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小说:千岁欢 作者:大茶娓娓
    这瞬间,不像是掀与不掀的抉择,却像是在问他自己。

    章郢,你敢掀吗

    你敢面对这次又次的失望吗你敢接受自己的夫人落得如此境地吗你敢重新拥有爱情吗

    三年独来独往,他早就成了冷漠淡然的性子,能随时横插脚,也能全身而退,落得个干干净净身轻松。身所有,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早已忘了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究竟是个什么滋味儿。

    哪怕听宗临亲口说了她不是阿钰,可他知道,自己并未全信。

    冥冥之有那样的感觉,深夜里的耳鬓厮磨,娇妻在他耳边软语温存,也是这样双通透明亮的眼睛。

    之前分明有那么多的机会,可心底最后丝妄想残留的希望,打碎却需要莫大的勇气。

    刹那全部的念头在他心上缠成团,章郢眸色微深,指尖碰上面纱的刹那,手指却忽然被她握紧。

    她虽难受,却还是竭尽全力地睁大双眼,死死地瞪着他,眼底泛出丝丝血红。

    “你敢”她咬牙,艰难地吐出几字,连嗓音都在抖,“若你掀我面纱我便杀了你”

    杀了他此时此刻,到底是谁杀谁

    章郢哂笑,有些无奈地缩回手来,反而转过手背贴了贴她额头,触手片滚烫。

    “你此刻发热不止,松开怀里的盒子,身上衣物要先烤干了。”

    她却拼命摇头,将那瓷盒抱得更紧,好像抱着命根子般。

    她身上湿透,很快就将他好不容易烤干的衣裳也蹭得湿透,水迹在身上蔓延来开,冰冰凉凉的,混着破庙外刮进来的风,冻得骨头都阵发寒。

    连他都觉得冷,更莫说是她此时此刻,冻得怕是要神志不清了。

    这么倔做什么呢受罪的是自己。

    他微微抿唇,怀的女子已冻得面色发青,羽睫不住地颤动着,双靥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罢了。

    章郢忽然伸臂,穿过她的腋下,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怀的女子动作轻微地挣扎了两下,呼吸逐渐沉重起来,章郢冷声道“秋娥,过来把干衣裳铺上。”边的秋娥连忙回神,手忙脚乱地忙活起来,平西王府的侍卫自觉地取下外袍,将衣裳借给秋娥铺好,章郢再弯腰,欲将怀的青钰平放下来。

    低头,却发觉她抓着自己的衣裳,就是不放手。

    他微微蹙眉。

    青钰本难受得厉害,浑身发冷,意识昏昏沉沉,正是朦胧间,却闻到他袖口贯携带的熟悉暗香。

    那抹香,隐隐约约,带着熟悉的温暖,予她以心安。

    她几乎分辨不了那是什么,便蹭了过去。

    难受地抓紧他的衣袖,眉心紧紧蹙着,呼吸渐重,长发缠着雪颈,眼睫不住地抖。她高烧不止,如今只觉浑身发冷,便努力去蹭这唯的温暖,那温暖是人是物与她都没什么区别。

    章郢勉强腾出只手来,将她拽着自己衣袖的小手拉开,可才拉开她只手,另只柔荑却软软的地缠了上来。

    章郢垂着眼,看着她不动,她的身子烫得宛若严冬的汤婆子,抱着甚暖,暖得过分,隔着薄薄的衣料,也能感觉她被火炙烤般的难受,飞腾起红霞的两靥,鲜艳欲滴,掺以肌肤雪色,红白交杂,甚为勾人。

    奈何他不爱怜香惜玉,亦不爱纠缠不清。

    “长宁。”章郢伸出冰凉的手指,紧紧地钳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从自己怀里挖出,冷冷道“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见青钰唇瓣开阖,似乎在呢喃什么,章郢微微低头,附耳过去细听。

    她唤“夫君”

    章郢的心忽然被狠狠敲,股难言的沉闷感罩上心头。

    没有预期,没有征兆,没有任何的心理准备,就是这样突如其来的声,却敲动了他心底最温暖的那根弦。

    她也曾嫁过人吗那洒了半的骨灰,到底来自什么人

    章郢伸手捏她手腕,沉声道“长宁,可知我是谁”

    方才的“夫君”二字宛若场幻觉,她不住地抖着身子,仿佛听不到他在说什么。

    脖子紧,青钰忽然伸出了纤细的手臂,猛地勾住了章郢的脖子。

    秋娥和平西王府的侍从脸色俱是变,就连章郢,也是猝不及防,被她这般紧紧勾住。

    女子身娇体软,双眸半阖,两靥浮动着不正常的酡红,她几乎是用尽全力地抱着他,烧得滚烫的额头贴着他的颈,脸埋入他的颈窝,眼泪疯狂涌出。

    章郢顿时眯了眯眼,虚虚接着怀的女子不知所措,隔着薄薄的衣料,能感受到独属于她的温软馨香,女子幽香瞬间袭上心头,搅得他脑仁突突作痛。

    章郢心烦意乱,股奇怪的感觉冒了出来,好像有些慌张,有些心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沉闷感,随即这些感觉扫而尽,心底又猛地腾起几分事情失去掌控的恼怒,运筹帷幄多年,他从未有过这般被动的感觉,右手微捏,骨节沉沉响。

    他猛地伸手将她往后推,俯身欺上,掐住她的脸,略勾起抹嘲讽的笑容来“倒真是神志不清了,长宁公主便是这样随便搂抱旁的男子的么”

    她双眸渐阖,仿佛听不到他在说什么。

    还是得不到回应,章郢烦躁地皱了皱眉,伸手隔着面纱拍了拍她的脸。

    “长宁,长宁”

    秋娥在边惊呼,微恼道“世子慎行”

    章郢抓住身下不停地乱动的青钰,寻了机会,才从她拼命地亲近之脱离,长袖拂落,冷淡地站到边去。

    “公主”秋娥终于寻到机会,连忙扑了过去,将青钰手忙脚乱地抱入怀,伸手贴了贴青钰的额头,触手片滚烫,秋娥急得不知如何是好,眼泪在眼眶里不住地打着转儿,眼看都要哭出来。

    章郢原地静立须臾,见身后许久无声,微微侧身,隔着火光看了过去。

    两个小姑娘,个坐着垂泪,个昏迷不醒。

    他微抿薄唇,还是无声叹了口气,只好吩咐道“去接点雨水来,拿帕子绞了水,敷着额头,再把我的衣裳拿过去,给公主披上,火堆也挪过去,仔细别让她受凉。”

    侍卫领命,转身退下。

    这夜手忙脚乱地过去,秋娥忙着为公主退烧,章郢面色虽冷,但亦是未曾停歇片刻,边帮忙,边皱着眉头不知想着什么,随行的几位平西王府的侍卫拿随身佩剑砍柴生火,破庙里的火光硬生生燃了夜。

    青钰动了动手指,睁开眼来。

    她正躺在铺好的杂草上,身下垫着章郢的披风,身上衣物已是半干,天光从窗外泄入,春风卷着草木湿润之气送入鼻尖,窗边鸟鸣啾啾。

    那夜的暴风雨,好像是在做梦般。

    “公主您醒了”

    见青钰睁开眼来,秋娥连忙过来搀她,青钰只觉浑身酸软,力气被抽得干干净净,连坐起都觉得难受,头虽不疼,却宛若千金重,她黛眉轻蹙,伸出柔荑按了按,隔了许久,才恢复了些许气力,便道“秋娥,扶我起来。”

    秋娥见她情绪平静,略有惴惴不安,不知公主是否从昨夜的伤心走出来了。

    她伸手,搀着青钰起身,青钰走得艰难,过两步便要歇会儿,但她还是极其缓慢地,在章郢跟前停下。

    “昨夜你救我,冒犯僭越之事,笔勾销。”她哪怕身子虚弱,也字句,无比清晰地与他撇清关系,“今日之事,还望世子能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过,守口如瓶。”

    哪怕身处弱势,她也保持着骄傲的姿态,我行我素,不肯欠人分毫。

    章郢闻声抬眼,黑眸淡淡的,目光凝在了她的身上。

    “笔勾销”他哂笑着,拢了拢纹着金线的衣袖,站起身来。

    立时比她高了个头儿,他居高临下,似笑非笑道“昨夜之事,怎么算”

    “什么”她微愣。

    他认真与她算账,事无巨细,说清“公主披我衣裳,若不是我拉着公主,你就摔进了火堆,然后,公主拉着我的衣袖,抱着我不撒手,我的侍卫帮忙为公主料理风寒”

    她的脸色,微微变了,甚至有些难以置信。

    “我抱你”她睁大眼睛,转而嗤笑声“我,会抱你”

    章郢“怎么不信”

    “世子何必说这等荒谬之言,本宫与世子断无瓜葛,岂会随便抱你”她眼露嘲讽,鄙夷道“我便是从这里跳下去,也断然不会抱你。”

    “公、公主。”身后,秋娥结结巴巴地出声唤她。

    青钰略挑眉,转过身来,便见秋娥神色尴尬怪异,踌躇道“其实公主真的抱了世子”

    “您还叫世子夫君来着”

    什么

    青钰呆住了。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秋娥,原本尖锐的眼角都变得呆滞了几分,蓦地转过身来,对上章郢双似笑非笑的眼。

    青钰的脸,蓦地腾起了片红霞,从脖颈路红到耳根,尴尬得抓住了裙摆。

    “我、你、你”她无措,又有点不甘心,只好嘴硬道“就是,那什么,我昨夜是病了,非我自愿。”

    “哦”

    章郢意味深长地应了声,只见面前的小姑娘,越发无地自容。

    甚少看见她吃瘪的样子,章郢现在心情愉悦极了。

    他往前步,她便受惊地往后退了步,宛若他是什么洪水猛兽。

    凝视着她那双明亮水眸,章郢昨夜可没被她弄得愉悦,此刻不依不饶,继续挑衅道“昨夜公主怎样都不肯停下,那般热情,臣至今记忆犹新,听闻如今朝几位大人,曾都是长宁公主府的面首,原来公主爱好竟如此独特”

    如今书省姚令之,尚书省邹康时,各个和她都瓜葛不浅。

    朝百官暗地里都不知说了多少回,长宁公主十九岁仍不出嫁,到底是因为不想嫁人,还是因为,与那些人藕断丝连呢

    青钰被他说得脸色瞬息万变,她骤然抬头,与章郢四目相对。

    过了许久,她蓦地笑,上前几步,忽然踮起脚,凑到了他的耳边。

    “你说的是。”她尾音轻慢,好整以暇道“那世子,是想做姚令之,还是做邹康时呢”

    作者有话要说  当然是不会揭面纱啦这个时候让他知道真相,实在是太占女主便宜了。

    但是真相在逐步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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