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德妃寝宫回去的路上,慕长安整个人神清气爽的,步子轻松,回去她就抄经书,再也不会什么怨言,就当给德妃娘娘的孩子添福了。
刚到芳华轩门口便见福德站在那处。皇上这是又来了??慕长安的心情又由晴转阴,规规矩矩走过去。
“贵人来了,贵人这步散得有些远了,皇上等您多时了。”福德凑上来笑眯着眼道。
“晚风凉快,就走了一会。”慕长安道。下人撩开帘子让她进去。慕长安眼睛在屋子里扫了一圈都不见皇帝。
便往里走,皇上正站在她的书桌前看她抄的经书呢。完了,这下全完了。慕长安不知道怎么想的一下子扑过去遮住书桌上的宣纸。“臣妾的字丑。”
皇帝倒是点点头,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回来了?”
慕长安点头,有些心虚,可是心里藏着那么个秘密一样又有些喜悦。德妃娘娘和皇上的孩子,应该是极像两位的,脾气可千万不能像皇帝啊。但是如果是个皇子,像皇帝的话应该会长得十分好看的。
“过来伺候朕沐浴吧。”皇帝也是不耽误,这就差遣她干活。
慕长安一边给皇帝擦着身体,一边又开始发愁,皇帝不走自己便无法去给贵妃抄经书,那明日再去贵妃那里该怎么说呢?看来只能等皇帝睡了自己偷偷爬起来抄了。哎,还在慕府的时候,她哪需要做这些呀,进了宫虽然吃穿用度比在家里要好许多,可是也添了许多烦恼。当年,真的该跟着大哥一同离家出走,这会该是在江南逍遥自了。
皇帝戴着白玉扳指的手指扣在浴桶壁上,“怎么,伺候朕很为难吗?”
慕长安骤然清醒,方才想得太过入神,手里的动作停了下来。“不,臣妾只是,只是,只是困了。”
皇帝轻不可闻地嗯了一声,示意她继续。
大概皇帝是真的以为她困了,没有像往常一样看书,沐浴完就喝了几口茶便上床榻。慕长安也很快收拾妥当,早点把皇帝哄睡了好起来抄经书才是正经事。
“慕长安,你的祖父可是前太傅,你的字怎么就那么丑呢?听闻,你还是他最疼爱的孙女。”皇帝没有睡意,拉着她闲聊。
“臣妾小时候不爱读书也不爱练字,祖父也不逼我练,自然就这样了。”要知道进了宫还有抄经书这种罪受,她当年自然会好好练的。
“真可惜,你的祖父可是一手好字。”
皇帝手撑着脑袋看她,眼波流转,嘴角含笑。慕长安被看得脸红,他忽然又冒出一句来“你本可以做皇后的。”
??皇后??她可从未想过。慕长安睁着大眼睛看着皇帝,皇帝的伸出食指点上她的唇,摩挲着。
“若是我那废物皇兄做了皇帝,如今你便是皇后。只可惜,是我坐上了这个位置,你跟了我,现在只是个小小的贵人。”
慕长安屏住呼吸,她不懂皇帝在说什么,她不知道皇帝到底有多少副面孔。世人说他暴戾,可她能看到他过的温和,也能看到他的喜怒无常。他还总是提她祖父,提以前的那位太子,前者故去四年了,后者被软禁起来,此生已无翻身之日。
皇帝的手沿着她的唇往下一直到她胸口的寝衣带子,他像是故意要观察她的反应,动作缓慢,一件一件将她的寝衣褪去。
她好像有些明白过来,皇帝这是在她身上发泄怒气。前朝旧臣有不忠,他杀鸡儆猴发落了德妃娘娘和她的兄长。如今满腹的怒气又转移到她这个前太子太傅的孙女身上。
一连三晚来此处,不就是为了折磨她吗?
一切到了丑时才停下,慕长安不管多疼都隐忍了,这也是他们家将她送进来的初衷。因为有她在,皇帝一想起以前的事就先来找她的麻烦。她身为慕家的女儿,自然逆来顺受。
等到皇帝沉沉睡去。慕长安强撑着爬起来,贵妃要的经书还没抄完。她来到隔间书房,提起砚台上的笔,借着暗淡的油灯,继续抄经书。可慕长安实在太累了,便趴在桌案上写。每次困得要合眼的时候,就掐自己一把,都把自己掐出眼泪来了。
丑时过后,暮长安勉强抄完一本,不敢再耽搁放下笔就准备回皇帝身边躺着。却发现床上空荡荡的,皇帝不见了踪影。
她大惊失色,出去问了夜的紫心才知道,皇帝子时刚过就走了。也就说她前脚刚下床,他就发现了?慕长安抚着心想了想,自己也没犯多大的错误,当务之急还是去把经书抄了吧。
第二日,她把抄好的经书交到贵妃贴身婢女手中,本想着能早早回芳华轩休息,没想到的是又多了一叠的折子要处理。慕长安在心中叫苦不迭,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贵妃还是早点识字或者找几个识字的宫女吧。
急着回去补觉,慕长安拿出比以往更高的效率处理完内务府呈上来的各种折子便回了芳华轩。
半路上却被皇帝身边的小太监拦了下来,太监笑道“皇上让贵人去御书房呢。”
哎!!慕长安一声叹息!能不能让她好好休息一下,最近可真是皇帝和贵妃轮流找她麻烦!!她一个规规矩矩本本分分的小贵人,到底得罪了谁了。
她走进御书房之时,隐约能闻到香炉中燃着的檀香,这样好的天气屋内窗子紧闭,也没有一个伺候的太监宫女,皇帝的喜好还真是奇怪。
他坐在桌案前等她。
“你过来。”还未等她行礼,皇帝便招了招手。慕长安整个人瞬间有些紧张,她乖巧地走到皇帝身边。
“你不是喜欢替人代笔吗?来,替我写完这道圣旨。”皇帝语气平和,将慕长安拉坐在自己的腿上,示意她拿起笔。
注意到桌案上放置着刚写到一半的圣旨,慕长安不知道皇帝到底什么意思,他的气息就在自己的颈边,她有意避开些,提起御笔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接着往下写,朕即位以来,宽待旧臣。”
慕长安自然不敢懈怠,她吃穿用度都是皇帝给的,也算是回报他吧。提起笔在眼前的摊开的白纸上接着往下写,字虽不好看,但写端正还是没有问题的。
写完最后一笔。皇帝又接着说“然许家满门暗中勾结荣王,意欲篡位谋权,大逆不道”
许家?德妃的娘家?慕长安不敢往下写了,心一下子揪紧,脸上血色全无,有些僵硬地转过身看着皇帝。
这是许家的降罪圣旨??皇帝让她写许家的降罪圣旨??
“怎么不往下写了?连你也要违抗朕吗?”
慕长安吓得把笔扔在桌上,“臣妾惶恐。”
“惶恐什么?你是觉得朕灭许家九族太过残忍?”
皇帝靠得很近,他说话更像是耳语,慕长安却听得心惊,不是满门抄斩而是诛九族。她慌得用手捂住嘴,那是多少条人命啊,她不能写,她不能写。德妃还怀有身孕,就算皇帝今天赐死她,她也不能写。
她应该现在就跪下,可是皇帝圈着她的腰,根本挣脱不了。
“占领皇城的那天晚上,你祖父说我暴戾残虐,就算得了皇位也只会是个暴君。只会惹得天下大乱。”皇帝缓缓道。“你说,朕是不是个暴君?”
门窗紧闭的宫殿内,檀香越来越浓郁,四周安静得只有皇帝的声音。
“在那些个文臣心里,估计都已经数了朕千万条罪。你也一样吧?慕长安?”皇帝往后靠在木椅之上,姿势惬意,侧着头像是欣赏着慕长安脸上的神情。“你们这些所谓的清流世家,是不是背地里都希望我早些倒台?”
她心中纠结,要不要将德妃娘娘怀有身孕的事情告诉皇上呢,一个孩子,或者说一个未出世的孩子在皇帝心中的重量,到底有多少呢?如果是她说了出来,许家是否能有一些人幸免于难呢?
“皇上下真的要诛了勤远侯九族吗?”慕长安壮起胆子与皇帝对视。她袖子下的右手握得紧紧的,指甲几乎嵌进手心的肉里去。
“德妃的兄长只是言语狂妄不敬,但她的伯父私下勾结荣王,企图造反,朕已无法再忍。”皇帝叹息道。
“只有他们两个?那皇帝只杀这两个便好,为何要灭了他们一族。”
“有二心者,自然斩草除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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