亲偏心苏锦,甚至他总觉得,他母亲疼爱苏锦,别说超过柳若兰了,怕是连他都比不上。
他那般的厌恶苏锦,除了因为她是被强逼着纳进来的,又何尝不是因为母亲的偏心。
他都没有得到过的关爱,却被一个陌生的女子得到了,顾长安便是已经长大了,不再需要母亲的疼爱,可他又怎么可能毫无芥蒂。
只是他没有想到,从前一直以为很善良的母亲,为了苏锦竟然做到了这样的地步。
还有父亲,他到底是怎么能够做到,在放弃了自己的孙女之后,还来警告自己孙女的母亲。
明明这件事就是对方做错了,不许他多说半句也就罢了,可为什么还能这般理所当然的去责罚别人。
在见到这清风苑现在冷冷清清的样子时,顾长安就知道,这其中肯定是发生了什么,若不然不可能一下子就变成这样。
只是他一直认为这件事,可能是苏锦暗中搞的鬼,却没有想到,竟然是自己的父亲和母亲。
现在所听到的真相,让他心中越发愤怒的同时,心也越发的凉了起来。
顾明泽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不太认识自己的父母了,可理智却又告诉他,其实他的父母原本就是这个样子的。
只是一直以来,作为侯府的世子,他们唯一的儿子,那冷酷的一面便没有对他展现出来。
闭了闭眼,听着这些下人一句一句的诉说,顾长安原本的愤怒渐渐的化为了疲惫,他瘫坐在椅子上,一时间只觉得有些迷茫。
如果这件事情是苏锦做的,那就算是她有母亲护着,顾长安也是绝对不会放过的,但现在打压自己妻子的,却是自己的父母,他又能如何呢。
像是之前一样,闯进自己父亲的院子里大声的质问吗,他倒是敢,也丝毫不怕被关禁闭,被责罚。
可关键的问题是,他上次都不是为了自己妻子,而是为了女儿去质问的父亲,对方尚且把火撒在了妻子的身上。
这次,他如果直截了当的,就为了自己的妻子去讨回公道,去质问对方,那
又会是什么样的后果呢。
顾长安不敢想,他更清楚,母亲那边还好一些,父亲这里,若是他不喜了谁,那整个侯府就真的是没有那个人的容身之地。
可虽然明白有着这样的后果,但真要让顾长安什么都不做,他却也做不到,心中的愧疚是一回事。
更重要的是,如果他不把话挑开了,谁知道这样的事情还会不会再次发生。
越想越是心中烦乱,顾长安无力的靠在椅背上,望着房梁上的花纹久久无言。
直到那些下人把话都说尽了,再也找不到什么可说的了,他也没有再低下头看过他们一眼。
“世子,这些下人该如何处置”
望了眼那些惴惴不安,等待着最后审判的下人,又看了看抬头望着房梁,一脸疲惫的世子,刘忠全心中暗叹一声,上前两步问道。
“不是说了嘛,直接发卖了吧,这样的下人,我们侯府可用不起”
原本正乱七八糟想着的顾长安,被刘忠全的话给惊醒,他抬头看了一眼,那些惴惴不安看着他,眼含期待的下人,没有半分犹豫的说道。
父母生他养他,恩比天大,不管做了什么,他都有些无能为力。
可这些下人却绝对不能轻饶,而且此事正可以用来杀鸡儆猴,也省得以后清风苑再出现这样的事情。
“世子的话你们没有听到呢,还不快把这些人带下去”
顾长安的话一出,顿时便是一片求饶的声音,听得刘忠全是直皱眉头,他扫了屋子里站着的那些护卫一眼,低声的喝道。
不过这些护卫却并没有听他的,而是把目光望向了坐在椅子上的顾长安,直到其点头之后,他们才开始行动。
对于这一点,细心的刘忠全自然是注意到了的,不过他也没有在意,毕竟虽然说整个侯府的事情,基本上都是他来管。
但这些护卫向来都是独立于侯府的体系之外的,像是这种平日里贴身守卫的还好,起码明面上还有个护卫统领。
可那些暗地里的,刘忠全甚至都不知道他们到底有多少人,长得什么样子,就只能模糊的知道他们确实存在。
当然,只这一点,他就比这侯府大部分人都要强得多了,毕竟就连侯爷夫人都不知道侯府有着暗中隐藏的力量。
那些护卫的动作很快,不大一会的功夫,那些拼命挣扎哀嚎着的下人,就都被拖了出去,大厅里静悄悄的就只剩下了顾长安和刘忠全两人。
“刘管家,现在这里没有外人,我问你一句,希望你能如实回答我”
见那些护卫都收到了自己的示意退出去了,顾长安微微坐直了身子,偏头看向一旁刘忠全,很是认真的说道。
他这幅模样顿时把刘忠全给吓了一跳,小心脏瞬间就提了起来,可有心想要不答,瞅了眼周围,似乎也找不到什么合适的借口和理由。
最后面对顾长安那丝毫不容他逃避的眼神,刘忠全也只能是无奈的叹了口气,点了点头应了下来。
作为侯府的大管家,能被侯爷那么信任,他的能力自然是不差的,心机城府也不浅,若不然那些下人一个个的也不会那般怕他。
可自小便在侯府长大,祖上三代都在侯府做事,有些观念已经刻在了骨子里。
“刘管家,父亲当初会同意我娶若兰,到底是因为什么”
见刘忠全点头,顾长安望了眼里间,他犹豫了一下,缓缓的低声问道。
本来世家子弟,十五六岁的时候其实就应该定亲了的,只是当年太子还没有即位,其他皇子虎视眈眈,而先皇的态度又不明确。
作为太子伴读的顾云书自然是受到了连累,当时的永宁侯府,在京城中虽然不像是现在柳若兰的处境一样,但也是极为艰难的。
就连一些世交那态度都是模模糊糊的,虽然没有直接言明,了断了彼此之间的关系,但那疏离却是慢慢而来的。
在这样的情况下,想要给顾长安找一门合适的婚事,就显得比较难了,所以一直到他十八岁,太子登基成了皇上,这局面才一瞬间的翻转过来。
曾经门庭冷落的永宁侯府,一瞬间便随着太子咸鱼翻身,变成了整个京城最炽手可热的存在,而顾长安在京都婚恋市场上,也一下子变得热门起来。
甚至就连刚登基的皇帝,都曾想把昌宁公主许配给他,当时就连圣旨都快要拟好了,不过被及时得到消息的顾云书给拒绝了。
当然,作为臣子,他并不是直接的拒绝,而是很委婉的表达了对自己儿子婚姻的看法。
而新皇虽然脾气算不上是特别好,但对于这个一路扶持着自己,便是最危难的时候也不离不弃,更是从小便一起长大的伴读,却是相当的好。
虽然明白顾云书说那些话的含义,其实就是委婉的拒绝自己,但却也没生气,丝毫都没有自己女儿被人嫌弃的感觉,反而更多的是有些可惜。
当今圣上那是典型的爱之欲其死而复生,恨之欲其生不如死的性格,他对一个人好,那就是真的好,颇有些掏心掏肺的感觉。
这样的性子自然是不适合当皇帝的,甚至就连太子那都不适合,不过谁让他生得时候好,一出生就是嫡皇子,又是长子。
而且恰逢那个时候,边疆动荡,为了稳固朝局士气,先皇御驾亲征,必须得立下太子,所以这个位置来的极其简单。
只是想要守住却太难,小的时候还好,等诸位皇子都长大之后,太子的处境便是一日不如一日。
尤其是先皇当年还宠幸贵妃,几乎视皇后于无物,就更是让太子被众皇子所轻视,也幸好是贵妃无子,若不然,最后太子未必能够顺利登基。
或许是因为一直以来的处境,又或许是因为先皇后期厌恶太子,未曾过多的教导,即便是登基之后,那性子也是未曾改过。
不过这对于顾云书来说,却是一件好事,对于整个永宁侯府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若非当今皇上的眷顾,那顾云书便是能力再强,也不会在这个年纪就位极人臣,虽无阁老之位,但却把首辅都给压了过去。
当年处境岌岌可危的太子和顾云书一下子翻了身,那原本落井下石,又或者是疏离冷落的那些家族和朝臣,自然是要巴结上来。
而恰逢顾长安成年,定亲成为联姻,自然是最好的选择,当时京中不知道有多少大族,上赶着表达了这个意思。
甚至还有一些不要脸的,直接请了媒婆上门来,完全不顾及,若是顾云书不同意,自家女儿还怎么嫁人。
而相比于自己的母亲逼着他娶苏锦,顾长安当时更担心的是父亲会直接给他订下一门亲事。
从小在侯府长大的他,看得很清楚,父亲虽然疼爱母亲疼爱的不行,但是一旦发生什么大事,父亲是绝对不会顺着母亲的。
柳延虽然是位大儒,在士林中颇有些名声,江南柳家也算得上是大族,但比起那会向顾家提亲的,还真是算不上什么。
顾长安再向自己父亲说要迎娶柳若兰的时候,其实都没有想过自己父亲会同意,他几乎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
虽然他与柳若兰见面也不多,而且碍于礼教,彼此之间也没有什么私相授受的事情,顶天了就是有那么一丝朦胧的好感。
可对于顾长安来说,娶一个至少见过几面,有些好感的女子,总比娶那些不认识的,京城中的贵女强。
当然,因为家世相差比较大,顾长安也没有抱太大希望,自己父亲会同意,比较苏锦的事情,对方是一口就否决了的。
而真要说起来,柳家在永宁侯府面前,并没有比苏家好太多,可出乎他意料的是,父亲竟然没有否决他,直接就答应了。
那会顾长安太过高兴,所以并没有想太多,可这会听到那些下人所说的话,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有种不太好的感觉。
他总觉得,父亲当年那么轻易的就答应,并不是因为感念柳延当年对他的教导,也不是因为喜欢柳若兰的性子,很可能是由于什么特殊的原因。
“世子怎么突然这么问”
原本还以为顾长安会问些什么,这件事是不是侯爷默许之类的,又或者是小小姐的事情,刘忠全还在纠结着该怎么回答,才能不伤害父子的感情。
可他怎么都没有想到,世子的话题突然跳到了那么远的事情上,这让他不禁愣了一下,不过回过神后心中却越发的警惕起来。
当然,他表面上还是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假装完全听不懂顾长安的话,但心里却是高速运转了起来,想着该如何圆谎。
“刘管家,你不必骗我,父亲根本就不喜欢若兰,可当初他却那么轻易的就同意了”
对于刘忠全的装聋作哑,顾长安并没有生气,只是他也丝毫没有放过对方的意思,步步紧逼的追问道
“若不是有着极为特殊的原因,他怎么会不选那些侯府国公家的小姐,这不过就是一年前的事情,我记得很清楚”
打破顾长安的脑袋,他都想不通自己的父亲到底是因为什么,才会同意柳若兰的进门,然后对其现在又是这个态度。
所以除了逼问刘忠全,他没有任何的办法,在这个侯府,怕是除了这个父亲最信任的心腹,就连母亲都未必会知道答案。
更何况,就算是母亲知道,就以对方疼爱苏锦的模样,顾长安觉得自己怕是也问不出来什么。
“世子,你这话说得,侯爷之所以同意,那不是心疼您吗”
被顾长安那怀疑的眼神看得有些心累,刘忠全一边装作茫然不解的样子,一边拼命的把话题往着其他方向带。
脑子里唯一的念头,就是希望那里间的人,或者是外面的人赶紧过来一个,不管能不能把世子的注意力引走,起码是别让他一个人在这里受煎熬了。
“心疼我,他若心疼我,就不会”
原本还算是心平气和的顾长安,一听到刘忠全这话,顿时就有些炸了。
不过火刚刚上来,想到还在里间躺着的柳若兰,便又强自压了回去,他平复了一下心情后,才接着说道“刘管家,这样敷衍的话,你就不必说了,本世子很清楚,自己还没有那么大的能耐,可以让父亲为我改变主意”
“我现在只想知道,他到底是为什么这么做,你若是不告诉我,那我也没办法,就只能自己去找父亲问了”
见说了这么多,刘忠全还是一脸无动于衷的样子,顾长安深深的叹了口气,站起身来便一幅作势要走的样子。
正如刘忠全了解他一样,都是相处了二十多年的人了,顾长安同样也很了解这位管家。
刘忠全身上的缺点其实不少,不过有一点是确认无疑的,那就是他非常的忠心,这个忠心不仅是对于顾云书的,也是对于整个侯府的。
他现在这个样子,对方绝对不会坐视他和父亲正面冲突,而这样一来妥协便
是自然的了。
说起来有些可笑,从小到大,比起他那位把自己关在小佛堂,总不见人影的母亲,还有总是忙碌着的父亲,顾长安跟刘忠全相处其实是最多的。
虽然说主仆有别,侯府规矩森严,平日两人相处的时候总要守着礼节,这让他们之间的关系显得并不是特别的亲近。
但说句实话,真要把刘忠全和沈芳舒放在一起,让顾长安选择的话,他估计都会犹豫一下。
人和人之间的感情都是相互的,一个对你冷淡至极的母亲,若不是孝道这个大山压在那里,让人无法反抗,那顾长安是绝对不会那么听话的。
只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古代讲究的孝道,也让人完全没有任何办法。
别说只是冷淡了一点,就算是继母嫡母害人,那在礼法上,都是要求你做儿子的必须去原谅,更何况是生母。
不过凡事也都有个度,顾长安现在的忍耐几乎已经是达到了极限,若是之后沈芳舒那里再出什么幺蛾子,他就算是不敢爆发,也不代表他就没了其他办法。
“世子,您别,侯爷现在正高兴,您要是这时候去质问他,那不是找不痛快吗”
如顾长安想得一样,见他坐视要走,原本打算默默硬扛着什么都不说的刘忠全,顿时坐不住了,连忙苦笑着把他拦了下来。
而见他一脸坚持着,不得到答案就绝不善罢甘休的模样,刘忠全叹了口气,只能是无奈的妥协了。
拉着顾长安在椅子上坐下,刘忠全尽量挑着一些不会刺激到这位世子的话,慢慢的把当年的缘由给说了出来。
就如同顾长安想得那样,顾云书会同意这桩婚事,并不是因为他的请求,更多的还是因为沈芳舒,因为苏锦。
当年沈芳舒一心一意的想要苏锦嫁过来,不过碍于对方的身份,顾云书怎么都不可能同意,但另一方面,他又知道自己夫人的性子。
所以为了避免以后内宅之中闹出什么事来,他不好压制,顾云书并没有选择那些高门侯府的千金小姐,反正他永宁侯府也不需要依靠联姻来寻求同盟。
本来顾云书看好的是京城中另外一家的姑娘,与他们永宁侯府没有任何的牵扯,在朝中也没有什么大的靠山。
不过还没等他遣媒婆过去提亲,顾长安便找上了他,说是要娶柳若兰。
一开始,顾云书是犹豫了一下的,毕竟柳延曾经教过儿子,有着那么几分情分。
他明知道夫人的偏心,这儿媳怕是不会好当,自然也不想让对方的女儿跳入这火坑。
但儿子难得向他请求什么,顾云书也不忍心拒绝,所以想了想就同意了。
当然,这说到底,还是他与柳延的那点子情分太过淡薄,几乎跟没有也差不多,就是个面子情。
若不然,他也不会那么简单的就同意,要知道,为了避免因为儿女之间的问题,影响到自己与同僚的关系,他当初选择的时候,可是避开了京城大半的勋贵。
而事情的发展,也确实是像顾云书当初想得那样,柳若兰进府后不久,苏锦就被自己妻子给护着进了门。
那之后侯府发生的一应事情,柳若兰的处境,顾云书其实都是心知肚明,只是既然大面上过得去,他便也懒得去管罢了。
其实在柳若兰怀孕,又被诊出是嫡长子的时候,顾云书是有派人护着的,他虽然对儿媳妇无感,但对孙子却是很在乎的。
只是期望越大失望越大,在知道生得是个女孩之后,顾云书原本满心的希望落空,明面上虽然没有说什么,但心里对柳若兰的观感就不是很好了。
而且又恰逢凝
霜阁生了个男孩,即便是对苏锦的出生有些膈应,可相比于迟早要嫁人的女孩,他自然是偏向于孙子。
这点子偏心,或许他自己还没有感觉到呢,但下人们已经很明显的察觉了。
侯府的当家人如此,那风向标基本上就立起来了,下人们不跟着走才怪了,再加上沈芳舒,多方因素之下,清风苑想不变成这个样子,那都很难。
这些话刘忠全说得吞吞吐吐,很是艰难,毕竟这让人难堪的事实,他不能直接说出口,总是要加工美化一下的。
可不管再如何的加工美化,事实就是事实,再怎么也是改变不了的。
有些无力的靠在椅背上,顾长安用手撑着头,一时间只觉得有些可笑。
他之前想过很多理由,但他怎么都没有想到,事情的真相竟然是如此的荒谬。
他曾经期待着的婚姻,在他父母眼中,竟然就如同戏剧一般,任由他们想怎么摆弄就怎么摆弄。
顾长安甚至怀疑,自己在父母的心里到底算什么,他们又究竟有没有在乎过自己。
虽然说京城大族之内,都是些利益联姻,子女的婚事更多的不过是一枚可以利用的筹码。
甚至就连很多世家子弟也都是如此认为,对此,他们也并不在乎。
可就算如此,新娘子还没进门,就已经算计着,今后如何压制对方,不让侯府生乱不让亲家抱不平,这也是世间少有了。
“世子,您”
虽然尽量把事情用比较和谐的话给说了出来,但知道这件事本质的刘忠全,望着顾长安那副疲惫至极的模样,他叹了口气想说些什么,却又什么都不出来。
难得的,很少做了什么事情会后悔的刘忠全,开始怀疑自己的做法是对还是错了。
若是让世子直接和侯爷顶撞起来,虽然世子一定会吃亏,而且也会破坏今日这样喜庆的气氛,但即便那样,或许也比世子知道真相要好得多。
这么想着,刘忠全又很快摇了摇头,世子既然怀疑了,那知道真相就是迟早的事情,拖延也是没有用的。
更何况侯爷他不是个会服软的人,尤其是面对自己的儿子,而世子虽然平素没有什么脾气,但骨子里也是很倔强的。
这两人若是真硬碰硬的顶上了,那刘忠全还真是不敢想象那个后果。
“我无事”
被刘忠全的声音唤醒,顾长安强打起精神来,他望了一眼屋外那有些蔫了的花草,淡淡的说道
“凝霜阁那边怕是还有很多事要做,刘管家还是快些回去吧,这里有我就够了”
其实顾长安本来还想说两句,让刘忠全不要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告诉父亲,不过他想了一下,便放弃了这个念头。
如果他不说的话,那还好一点,可如果他说了这话,刘忠全百分之百会把这件事告诉给父亲的,想都不用想。
“世子,您您没事吧”
本来已经做好充分心理准备,应付世子怒气的刘忠全,万万没有想到,顾长安表现的竟然这么平淡,这让他瞬间便心里泛起了嘀咕,觉得有些不踏实。
“早就料到了的事情,本世子能有什么事,刘管家你不要太多心了,还是快些回去吧,一会父亲找不到你该着急了”
从椅子上站起,顾长安淡淡的扫了眼刘忠全,留下一句话后,便转身进了里间。
徒留下站在外面,一头雾水百思不得其解,却又莫名担忧的刘忠全在那里纠结。
不过里间是柳若兰的房间,他做下人的也不可能跟着进去,而世子又是摆明了不想再理自己
,所以刘忠全也没有纠结多久,在外面站了一会就离开了。
相比于外面的冷清破败,这里间总算是让顾长安的心情好了一些。
虽然夏日没有冰盆,又不能开窗,显得闷热了点,但好歹这里面的摆设都是一应俱全的。
在外面与刘忠全说了这么长的时间,柳若兰自然早就已经醒了,只是虽然经过了大夫的诊治,她的情绪也不在像是之前那般崩溃。
但躺在床上面色苍白,一幅心如死灰的模样,也是够让人揪心的了。
“你们都下去吧”
扫了眼屋子里正围在妻子身旁的丫鬟嬷嬷和大夫,顾长安挥了挥手,便示意他们离开。
刚刚说话的时候,他和刘忠全都是有意压低了声音的,倒是也不怕被这些人听到,只是坐在柳若兰身旁,看着浑身上下没有一丝鲜活气息的妻子。
之前浮上心头的想法,更是变得无比清晰起来,他犹豫了一下,见屋子里已经无了外人,尽量放轻了语气说道
“若兰,等你养好了身子,我便向皇上请旨,外派扬州,到时带你回岳父家看看可好”
在知道了父亲为何会同意若兰进门之后,顾长安便很清楚,如果他不想要妻子日后生活的艰难,有些选择就是必须要做的。
虽然儿子刚刚出生,他便要申请调离京城,这个父亲做得未免不负责任了一些。
可儿子那里,有母亲疼得,有父亲护着,还有苏锦这个亲生母亲在,怎么也受不了委屈的。
相比之下,若兰倒是更需要他,而不先离开侯府,像是今天这样的情况,就不可能杜绝的了,在这侯府他毕竟不是真正做主的人。
更何况,若兰的孩子没了,苏锦的孩子却过得好好的,看父亲的意思,怕是接下来满月宴和周岁宴都是要大办的。
不带着若兰离开这里,让对方眼睁睁的看着,顾长安总觉得,这比父亲斥责,下人欺辱还要来得更加让人难受。
“扬州”
原本正望着床上的帐幔,怔怔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柳若兰,一听到扬州这两个字,眼珠终于转动了一下,视线移到了顾长安的身上。
扬州啊,她离开扬州,才不过短短一年多的时间,可曾经待得已经有些厌了的地方,却忽然叫她如此怀念,只是听到这个名字,心中就翻起了层层的波澜。
“对,扬州,只要你身子好些,能够远行了,我们就立刻启程去扬州”
见原本只是静静的躺在床上,连他来了也不理的妻子,终于有了反应,那些死寂的眼睛里也有了些许光彩,顾长安声音越发的温柔。
同时更多的还是心疼,他的师妹,从来都是温柔婉约,唇角含笑的。
少年时,虽见面不多,可每次相遇,那双月牙般的眼睛里都是熠熠生辉,藏着笑意,那般明媚开朗。
只有一直被宠着长大,无忧无虑的少女,才能有那般明媚的笑容。
顾长安之所以会提出要娶柳若兰,其实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那样的笑容,那是他没有的东西。
他希望对方能够温暖到他,希望有了若兰之后,那一向沉闷严肃的侯府,能多一些温情与生气,却下意识遗忘了侯府到底是什么样的地方。
成婚不过一年多,昔日那个明媚开朗,会回眸冲他微笑的少女,便成了眼下这般满身死寂的模样,这让顾长安心中的愧疚几乎要满溢了出来。
“扬州”
低低的念着这个名字,想起仍在闺中时那快乐无忧的日子,想起疼爱自己的父母,想起那小桥流水,柳若兰的心忽然一点点的活了过来。
她想离开侯府,离开这个让她绝望心伤的地方,她想回到扬州,回到父母的身边,回到那个在回忆中都那么美轮美奂的地方。
可这个念头刚刚升起,美好的幻想才在脑海中闪过,柳若兰那向往的眼神忽然暗淡了下来,她摇了摇头,声音有些干涩沙哑却又显得无比坚决
“不,不,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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