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下移,阳光透过树梢头, 片暖黄打在青钰的侧脸上, 却不添半分暖意。
青钰摩挲着刀柄,勾起眼尾, 转了转手腕道“本宫已经知道是谁了。”
她蓦地抬起刀尖, 指着跟前人, 那人不料竟是自己, 连忙跪下来道“臣惶恐臣对天发誓, 臣真的不敢刺杀公主,求公主明、明鉴”
青钰笑了笑, “本宫几时说是你了大人请起。”
侍卫上前将他搀扶起来,那人抬手抹了抹汗,吐出口气来, 颓然到边坐下了。
青钰继续走。
她知道, 现在在所有人眼,她定将刺客屈打成招,此时此刻, 就是想杀了幕后之人,让他们都在, 不过是想杀儆百。
可惜, 她并不知道, 方才那刺客,也不过是她随便寻的个稍微凄惨的点的死囚,假扮的而已。
心虚之人想的往往比旁人要多, 有些人只是单纯得害怕被冤枉,可青钰知道,只要在场真的有幕后之人,那么定不会坐以待毙。
青钰走到录事方颂跟前时,只见眼前抹寒光闪过,方颂已快步朝她冲来,手上匕首锋利,青钰冷笑声,袖藏着的袖箭正要弹出,谁知那人却忽然惨叫声,匕首立刻脱手。
青钰微微怔,随即后退数步,厉声道“拿下”
方才准备好的侍卫疾步上前,不客气地伸出脚,狠狠将方颂踹翻了过去,麻利地捆好了。
章郢不动声色地收回手。
他从青钰开始蹲下问“刺客”开始,便就有些猜到了青钰的意图,正防着这等意外,见状那人果真行刺,袖石子便是弹,已将那人手腕振麻了。
看着青钰处变不惊的神情,章郢边叹了口气。
这丫头,胆量如此之大,从前遇见只老鼠便能吓得直往他身上爬,那时泪眼汪汪,他须好生哄着,才让她破涕而笑,而今面对这等场面面不改色,当是历经了多少这样的场景才能习惯的
如此想着,心底又不觉疼。
见面不识,从前是他不知道,如今他既然知道了,那么她,便由他来照顾。
方颂刺杀长宁公主反而被擒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开,只是刺史下了死令,不许下头官员到处议论此事,方颂之罪,他再会上奏朝廷,听凭陛下处置。
虽是表面上和长宁面子过得去,贺敏心底却已有些焦头烂额。
章郢避过众人,快步绕过庭院,走到贺敏书房的窗外,抬手敲了敲窗子,两长短,贺敏在里头等候已久,连忙推门将世子爷迎了进来。
贺敏急急拜道“世子可算来了,长宁公主绝非善类,而今抓走了方颂,可方颂他毕竟身份特殊,世子方才肯帮公主说话,可是心里已经有了对策”
方颂并不仅仅只是个录事那么简单。
他姓方,虽不及季韫是平西王府幕僚出身,却是出自因科举舞弊案早已落寞的士族方家,而今方家无权无势,举族迁徙,离开长安,这方宋自好拿捏,平西王妃谢氏曾助他科举,而今能升到这官职,更要对章家感恩戴德。
方颂和长宁公主自然无冤无仇,缘何忽然妄想刺杀,便可看看这背后,是什么人在指使
贺敏想到此,不由得瞧了瞧章郢的神色。
世子爷的眸色也瞬间冷了下来。
看来,这事儿,连世子爷都不知情,若当真是王妃或是谢家想杀长宁,世子便是被硬生生地搅和进了这桩事里头,边是王妃,边是朝廷,这其如何权衡,又实在难说
贺敏忽然想起什么,连忙掏出怀的密信,递给章郢道“这是下官个时辰前收到的密信,是王妃命人交给下官的,下官不好妄自主张,不曾阅信,请世子过目。”
章郢薄唇微抿,快速展开了信。
来回飞快读过,眼神却是越来越冷,抓着信纸的手指也微微用力,眸底宛若腾起了簇火。
良久,他微扯薄唇,冷笑了声。
“母亲,当真是不曾让我失望。”他面无表情地撕了那密信,冷淡道“此事就当没有发生过,方颂之事,你不必插手,我自会解决。”
贺敏迟疑道“世子可是要帮着王妃算计公主若世子有什么吩咐,下官定当竭尽全力,长宁虽难对付”
“不是。”章郢拂袖转身,盯住贺敏的双眼,黑眸冷凝如冰。
他字句道“不许动长宁。”
州衙门到了晚间,大门已落了锁,风卷乔木,沙沙作响,后院无人,长廊片清冷。
已是暮春,满院花儿也近凋零,原本的芳香馥郁都散了些许,天边轮满月照清道路,反射出章郢衣袂上隐约的淡银纹路。
章郢脚下生风,衣袖被风吹起,面色冰冷,比月色更令人生凉。
他边走,边飞快地回忆着方才那密信所言。
时钦身在刺史之位,诸事顺否吾儿离家数日,不知吃穿暖否时钦清廉正直,风骨刚劲,亦是吾儿身边左膀右臂,吾乃区区妇人,思儿心切,今闻长宁长公主滞留青州,长宁与吾族谢氏旧隙已深,来者不善
吾儿性子淡薄,定不肯插手,惟愿时钦肯推吾儿二
杀长宁,若不能杀之,则陷害之,令其与朝廷生隙。
他的母亲当真是令他意外。
为什么只要是涉及谢氏族的事情,她便总是如此贸然插手若被长宁发觉,那当如何若若长宁出事,他又当如何
唯独是阿钰,三番四次,他的母亲,都是想要对付阿钰。
永嘉元年时,他身伤病地回了府,母亲在他身旁垂泪,几次昏迷过去,平西王妃谢氏素来是个温柔高贵的母亲,她用最好的药材救活了自己的儿子,随后,她带来了个姑娘。
那姑娘年纪不大,十五六岁,花容月貌,温柔娇羞。
她三四次打量着他,好生欢喜,可章郢却高兴不起来,他淡淡看着面前的母亲,说道“母亲,孩儿在外已经娶了妻子。”
这时,那姑娘脸色归于惨白,他那母亲终于变了脸色,不再高贵温柔,不再通情达理,而是冷声质问道“她是谁”
章郢笑了笑,“她是孩儿的心上人,只是届孤女,无权无势,名字不值提。”
母亲却忽然缓和了神情,柔声道“郢儿,你告诉为娘,她叫什么,为娘可以派人去找她,将她接入府好生相待,你说如何”
章郢默默看着自己的母亲,毫不留情地戳破,“母亲是想找到她,然后杀了她,是不是”
他何其了解自己的母亲,从小到大,但凡他所想,她皆会实现,甚至父亲不许他功课偷懒,母亲也会让身边的婆子,暗暗掩护他歇息片刻,可就算如此,旦面对涉及谢氏族的事情,母亲总能失了分寸。
她让他好好与太子来往,甚至从小就告诉他,等他长大了,是要娶谢家的女孩儿为妻的。
他曾暗期待过,也曾在长大之后深深厌恶过。
他时常觉得自己要回报父母养育之恩,只是母亲对母族感情深,时离不开罢了。长大之后,偌大王府需要年少的他来扛起,分明极为艰难,母亲却也还是不断地要求着,他以为这是要求严苛,望他早日成才,而今形势严峻,为人父母的需要子女早日独当面,更能应付残酷的现实,可他的弟弟阿绪却活得天真,让他频频无法理解离开三年,在阿钰的事情之上,章郢头回顶撞了母亲。
“她是我明媒正娶的夫人,是贵是贱,我都不会抛弃她。”
“若她死了呢”
“若她活着,她是我的夫人,若她死了,她的名字也会载入族谱,是生是死,她都是我的夫人。”
平西王章遂,宠爱王妃,对其几乎言听计从,当年身为节度使,拥兵自重,本能与先帝抗衡二,却为了夫人选择归顺于先帝;章郢为了妻子,亦如此顶撞自己的母亲。章家的儿郎,都甚为死心塌地,若是爱上个姑娘,总不会喜欢上第二个。
母亲拗不过他,表面上妥协,实际上又总是安排姑娘们与他见面,他都举止疏离尊重,不曾为难那些姑娘们,可最过分的次,莫过于往他的床上塞了不着寸缕的姑娘,那姑娘身迷药,不住地软声唤着“世子”,章郢厌恶极了,拔剑杀了她。
至此之后,母亲不再过问再娶之事。
哪怕后来,她暗做了什么,章郢也从来不过问,而今动了阿钰,他却不得不过问了。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的母亲和女主的母亲,是表姊妹,女主和男主,是表上加表。其实他们小时候没有见过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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