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寿宴由贤妃用心张罗了一番,当晚,朝中大臣带着各自的女眷来赴宴,这种日子,后宫妃嫔们也自然精心打扮,场面好不热闹。
只是贤妃又把荣王妃请了来,就坐在离皇帝不远的地方。而慕长安作为一个小小的贵人,远得快看不清皇帝的脸了。实际上从那日皇帝忽然发作之后,两人这几日再也未见过面,或者说是皇帝自己赌气,就因为她让小婵泡的不是龙井茶。
皇帝生辰,慕长安自然准备了礼物,与其他两位贵人合送了一副唐寅真迹,这可是花了她好多银子的,商量了下由三人之中最年长的那位去送。
等百官献礼完毕,该是宫妃们献,只不过皇帝一杯接一杯地喝酒,整晚未露笑容。慕长安则是乖乖坐着吃东西。
妃嫔们献礼自然都是挖空了个心思,有的是贵,有的文雅,有的则十分贴心,云嫔居然送了亲手绣的百子千孙图,皇帝至今无后,送这个倒是妥当,就是皇帝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感受了。
心里这么想着,慕长安感觉皇帝的眼神往她这看了一眼,可等自己看向他的时候,皇帝视线放在别处。难道是她错觉?
大殿中央,荣王妃献了一曲为皇帝做寿,她今日来带了亲妹来,姐妹双姝,长得竟然如此相像。荣王妃的妹妹身着舞裙,随着她姐姐的琴音翩然起舞,皇帝的眼神很自然地落在了两人身上。
食色性也。
她瞥了一样皇帝,没想到皇帝突然抬眼直勾勾地看向她。觥筹交错之中,慕长安一瞬间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方才定也不是她的错觉,皇帝在看她。这样的眼神不冷也不热,没了当日的愤怒,也看不到任何思念的意味。
慌张地将视线移开,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她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啊,管好自己的眼睛,管好自己的眼睛。
再也不敢往皇帝那处瞧去,只自顾自地吃着。荣妃的妹妹大胆献艺,在皇帝面前露了脸,到时候在开春的选秀之上,贵女们怕是多了一位竞争对手。在她们看来,自己前途无可限量,可是在慕长安看来,比起要与那么多女人分享一个男人,她更想要一个眼里只有自己的男人,他不会看别的女子,即使他看了,自己也能掐他的耳朵,将他的头掰过来。
她想与自己的夫君一同去江南游玩,一同走在热闹的街市上,他可以没有出息,考不□□名,一事无成,她都无所谓,只要他能一直陪着自己。
进宫前的自己并不会想这些,可是眼下她已经快十八了,在她对自己的未来有那样一个大致的期许的时候,却已如笼中之鸟,无能为力。
寿宴很晚才散去,慕长安撇下了奴才们,踏着月色又独自绕来了到德丰殿,不知为何,在此处她能寻到片刻的心安,心中那蠢蠢欲动的念头暂时没有将她堵得那么苦闷。
她踏入德丰殿的大门,小海抱着哈巴狗在秋千上轻轻晃荡,见到她来,一下从秋千上站起,脸上是掩盖不住的欣喜,“你来啦?”
他整个人鲜活起来,就是这样的眼神,她一直想要的眼神,没有一丝的寒意,没有猜忌,没有指责,没有算计,眼里满满都是她的样子。
他为她做了西湖醋鱼池,不知他是从哪弄来的鱼,酸甜好吃,她吃了整整一碗饭。边吃边讲给他听宴会上的情形,皇帝收到的寿礼堆积如山,各个名贵稀有,但一时间也说不出哪是最好的。
“你说,咱们这位皇帝,在这后宫之中,最爱的是哪位娘娘?”小海问道。
“反正不是谨贵人。”慕长安道,该是贵妃吧,贵妃最美,先前为了贵妃皇帝还欺负她呢。
“我觉得啊,皇上今日宿在哪位娘娘那,他就最爱谁。”
有道理,今日是皇帝的寿辰,自然要与最心爱之人在一起。
两人抱着狗坐在长廊上,有一句每一句地闲聊着,慕长安很快便觉得方才那莫名其妙的情绪一扫而空,与小海说话每每都被逗得开怀,即使他说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也十分有趣。
快到子时她才离开了德丰殿,踩着月色回了自己的芳华轩。院子里静悄悄的,奴才们都不知道去哪里了,慕长安带着点疑心走进自己的寝宫。
“又去散步了?”
皇帝怎么来了?怪不得门外无人,奴才跪了一屋子,各个吓得不轻,像是皇帝立马要砍了他们的头一般。
“你每日独自出去散步,这些奴才留着也无用,倒不如杀了。”皇帝又莫名其妙地发怒。
慕长安低着头噤若寒蝉,明明他在寿宴上心情不错的,她也没惹他啊。
“都滚出去。”皇帝瞥了一眼奴才们,发号施令。
站在墙角边的福德立马带着他们离开。慕长安也预备退出去。
“你去哪里?还去德丰殿?”冰冷的声音叫住了她。“跪下!”
慕长安不敢违抗,双膝跪下,裙摆铺了一圈,纤细的手腕撑在地面上。“臣妾知错了。”
“知错了?你错在何处?”皇帝起身,在屋内来回踱步,又站到她面前问道。
“皇上爱喝的是龙井,臣妾却记成了普洱。”她嘴上这么说着,其实心里压根就不再怕他,多么小心眼的男人啊,为着还要发这么大的火。
“你怎会记成普洱?”他问。
“是、”不,她若是说从贵妃那听得,那不是将贵妃也牵连了吗。
“记性差。”她转口闷声道。
“你跪着吧,不跪到天亮不许起来。”皇帝一副恨不得踹她一脚的模样。
慕长安的火气也一下子冒起来,简直是暴君,暴君中的极品!不就是记错一件小事,竟然罚她这么重?不过也是,暴君之所以为暴君是因为残虐无度!
敢怒不敢言,寒冬子夜,地上冰凉得很,两人相对无言,室内寂静无声。人家过寿辰都开开心心的,既然皇帝这么不待见她,见到她就生气又何必过来?
慕长安想着想着就打瞌睡,好几次差点歪过去,清醒之后又乖乖端正跪好了,抬头偷偷瞄了一样皇帝,他背对着他坐在圆桌旁的木椅上独自生闷气。
不知过了多久,慕长安困意又上来。
“你哪来那么多印章?”寂静中皇帝的声音将她的困意再一次赶走。
慕长安抬头,发现皇帝正站在她的梳妆台前,看着她祖父送她的那盒子印章。皇帝捏起那枚她最爱的兔子形状印章,看了看底下的字,念出声“宝林?还有人将自己的小字刻成印章的?”
“这些都是我祖父生前刻的,臣妾哪有闲情弄那些?”慕长安闷闷道。
只见皇帝手一顿,那枚水晶兔子印章掉落下来,慕长安顿时扑过去企图接住,皇帝先她一步用双手捧住,一脸难以置信地问“这一盒全是?”
慕长安整个人趴在地上,一身的狼狈,看着皇帝点头“全是。”
很稀奇吗?当年祖父刻了印章到处送家里人,大家明面上接受,实际各自屋子里都有一堆了。等等,皇帝看到这些不会更生气吧,毕竟出自她祖父之手,她留着就是给自己找麻烦,可是毁了就太可惜了。
“你今日,并未给朕准备寿礼吧?”
“有的!臣妾凑份子给皇帝献了唐寅墨宝!”贵着呢,皇帝这是失忆了吗?
“哦---,那这盒印章便当做明年的寿礼吧。朕跟你保证往后一整年内不动慕家,如何?”皇帝蹲下身来,似是与她做交易。
全部???从地上爬起继跪好,指了指皇帝寿礼“这枚小兔子印章臣妾想留着。”这枚小巧的透明水晶印章是她十岁生辰之时祖父所赠。每每思念祖父之时,她便拿出来看一看。
皇帝拿捏在指尖,床边月光透进来,小巧的水晶透着光亮,他看了一会,忽然道“爱喝普洱的是荣王。”
慕长安一瞬间没有听清,“皇上说了什么?”
“无事”他将水晶印章放到慕长安手中,又将盒子里的印章妥善放好“过来伺候朕沐浴!”
慕长安跪的膝盖冰冷生疼,却也不敢违抗皇帝的命令,只得乖乖跟了过去。皇帝古怪的很,每每见她都不十分高兴,都说男子都更爱与喜欢的女子在一道,皇帝这般不喜她,招幸她的次数却只增不减。
两个人怕是八字不合,既然如此,何不划清了界限,各过各的,谁要不要见到谁便少了许多烦恼,何乐而不为呢。
皇帝靠在浴桶边上微微仰头闭着眼睛,有一句没一句地与她聊天“你觉得这几日进宫的贵女之中,哪个看着顺眼?”
这是在问选秀之事?她一个小贵人怎么好妄加评论呢。“臣妾觉得都挺好的,才貌双全,又知书达理。”
“这倒是,要是你与她们一同参选,朕未必会选你?”皇帝闭着眼,伸手指了指她。
她也没有差到哪里去吧???“那皇上当年为何要选臣妾?”那么多秀女参加选秀,挤破脑袋要进宫,她是极不想进宫,结果偏偏是她被留了牌子。
皇帝轻笑了一声“为了名声啊,选了前太子的太傅的孙女,天下人便会说朕不计前嫌,宽宏大量。”
“皇上您还在乎名声?”慕长安脱口而出,他在天下人眼中就是位逼宫夺位的暴君,名声这种东西早就没了。
原本闲适地享受她的捏肩的皇帝忽然睁眼,身子一僵。
慕长安感受到皇帝的变化,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眼睛忍不住湿润起来,她怎么总是这样。
片刻之后,皇帝有背靠到浴桶壁上,闷声道,“百年之后,朕也希望天下人能称朕一句明君,称卿一声贤后。”他伸出被温水浸湿的手,轻轻剐蹭到她脸上。
“不准哭。”皇帝从浴桶中走出披上衣裳,慕长安很识趣地帮他去扣扣子,她手笨,一个扣子要扣好一会。
皇帝低头看着慕长安,她小小的一只,只到他肩膀,“以后少去德丰殿。”
慕长安抬头看着皇帝“臣妾思念德妃娘娘去拜祭都不行吗?”
皇帝脸上表情不霁 ,他打横将她抱起,稳步走向床榻。夜已深,室内一片旖旎,如此冷的天,她却被一具滚烫的身躯压着。
如果她再晚生两年就好了,便不会被选上了。那她便可自由自在地,会嫁一个身份地位都远远不如皇帝的男人,过着闲散的日子。
“专心点。”皇帝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他的唇贴上她的耳朵,她有些痒,伸手去推他,却引来更猛烈的对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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