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三品官员的女儿自荐弹奏琵琶助兴,得了皇帝几句夸赞,其他的几个女孩似乎也坐不住了,有出来当场画梅的,也有出来跳舞的,相比方才的矜持含羞,似乎都放开了些。
天底下无数女子幻想着能登上那个位置,然而这后宫之中掌权的女人只能有一个,其他的都零落成泥,鲜有能善终的。
无心关上品梅阁里的争奇斗艳,慕长望着窗外出神了,下雪了啊,雪中寒梅愈发醉人。明明这是一场赏梅宴,却渐渐变了味。
宴席散后,慕长安不知怎么的很想去德丰殿看看那院中的梅树,于是撇下了小婵和青鸾独自去了那处。
推开门,小海如初见一般抱着狗坐在长廊里赏雪。
“我方才还想着你会来,你果然来了!”小海见了她迎上来,满脸的喜气。
慕长安自她怀中接过狗抱在自己怀里“在品梅阁待了一天,怪无聊的。”
此时,外门忽然又被推开了,慕长安转身,走进来的竟然是荣王妃。慕长安与小海赶紧行礼。
“我是来拜祭德妃娘娘的。”荣王妃宛然一笑。小海闻言立马回自己屋子去取钥匙。
慕长安抱着狗有些尴尬,方才荣妃娘娘是见过自己的。
“你是太傅家的女孩吧?”荣王妃忽然问。
慕长安点点头。
“德妃曾与我提起过你。”荣妃的声音如同她这个人一般温柔,甚至与德妃娘娘有些相似。
“王妃与德妃娘娘认识?”
“我们以前是闺中好友,她曾经与我说过太傅家的小孙女生得玲珑可爱,是个乖巧的妹妹。”荣王妃道。
只这一句话,慕长安便有些忍不住眼泪了。
“若是我当年不任性,我与她皆不止如此。”荣王妃道。
慕长安没听懂,小海取了钥匙打开了德妃的寝殿,慕长安站在原地不敢进去。那一晚德妃唤她过去,她没去,从那以后她亦没有踏进过德妃的寝殿。一想到德妃大行之前还在等她,慕长安的心便如同被刀锥刺一般痛。
“谨贵人!您在这呢!奴才到处找您!”福德的声音自敞开的大门口传来。
慕长安赶紧抹了抹眼泪,将哈巴狗放下,走向门口。
“皇上在御书房等您。”福德一脸谄媚道。
他怎么这么烦??慕长安正难受着,始作俑者找她作甚?
御书房永远是门窗紧闭,里头的檀香之气浓郁,安静得瘆人。喜怒无常阴郁的暴君似乎尤其爱这种氛围。
皇帝不在书桌旁,她拨开了幔帐往里屋去,在宽大的木塌之上看到了正捧着本书的皇帝,他以极其舒适的姿势半躺着,见了她便示意她过去。
“赏梅宴的名单是你定下来的?”皇帝语气不悦。
慕长安心道不好,荣王妃曾经拒绝过皇帝,今日她进宫,还让皇帝看见了她自然龙颜不悦。
“是贤妃请来的!”总之不关她的事情。
“唔。”皇帝点点头,继续看书。慕长安好奇看了看书名,正是她之前看过的山海经,皇帝竟然也爱看这种书。
“你可知贤妃为何请她来?”皇帝漫不经心道。
慕长安摇摇头,这也正是她疑惑之处,宋妍做事皆有目的,她将荣王妃请来。。。。这不是给皇帝添堵吗?除非。。。。
慕长安心头有个荒唐的想法,而后她赶忙将自己的视线收回。
“你无事之时间,琢磨琢磨她到底想做什么。”皇帝又朝着她伸出手,慕长安也伸出自己的手,瞬间被他揪住拉到怀里,手强势地摸了摸她的发,“好香。”皇帝往她脖间凑了凑。
是夜,她被留在了御书房,云雨之后窝在被中,今年的冬天格外冷,在慕长安的印象之中京城从未这般冷过,连绵的大雪似乎下不停了。自己进宫也已两年,如果皇帝不动慕家,以后的日子似乎也看得到头,熬过一个又一个冬季,几十年之后,她满头白发如同其他无儿无女的太妃们一般。
“你总去德丰殿作甚?”皇帝拥着她,慵懒的声音自背后传来。
“赏梅。”慕长安回道,她没发现自己的声音也透着些许倦意。身后皇帝的胸膛宽大而结实,她靠着很舒服。
“其实、、”
“当年选秀到底是怎么样的一副情形?”慕长安忽然想起来荣王妃方才所言。“若是荣王妃当年没有被选作前太子的侧妃,会是怎样?”
被褥下,皇帝的手臂圈着她的纤腰,“你今日胆子大了?”
“臣妾只是问一问,皇上不想说便罢了。”慕长安翻了个白眼,反正皇帝也看不见。
“当年,先皇有意将德妃许配给前太子作侧妃。”皇帝倒也没有端着,直接告诉了她。
德妃许配给前太子,这合情合理啊,毕竟许家一直都是向着太子的。但是荣王妃作为德妃的闺蜜却抢了这个位置。
“所以,若是当年没有荣王妃的任性,她们两人的命运该是颠倒的?”慕长安终于反应过来方才王妃在德丰殿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不,应该说一切乾坤都因此刻正拥抱着她的人而颠倒,这都乱套了。
“若是当年这个她选择了朕,荣王妃的父亲官职不高,不参与党争,她在宫中自然安安稳稳。”
“那德妃娘娘呢?”慕长安问道。
“若是德妃作了荣王妃,如今最多也同荣王一般软禁而已,朕自然不会对她做什么。”
所以,当年没有荣王妃一意孤行的任性,一切都会不一样,德妃娘娘没有被许配给皇帝,她自然不会出事。想通这些以后,慕长安身体一阵发冷,她抬头看了一样皇帝,他也正低头看着她,这一眼叫她心惊。
“睡吧。”皇帝扯过被子,将两个人都盖住。
幔帐之外明黄烛火微微照亮了宽敞华贵的宫殿,被身后之人搂在怀里,她还是不安,德妃未去之前,皇帝也是这般搂着她的吧。身为帝王,他温柔之时足以蛊惑人心,一旦他起了杀心,便是全族皆灭。这样的枕边人,她怎么可能睡得安稳呢。
不论宋妍在玩的把戏,或者说后宫之中所有人的小聪明在他眼中大概只是过家家一般,他本是不受宠的皇子,年少便造反逼宫坐上了帝王之位,这后宫之中能有什么人比他更会盘算谋划呢。
临近皇帝的寿辰,贤妃将一切都亲自接手过去,慕长安乐得清静。
这几日,小海在院子中架起了秋千,慕长安在自己的芳华轩闲的无聊便日日去小海那荡秋千,他厨艺又好,靠着屋子里头的炉子做了许多江南菜肴,很是和她胃口。
原来小海是富商家妾室所生的孩子,父亲去世之后被主母苛待,他受不了就偷了点钱逃了出来,一路玩到了京城,山穷水尽之时稀里糊涂进了宫当太监。
听说进来当太监都是家里穷的揭不开锅了才将孩子送进来,小孩他读过书,长相也好,八面玲珑,这样倒是可惜了。
但他这人乐观看得开,讲起来这些事来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爱吃花生米,平时抱着狗坐在长廊里的时候也时不时往嘴里扔一粒。
慕长安便让小婵叫御膳房送花生米来,她装在小袋子里给他带过来。
“你这样来偷偷给我带,若是让谨贵人发现了会不会挨罚?”小海替她担心道。
“不会,谨贵人平日里脾气还算好,不会因为这些小事就罚我。”慕长安道。
慕长安下午自德丰殿出来的时候正巧碰见了多日未见的宗人令,他那是那副不苟言笑的表情。
他行了一礼,微微皱着眉头“臣有事问贵人。”
这人找她准没好事,但是慕长安还是保持着该有的仪态,“大人,但说无妨。”
“再过几日便是太傅大人的忌日,臣、想去慕府拜祭。当年太傅大人在贵府的一间藏书室开坛讲学,不知道那处可还在?”
拜祭她祖父?她不记得当年祖父的学生之中有谢如这个人啊。“那间藏书室还在,只是被锁了起来。每年都会有祖父当年的学生来拜祭,忌日那天自会有下人打开那间屋子。只不过,大人曾经来慕府听过课?”
其实他们慕家至此地步,只能算是个书香世家,曾经的满门贤臣荣耀已经不复存在,但前来拜祭祖父的人每年只赠不减,这也是令父亲无比欣慰之事。祖父是太傅,但他不止是太子的老师,每年必开坛讲学,在他眼里学子无高低贵贱之分,皆一视同仁。
“臣以前,每逢太傅在家开坛讲学,便躬身前来听学。”
慕长安觉得奇怪,她怎么不记得有他的名字,但也并未多在意“毒钗之事,还未谢过大人呢。”
“分内之事。”谢如弯腰行了一礼便要离开。
“等等!”慕长安将人叫住“大人明日也要进宫?”
谢如道“要的,近日手头几件案子牵扯较多,须得向皇上禀告。”
慕长安心头一喜“那明日大人能不能帮本宫带两串冰糖葫芦进宫,大人何时进宫,我在此处等你就便可。”
谢如很干脆地拒绝道“臣不敢四私带食物进宫。”
“你就给我带两串,我将我祖父亲手刻的章赠与你,怎样?”慕长安自从就很会总交换。比如用压岁钱换他大哥帮她抄书。
穿着单薄的谢如看着她,似乎在作思想挣扎,等他终于挣扎完了,“明日未时之前,在此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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