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问贵人,这瓶内香粉如何得来?”谢如皱着眉头问,那种压迫感又朝她袭来。
“我不知。昨日我用的时候还好好的。”
从小大哥犯了事经常将她也一起带上,如此一来便减轻些惩罚。她嘴笨,自然也说不清楚。可若是这一次她说不清楚,那么慕家自此因她背负上了弑君的罪名。
“既然毒粉不关臣妾的事情,那臣妾身上的冤屈便洗清了吧?”宋妍一脸悲戚道。
紫心跪在地上添油加醋“奴婢只当那是香粉,若知道是毒粉,肯定一早便禀告了皇上!”
“去查,这瓶毒粉的来处。”皇帝端起茶盏吩咐侍卫们,而后扫了一眼屋内其他人“谨贵人关押入宗人府,其他人先各自回去,在弄清缘由之前,不得出门。”
“皇上,这还有什么弄不清的,簪子虽然是臣妾所赠,但。。。”
“下去。”妍嫔的诉苦被皇帝冷声打断。
“下官告退。”谢如行了一礼便坦然转身离开。
其他人自然不敢抗命,屋内一时间只剩下跪着慕长安。
她撑着木椅的扶手起身,低着头不敢看皇帝。刚要转身,却听到身后的人道“将门关上。”
屋外太监听令,将大开的红色殿门瞬间关得严严实实。
“你是真的做什么都不行,贴身的宫女都能被策反。”皇帝往后靠在木椅上,捏了捏眉心,又端起起茶盏喝了一口。
整件事之中,紫心会反咬一口污蔑她也是慕长安始料未及的。
“你觉得这是为何?”
“她让宋妍收买了?”第一反应就是这个,紫心和宋妍的供词贴合得天衣无缝,几乎可以瞒天过海了。
“收买?这罪名若是安在你头上,她作为你的贴身宫女也小命不保,宋妍如何收买?”皇帝提醒道。
有道理,紫心不是被收买了,可她如此孤注一掷和宋妍串通在一起,可到底是为何呢?有什么深仇大恨紫心要在这种时候倒戈。她想得出神,额头上猝不及防地被弹了一下,慕长安立即捂住。
皇帝不知何时已经走近了她,“太傅家书香世家,人才辈出,怎么你就是个石头脑袋。”
都这个时候了,皇帝还有心情说这些。“反正臣妾从未生出弑君之心。”
“凡事讲证据,朕信,其他人不信也无法。”皇帝伸手又要弹她的额头,慕长安皱着眉头躲闪过去了。
“臣妾现下还能有什么证据?贴身的婢女都倒戈了。”
“朕当年处境如深陷泥泽,如今也登上这位置,你有何不可?你这个人,到了绝境才有求生的念头。”
离皇帝这么近,慕长安自觉很不适应,微微拉开了两人的距离,“臣妾该如何自救呢?”
“那瓶毒粉,还有,你那个叫紫心宫婢。她冒着这样的风险都要污蔑你,你不好奇是什么原有吗?”
慕长安微微侧过头,睁着圆眼问“皇上可知?”
皇帝笑了笑“一个小宫女的心思,你都不知,朕怎可知?”
“连皇上都不知道的事情,臣妾一个小小的贵人就更不可知了。”慕长安一机灵,便顺着皇帝的话说了下去。
惹来他的一记眼神,又伸手在她额头上弹了一记“伶牙俐齿,方才紫心和妍嫔朝你泼脏水的时候,怎么嘴就那么笨了?”
“朕批一会儿奏折,你好好考虑考虑,接下来要怎么做?”
“那,臣妾是自行去宗人府吗?”
皇帝在桌案边坐下,“你去宗人府做什么?”
“皇上方才不是说要将我关入宗人府大牢吗?”
皇帝嗤笑一声,一边打开折子道“谢如有他自己的正经事做,不必再去打扰了,今日就在这住下吧。过来帮朕研墨。”
慕长安自然得听话,皇帝说看折子,便是真的一言不发开始批复折子,他一身墨绿色常服端坐着显得身材挺拔,微低着头皱眉。她一时好奇,凑过去看一眼折子上写的什么,皇帝却立马合上,抬头警告似得地看了她一眼。
“臣妾只是好奇。”赶忙又站直了身子,继续研墨。
“你大哥近日还游学在外吗?”皇帝继续看着折子忽然问道。
皇帝居然知道她大哥的事情?
“是,大哥如今暂住江南,在一家书院里教书。”
皇帝批复完一本折子,又打开了第二本,“江南是个好地方,朕打算开春以后四月便去江南走一趟?你想随行吗?”
屋内香炉白烟袅袅,一时间静谧安逸,皇帝语气像是在拉家常,她倒是想去估计也没这个命哪,那个时候说不定坟头都长草了,“臣妾自小没出过远门。”
“你愿意的话,可以一同前去。”皇帝忽然问道。“你的。。。兄长与你要好吗?”
慕长安摇摇头“大哥老是作弄臣妾。”
家里二哥对她好,大哥从小就爱作弄她。可当时家里决定送她进宫之时,大哥却是极力阻止的那个,与家里大闹了一番,被父亲关进祠堂。他还从祠堂逃了出来要偷偷带着她离家出走。慕长安虽然那个时候没有懂很多,但也知道轻重厉害,拒绝了和大哥一起走。慕长束很失望地回了祠堂继续跪。
进宫之后就听说大哥离家了,自那以后从未回来过。今年年初母亲才收到了他从江南寄过来的信,寥寥数语而已。
“可是臣妾还是想他的。”手里的动作不觉地慢下来。
“朕看过你哥哥写的文章,有太傅大人当年的风采。字字句句皆有兴邦安民的赤子之心,想法和见解皆有独到之处。”皇帝手持御笔在奏折上写着批复,而后又抬头看了她一眼“这样一个有满腔抱负之人为何没有参加科考?”
还能为什么?因为皇上你呗,难道就看不出来慕家不愿意在谋权篡位暴君当家的朝廷里做事吗?
“大哥不喜拘束。”慕长安蔫蔫地回答,哎,当年要是跟着大哥离家出走就好了,这回也在江南逍遥自在了。
“那你呢?”皇帝忽然又问。
“我当然也。。。当然喜欢宫里。宫里吃穿用度是天底下最好最精细的,臣妾很喜欢。”
皇帝没有再与她多说什么,屋内又安静下来。
不多时,福德进来给皇帝换茶,也给她端了一杯来,还有十几样样式好看的点心,全摆在小桌子上,十分赏心悦目。
“谨贵人先垫垫肚子,半个时辰以后便可用午膳了。”福德什么时候都是一脸的谄媚样,怪不得能成了皇帝的贴身大太监。
慕长安自然安安心心用了起来,皆是她爱吃的点心,特别是小瓷盘里的三个红豆酥,以往在家里母亲每每做了她爱吃的红豆酥,大哥总是要与她抢。把她急哭了才分她一些。
吃得差不多七八分饱才停下来,特意留了一个红豆酥在瓷盘里,却被从身后伸过来的手拿了去。皇帝咬了一口,又送到她嘴边。
她刚想张嘴,红豆酥又被移开让她咬了个空。这德行就跟她大哥一样。慕长安一时情急便伸手打了皇帝一下,只轻轻拍在绣着龙纹的袖口,却引来皇帝哈哈大笑。
“朕大概能体会到你大哥逗弄你的乐趣。”皇帝用手拍了拍慕长安的头,抓起她的手便往书房东侧走。
疑惑地跟在皇帝身后,只见他来到一个书架前,轻推了一次,那书架原地转动了半圈。
这是隐藏的一个通往隔间的通道?
皇帝拉着她的手腕走了进去,没想到御书房内还别有洞天,与门窗紧闭的书房不同的是,此处一整排窗户虽然关着,但是光线却能透过窗户进来,整间大屋子十分明亮,而且此处没有门,中间的木扶梯通往第二层。
皇帝将方才的书架重新推回去。这屋内尽是一排排的书架,左右两列并排,少说也有二十多排。慕长安自小被父亲逼着看过不少书,父亲在这方面对她和对两位哥哥是一样严格的。但自己读的书加起来估计还没有这一个书架子上的多。
屋子中央有一个小小方桌,上头乱七八糟堆着几本书。“你去找一本自己爱看的书,半个时辰之后我们再用午膳。”
皇帝很自然地在桌边坐下。有道是书中自有黄金屋,慕长安在这个地方意外地感觉安心,她家中也有一间与这很相似的屋子,当年祖父夏日休沐开课讲学之时,便是在这样的一间屋子里,半便是书架,半边是铺了一地蒲团。不管是世家底子还是寒门弟子便这么席地而坐,坐不下便趴在窗口听,下课的时候想借阅什么书自行去书架上取,那个时候的慕家,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只是祖父去世之后,那间屋子被锁了起来,而今已有四年之久,只有祖父的学生们来拜祭之时间,才会打开那间藏书室。
慕长安踱步于书架间,一楼便有这么多,二楼还不知道是什么光景,她随手拿了本山海经就在皇帝身边坐下。以往在家里用过晚饭半个时辰之后,父亲总是带着他们在书房读书一个时辰,母亲也会来。
慕长安瞄了一眼坐她对面的皇帝,手中捧着本梦溪笔谈看的入神。世人皆说他是暴君,可是自古暴君皆是酒池肉林,像他这样忽而喜怒不定灭人满门,忽而又安静读书的暴君也是少见的。
慕长安打开了书,将自己遮住,又忍不住去打量对面的人。他眉宇平缓,端正坐着,若不是一身绣龙常服,倒真像个淡薄名利的名士。
“朕年幼之时,偶尔路过太子的书房,总能见你祖父与太子安静地看书,太子有不懂的地方,他便耐心解释。太子做错了什么,你祖父也严厉训斥。”皇帝忽然开口对她说。“朕很羡慕太子能有这样的老师。”
“那皇上为何不与太子一同读书呢?”慕长安好奇,她只知道皇上他从前一直都不受先皇重视,但到底也是皇子,读书的权力也该是有的吧?
“先皇不允。”皇帝苦笑。
“为何?”慕长安睁着眼睛问。
“朕也想问问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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